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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南甸屯子就像是地狱一样惨烈,俄军士兵彻底失控,或许他们的尉官根本就不打算控制,这些士兵就像是土匪一样挨家挨户的盘查洗劫,到处寻找值钱的东西。
在宋彪的视野里,屯子里已经有十几名百姓惨死街头,倒在血泊中,同样也有那十几名日本兵,还有一些人依旧在血泊中挣扎着,试图找到一线生机。
看到这一幕,他不由得的恨着自己,为了集中练兵,他将所有弟兄都集中在牛家堡操练,只在南甸屯子安排了几名探子和外线,连那几门明治四磅野炮也抽了回来。
在刘铜炮控制这里的二十多年时间里,这种事肯定是从来未曾发生过的。
宋彪心里很清楚,如果将那个俄军托诺科夫少尉喊过来,双方就有可能握手言和,可他一贯是如此之珍视自己作为一名军人的荣誉,别说俄国人杀了几名屯子乡亲,就算没杀,他也不打算放这群俄国兵活着离开。
一群弟兄蹲在他身后,随时听他的安排。
观察了几分钟后,宋彪已经确认这一批俄国兵还是属于押运部队,战斗力和装备水平并不高,负责运输的马帮相对要多一点,大约有五十余匹马。
赵庭柱的第一队和小炮队还在半道上,但已经能够看见身影,这一百二十余号人过来之后,俄军基本就撂在这里了,哪里都别想跑。
一看土匪的人太多,枪械也多,火力压制住俄军,还让俄军死了七八个人,俄军几乎所有兵力都压制在最前线,也紧急挖了一个战壕,双方隔着百余米的距离相互射击。
确定对方没有在屯子的各个高点设哨后,宋彪轻声招呼所有人跟着他走,由几个熟悉屯子里道路的本地胡子带队,从山沟一路摸进屯子。
一路小心谨慎的杀到老街后面,宋彪才让所有人都集中过来吩咐道:“俄军没有安排人上房,这就犯傻了,咱们集体上房子,分散开。分成左右两队,我带左队先上房,我们攻击对手的时候,右队加速从巷子里冲过去,到对面上房。记住,所有人都要趴在屋檐上打,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冒出身子让别人打,懂不懂?”
大家连连点头,花豹子道:“大当家的,我们这拨子弟兄身手灵活,上房子和吃饭一样容易,我带咱们这拨子弟兄做右队。”
宋彪看了花豹子一眼,感觉这个人还是很有底气的,就道:“行,我们上房之后会给对手扔一拨手榴弹,你们听到爆炸声就立刻向对面冲过去,记住,腰身要低,速度要快!”
花豹子点头。
见大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宋彪立刻带队先上房,他这一拨子人分成三股,上了三个房子,李大憨几个最擅长扔手榴弹的都跟着宋彪,距离俄军战壕最近。
手榴弹的数量不多,宋彪基本只安排十几个力气最大的人先练,确保熟练,而且要又准又远,李大憨这些都是能将手榴弹扔出七十五米的魁梧大汉,练的最多最勤。
上了房,宋彪找到一个可以直接射击俄军后备的据点,先安装上杀伤榴弹,观测距离。
第二十七章 南甸屯之战(下)
这一批的俄军运输队又整了几挺机枪,在浅战壕那里排开三挺,靠马帮的那些人来回给他们送弹药,一箱箱的运过去。俄军现在想撤走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死撑。
机枪总是非常讨厌的东西,特别是马克沁重机枪。
宋彪瞄准了最容易转向射击他们的那一挺,正好旁边就是一名俄军尉官,在他瞄准好之后,微微低喊一声开火,李大憨他们随即就猜着距离将手榴弹一起扔了过去。
其他人早已分开,李二狗带几个枪法好的弟兄瞄准老街口那边,负责射击和压制那边六个俄军士兵,压制主线的任务则由花豹子那边的二十多人负责。
就在李大憨他们扔出手榴弹的一瞬间,宋彪轻轻一扣扳机,嘭的一声闷响,宋彪的榴弹先射出去,在天空拉出一条很细的白色轨迹,直接在俄军的那道简易战壕里引爆。
**的弹头一贯如此,精度未必很好,爆炸威力绝对会令敌人感到畏忌。
在那一挺机枪周边的六米范围内都是烈焰剧闪,轰炸出强烈的冲击,紧随其后的三枚手榴弹扔了过去,此时的宋彪更是直接弃用零三步枪,换上身边准备好的零五微冲对准整条阵线扫射,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
轰然巨响连续爆炸,间隔短的就像是一次爆炸,将俄军那条简易阵线扯的七零八乱,死伤惨重。
