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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由于身份的变化,他们担心受到中国人民的报复,加之日本近百年来灌输的野蛮的‘武士道’精神仍在他们的身上作怪。他们一直认为这场战争是‘正义的圣战’、‘为了祖国’而不是侵略战争。”
“在贪婪的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侵华战争中,他们手握屠刀侵入了神圣的中国领土,到处烧、杀、抢、掠、奸淫妇女公然违反国际法和人道主义,这不是侵略还会是什么?”
“所以说哇,我们改造战犯的工作是光荣而艰巨的!”
王强听了副所长杨宣一番话,感动地说:“副所长,听了你刚才说的话,我心里的那股愤恨之气似乎顺了许多。我今后一定加强政治学习,忠实地贯彻‘改造人、教育人’的方针,从中日关系的大局出发,将民族仇恨强压心头,以德报怨,用人道主义精神和艰苦细致的工作唤醒深藏战犯内心的良知和正义感。”
“好!这才是新中国第一代人民警察的胸怀!”
副所长杨宣笑了笑,满怀自信地说:“我相信在中国共产党和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中国对日本战犯的改造一定能成为世界监狱史上的奇迹!”
“我也相信!”
7
“邢壕,听说以前这院里的环境十分的恶劣,每天都回荡着镣铐声、皮鞭声和爱国志士饱受酷刑之下的惨叫声。据说那边那个小亭子还是专门用来停放被日军杀害的爱国人士的尸首房,女孩子都害怕过去。”郝红指着监院里那个停尸用的亭子。
“听杨宣副所长讲,当初这里是日本强盗专门用于关押我爱国同胞以及朝鲜、蒙古、苏联等国的反战和平人士,日本帝国主义为了迫害他们,故意设置了十分的恶劣的环境。”邢壕望向那边的亭子,浓眉深锁。
“我们国家刚刚成立,现在经济又这样困难,中央公安部还指示拿出366万在监狱里新建俱乐部、体育场、图书馆和露天舞台,真不容易!”
“还不是为了让战犯在较好的环境中安心学习、自我反思,彻底认罪,重新做人。”
“可他们杀害、杀伤了近3500万中国同胞,直到现在还不思悔改,有的人还对日本‘天皇’顶礼膜拜。”
“不知你看见没有,那些中队长以上的战犯,吃着中灶、小灶,还经常向东京遥拜天皇。在我对他们进行列宁《帝国主义论》的教育的时候,有的战犯竟不知羞耻地讲,他们是来帮助中国的,本不想侵略,只因国土太小,为了生存,这是正当的向外扩张……”
“真是强盗逻辑!我听日语翻译说,有些战犯自认为他们是大和民族,是最优秀的民族,他们是帮助中国建设的。”
“这恰好是那些人的劣根——死不认帐!我看他们是伟大的大和民族的败类!你看有些将官,高级军官,自认为是天皇‘武士道’教育出来的,摆出一副指挥官架子,挺胸腆肚的,不以为然。”
“那是假装的,你就没看出来?他们有的人常坐在那里发呆、紧张,有的时候眼睛总是注视我们工作人员的表情。在火车上时,他们老想从被报纸糊过的窗户缝隙偷偷往外张望,老想探听我们行动的情况。”
“你真不愧是医科大学生!望、闻、问、切样样会啊!”
“算了吧,别夸我了!这小日本的‘武士道’还真害了不少的日本人民,在那场惨绝人寰的侵略战争中,无辜死去的日本人民不知有多少?”
“日本天皇和日本战争狂人以‘武士道’的军国主义精神灌输日本人民、麻痹日本民众,卖命的是中下层军官和出征作战的日本士兵,而收获战争成果的是天皇和高级战犯!”
“你分析得对!可不知这些受愚弄的日本人民何时才会清醒?”郝红无不担忧地说。“所以周恩来总理指示对这批战争罪犯‘要做到一个不跑,将来也可以考虑一个不杀’,希望通过监狱的改造使他们成为和平的使者,让全世界人民包括日本人民都来反对战争!”
邢壕望了望那夕阳西下彩霞满天的天空,想起那遍地开满樱花的日本国度,既气愤又同情地说:“从某种角度讲,武士道精神是这些军国主义者的精髓,军国主义则是武士道精神的最高表现形式。可正是这武士道精神却给那美丽的日本国度和人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曾经樱花溅落的花瓣不是花瓣,而是武士道狂热分子眼中杀人的鲜血,可悲啊!”