花豹子这一伙人速度奇快,几乎是一瞬间就冲了到街对面,两人一伙的翻身上房,趴在宋彪等人的对面就朝俄军主线射击,老街口的那几名俄军士兵急忙要追过来,李二狗几人也在屋顶上连续射击。
宋彪几乎是一梭子打光了弹匣里的五十发子弹,接着就再换一个弹匣,而李大憨他们的第二波手榴弹也扔了过去,炸的俄军满地乱滚,身体乱飞。
看到这样的局面,杨铁生立刻让百余号弟兄插上刺刀直接冲了过来,蜂拥而上,俄军两面受敌,不等杨铁生这一伙人冲到阵前就死的差不多了,仅剩下的十几个人也匆忙投降。
根本就不是一场值得在意的战斗。
这拨子俄军的水平之差,和上次在浑江口被伏击的那一拨差不多,居然连日军都不如。
呸。
杀的俄军满地打滚之后,宋彪很是嘲讽的啐了一口,坐在客栈的大门槛上点了一根洋烟,刚刚被俄军那一个巴掌打得脸面丧尽,现在总算是找回了哨兵的尊严。
在宋彪的面前,花田仲之助少佐和他的女翻译横尸街头,身上的凌乱枪伤里流淌出一地肮脏的鲜血,染红了周边的泥地和灰旧的青砖,一直流淌到客栈的门槛前。
杨铁生的二队是马帮的老弟兄,他们负责清场,将俄军身上和马帮押运的物资都集中起来清点,胡大林的第四队只能是很羡慕的端着枪围着那十几名俄军战俘。
新来的那一批马帮眼看俄军都死光了,投降了,他们手里的砍刀匕首也都扔了一地。
杨铁生已经清点了马帮那边押运的物资,用了五十多匹马力,数量自然不少,他查清数目就带着登记表匆匆走到宋彪面前,交给宋彪道:“大当家的,咱们发了,这一回运的枪支弹药不少,银圆更不少啊。”
宋彪将清单拿过来翻看一遍,刚说快要没子弹了,俄国毛子这就送了枪支弹药,此次只有两百杆温彻斯特M1897霰弹枪,德国制马克沁机枪倒是有六挺,其中一半都已经被俄军拆开使用过了,除了机枪,其他的物资都是美国人出售的,包括各种药品和弹药,甚至连马克沁机枪的弹药都是美国生产。
这就足以说明沙俄到目前为止还是不能充分利用中东铁路的优势,一个是日本在铁路里面搞了很多奸细和手脚,二是从哈尔滨到沈阳的这一段路到处是土匪,不停的帮日本破坏铁路,铁轨拆卸一空,俄国还得重新铺设。
时断时续的情况让沙俄不得不考虑充分利用其他各种办法,包括从海参崴、哈尔滨雇佣马帮之类的办法,浑江这条线就是主要贩运美国货,对沙俄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这可能就是沙俄最后必须要在通化和日军死掐的原因。
1905年初,在奉天会战之前,沙俄还在通化和日军死掐,因为双方的主力部队都云集在奉天,只能在通化使用双方招揽的土匪部队,结果还是日本更得人心,招揽了五千多名土匪,配备精良,一口气将沙俄的小部队和俄系土匪打出了通化。
沙俄一怒之下直接将哥萨克骑兵抽调过来,打得东北土匪一哄而散,可惜苦了通化知县秋桐孚,左右来回做俘虏。
那倒是此后的事情,只看杨铁生交上来的清单,宋彪就愈发觉得自己不做土匪实在是太可惜,世界上也没有哪门生意比抢劫俄国人更赚钱。
有了这笔物资补给,部队就真的能在朱家堡站稳脚跟。
宋彪决定亲自去查看一下新到手的两百杆温彻斯特霰弹枪,也想找马帮的人问一下情报,看看俄国后续是否还有运输队要过来。
他带着杨铁生一起走过去,途中经过路口的时候意外看到了两具孩子的尸体,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和一个只有四岁左右的男孩倒在了血泊中,他们穿着最为常见的粗布棉袄,年长的女孩大约是姐姐,试图保护弟弟,但还是同时被俄国人的步枪弹穿透过身体,一起倒在街头。
街道上有几十具尸体,有屯子里的乡亲,也有日本兵和俄国兵,唯独是这两具孩童的尸体深深刺伤了宋彪的心灵,他忽然像是被一记重锤击中心脏,痛的令他脸色惨白,他终于更为深痛的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他的过失。
他停下脚步,愧疚的凝视着两个孩子的尸身,此刻的他恨不得枪毙自己,原有的胜利和收获的喜悦荡然无存,内心深处痛的像是有一把锥子在刺着。
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虽然已经连续参加了三次小规模的军事冲突,可这一次,他终于认识到了战争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原来战争只是为了孩子,日本人和俄国人想从他们手里夺取的并不只是东北的领土,而是他们汉族子孙后代的繁衍权利。