“玩火者必自焚!日本帝国主义已经是穷途末路,一大批军国主义的狂热分子纷纷自杀毙命,成为天皇的殉葬者。据说在日本陆海军中自杀毙命的不仅有将官、佐官、尉官、下士官,还有士兵、军属、护士。你看,关押在监房里的个别战犯,每天还在喊‘天皇万岁’,真是愚昧之至!”
“从19世纪日本明治维新以来,武士道精神就被日本政府作为整个社会伦理教育的基础,提倡绝对效忠天皇和崇武精神。这些日本战犯们奉天皇为神明,把为天皇而死看作是最大的荣幸。让他们自己在监房里去想吧,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天皇的殉葬品,是日本军国主义的傀儡!”
“但愿如此!”
第十章
8
沿着狭长寂静的回廊,走过战犯居住的监舍区,郝红来到距离监舍不远的医疗室。近一段时间来可把几位医务人员忙得够惨。按照上级的要求,在看守员和管教干部的配合下,医务人员对关押的1000余名战犯又进行了一次全面的健康体检并给每人建立了正规的门诊病例和身体健康情况登记档案。从战犯入所到现在,管理所还拨出专款按照季节给每个战犯注射预防流脑、伤寒等流行病的疫苗。
“邢壕管教,协助我们去查房,行不?”郝红以征求的语气说。
“这是我的职责,你怎么变得这样谦虚起来。”邢壕笑了笑。
郝红与邢壕说着话与其他几位医生、护士从卫生所走了出来。
太阳的光辉已普洒在整个庭院上,庭院似铺了一层红霞。流水从小桥下“哗哗哗”的轻轻流过,山石嶙峋、绿树环绕,青草幽幽。
“这庭院还真不错,既精致又怡人!”邢壕看见眼前的景象,想起刚才在医疗的旁边看到的理发室和浴室。
“邢壕,你在想什么?”郝红发现一路走来的邢壕沉默不语。
“我在想这庭院看起来哪像一座关押战犯的监狱!”
“那像什么?”
“像一座供人休闲娱乐的山庄别墅。你看,有山、有水、有树、还有俱乐部、图书馆、体育场、露天舞台,就连理发室摆放的也是舒适的靠椅和明亮的大镜子,更不用说那十分宽敞可供数十人同时洗浴的淋浴池。”
“我也觉得这是疗养院。”
说话间他们不觉已来到了监舍区,只见战犯们都穿着刚配发的合体的夏装,换下了去年冬天配发的冬装。战犯睡的木床上已挂好了预防苍蝇和蚊虫的蚊帐,桌上摆放着配发的水果、香皂及日用品。
他们从关押将校级战犯的三所、四所,来到了关押尉佐以下战犯的五所、六所。
“郝医生,我的牙坏了,可不可以镶牙?”
“可以!”
“郝医生,我的眼睛有些远视,能否配眼睛?”
“可以!”
“郝医生,我的腿残疾了,可以安装假肢吗?”
“应该可以,等我向领导反映后,再给你回答。”
“谢谢!”
他们来到了病犯监舍,战犯藤野久芝郎住在那里。郝红说道:“藤野久芝郎,你的病我们已经复查了,是梅毒症,不是坐骨神经痛!”
藤野久芝郎听说是梅毒症,脸一下红了,低下头很不好意思。
原来一周以前,藤野久芝郎反映说他坐骨神经痛,医生用针灸疗法治疗,一周以后仍不见好转。医生分析这不是单纯的腰痛病。藤野久芝郎也心存疑虑,在心里暗道:“这些不懂医术的家伙们,用这种针能治好病?”
藤野久芝郎半信半疑地接受了复检。
郝红见藤野久芝郎沉默不语,安慰道:“针灸对这种病没有效果。你也不要着急,我们会想办法为你医治的。”
走出病犯室,邢壕忙问:“郝医生,要治梅毒,得用什么药啊?”
“必须用青霉素!”
“我们国家刚刚建国,现在正是抗美援朝期间,那有这种药啊!”
“青霉素是美国新近发明的特效药,它是一种抗菌素,对付梅毒这种病很有疗效,但价格很贵!”
“看样子要医好藤野久芝郎的梅毒,只有从美国进口才行。”
“是的!”
“还有刚才那个战犯说要安假肢,不知又要到那国去进口!”
郝红沉默无语。
“听说,伪满洲国务院总务厅长官,突发脑血栓,生活完全不能治理了,怎么办?”
“所里已安排专门的护士护理他了。”
“这些人真是有福!”
郝红没有回答邢壕的话,径直走进了医疗室。
日头炙热,树叶卷成了细条。
一个身材矮小,嘴上蓄有一撮八字须、左眼因眼病瞎了一只眼,日本战犯戏称为“独眼龙”的伪满战犯武香天田、藤野久芝郎和几十个战犯在管理所的浴池里洗澡,战犯们相互议论着——
“我看这里环境和条件还不错,共产党不仅给我们配发冬装、夏服,还给我们发日常生活用品,比我当初想象的好!”
“我们杀了那么多的中国人,有时连做梦都在杀中国人,难道中国人他们真的有那样宽阔的胸怀,不会杀我们的头来报复我们?”
“我原以为把我们从苏联转移到中国来,会马上处决我们。现在将近一年了,共产党的监狱好象没有杀我们的迹象!”
“野藤久芝郎把炊事员的父亲杀害了,又把炊事员的姐先奸后杀,你看那炊事员对藤野久芝郎仍然很关心,不容易啊!那次在专列上藤野久芝郎得了急性阑尾炎,还不是杨宣副监狱长、王强警卫、邢壕管教和郝红医生送他到地方医院去治疗的!”
“知道吗,那是中国人把民族的仇恨深埋心中,他们痛恨的是发动侵略战争的罪魁祸首,而不是我们这些受日本天皇诱惑参战的马前卒!”
“中国眼下经济并不富裕,还一律给我们吃细粮,听说到了年底还给我们打年糕、做紫菜饭卷、吃日本酱汤,真是仁义之国啊!”
“每次开饭时,看守和管教都避开我们,我以为他们吃的很高档,昨天我无意揭开炊事员给干部送来的饭菜,全是高粱米和黑窝头!我终于明白他们是避开与我们在一起吃饭时的尴尬。”
“一天劳动二、三个小时,又没有劳动任务,日子还真难打发。现在好了,管理所把有学习愿意的80余人组织起来成立学习小组,还真开阔了眼界。”
“昨天大课的时候,副所长杨宣和邢壕管教给我们讲的那个《国际法》和列宁的《帝国主义论》,还有点道理。尤其是那个《帝国主义论》……说什么‘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我开始不理解,后来我联系到我们日本帝国主义的实际,仔细研究了帝国主义的经济特征和实质,终于明白由于帝国主义的寄生性和腐朽性决定了它是垂死的资本主义的原因。”
…………
“哈哈哈哈……”名叫武香天田的“独眼龙”听着那些一边洗澡一边议论的战犯们,一下子大笑了起来,“我看你们这些人啊,已被共产党的糖衣炮弹腐蚀了,我反正不相信共产党这一套,他们若有本事,除非把我们放了!”
“你犯了这样大的罪,共产党凭什么要放你?你没学《国际法》?”藤野久芝郎虽则不安逸杨宣副所长对他的反驳,但他从心里还是觉得杨宣副所长对他的“是战俘而不是战犯论”驳斥得很有道理,他现在一听这“独眼龙”武香天田又在重提国际法,他甚是反感,所以冷眼看了“独眼龙”武香天田一眼便大声反问。
“独眼龙”武香天田没有理睬藤野久芝郎,用眼睛远远地看了一眼哨位上的“老王大哥”王强,压低嗓子道:“你们看见没有,哨位上那些看守哨兵,恨不得用枪把我们枪毙了!”
又一个战犯冲口而出:“你杀害别人的父母,奸淫别人姐妹,别人从心里仇视你,人之常情吗!”
“看样子,你已被共产党赤化了!”武香天田很气愤。
“我只是实话实说!”与武香天田争论的战犯说。
一个个头较高的战犯从浴池里游了过来:“别争了!别争了!你看那藤野久芝郎,罪恶那么大,监狱不仅没杀他,还用从美国进口的青霉素为他医治梅毒病,并像亲人一样护理他,使之痊愈,这不得不说共产党的胸襟有如大海啊!”
“是啊,我听郝医生说,管理所的医务室、医疗器械设备、医生队伍、病床、药品均超过了现阶段中国的中等级医院。从去年到现在,管理所还请来了大医院的专科医生给我们进行体检,我记得疫苗就注射了好几次了,什么流脑、伤寒、痢疾、霍乱……我听说这次体检后,战犯中有100余人得肺结核,真吓人呐!”
“那当局怎么处理?”“独眼龙”武香天田见几个战犯七嘴八舌地说也忙着问。
“据说管理所正在与中央公安部联系,准备到国外去购药,全力医治战犯的疾病。”藤野久芝郎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