宋彪像是忽然醒悟了一切战争的本质。
站在两个孩子的尸身和血泊之前,宋彪沉寂了良久,站在一旁陪同着他杨铁生和李二狗等人的心里也不好受,没有一个正常人可以忍受这样的惨剧。
因为宋彪一直无声的站在这里,其他弟兄也缓缓聚集过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大家的心里都很难过。
沉默了良久,宋彪忽然觉得自己必须要说一些什么,他咬紧牙,和杨铁生吩咐道:“将所有弟兄都喊过来,我要说几句话。”
杨铁生默默点头,立刻去通知其他各位队长和哨长,但凡是在屯子和周边的弟兄们陆续集中过来,围拢在四周。
直到这时,宋彪才回过头看着牛家堡的弟兄们,看着杨铁生、赵庭柱、胡大林、李二狗、李大憨、马掌柜……看着在场的每个人,他终于开口说道:“弟兄们,在过去的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和你们解释我为什么要定下三条铁律,也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我们的训练为何那样严厉。现在,我觉得我必须要说清楚这一切。”
牛家堡的弟兄们都包含着愤怒的杀气,平静的注视着宋彪,聆听着他们大当家的每一句话。
宋彪的身体里奔腾着顽强的意志力,心灵的痛苦反而让他更为坚强,他无比冷静的看着每个人说道:“你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关东长大的,你们都明白一个很基本的道理,老虎、狼、熊这些出生都有自己的地盘,没有地盘,它们就活不下去,即便它们勉强活了下来,它们也无法繁衍生息,无法繁育后代,哪怕它们有了后代,有了小狼崽子,这些小狼崽子也活不下去。我们人是一样的,我们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地盘,我们和狼一样,我们也有自己的族群,这个族群就是所有中国人,特别是所有生活在关东的汉人。和我们对立的就是日本人,俄国人。东北这个地方有三个特点,地广人稀,土地肥沃,资源丰富,正是因为这三点,不管是俄国人还是日本人,他们都想占领,日本人打完甲午战争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占领辽东半岛,俄国人赶走了日本人之后,也迫不及待的要占领整个东北,日本人现在又打了回来,他们说是帮我们抵御俄国侵略,可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日本人会有那么好吗?日本人和俄国人一样,他们也是占领东北。”
他无需去酝酿感情,因为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他内心深处的情感在每一句话里都能表达出来,而每一个在此的战友都能体会他的痛苦。
宋彪说到这里才停顿下来,继续环顾四周,继续问每一个人道:“这场日俄战争打得很猛烈,我们扪心自问,如果俄国人赢了,那会是什么结果,如果日本人赢了,又会是什么结果?”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的问题。
宋彪忽然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怒吼道:“弟兄们,哪怕你们没有读过书,大山沟里那些畜生都懂得道理,你们还能不懂吗?不管日俄之战是谁赢了,结果都是咱们得滚出东北,将这八千万垧地的地盘都让给日本人和俄国人。我们手里有枪有炮,我们可以抢劫,做马贼,做土匪,招安当官兵,咱们能赚着钱,人人回家做个地主,可我们的孩子们呢,他们是不是就会像眼前的这两个孩子一样,被日本人和俄国人杀个精光,将咱们的地都让给日本人和俄国人的孩子?咱们之中也有些弟兄是为人父母的,你们心里肯定明白,你们一生操劳辛苦和拼命都是为了娃子,为了娃子,你们敢于杀任何人,弟兄们啊,日本人也是一样啊,俄国人更是如此啊!如果我们继续这样窝囊下去,任由日本人和俄国人欺凌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