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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梓君和慕易辰面面相觑,暗道不妙。
果然,警笛声四起,巡警循声而来,封锁了码头,严禁船上人员走动,英籍船长匆匆下船,和警方进行了『交』涉一番才回来。
慕易辰急忙上前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开船,船长说死了一个水手,案情重大,怕是要在本地逗留几日了。
“这怎么能行,我们急等着这批货物呢。”龚梓君急道。
船长耸耸肩:“先生,您着急也没用,这是轮船公司的规定,我们有义务配合地方当局查案。”
龚梓君还想争辩,慕易辰拍拍他的肩膀:“算了,说也没用。”
回到船舱,两人商议一番,确信这是孙督军使的计策,目的就是阻挠这批枪械运到江北,轮船在省城多停一天,危险就增加一分。
“事到如今,咱们只能一边守住货物,一边给轮船公司施压,让他们尽快起锚开船。”龚梓君道。
慕易辰却道:“省城方面有高人啊,咱们能想到的他们肯定也能想到,这英国人的轮船也不保险啊。”
龚梓君变『色』道:“难道他们还敢对英国人的财产动手。”
慕易辰冷笑不语。
两人没心思下船游玩,就住在船上看守货物,两颗心忐忑不安,生怕省军登船抢劫,到了午夜时分,忽然外面铃声大作,和衣而卧的慕易辰跳起来道:“不好,起火了!”
响的是船上的火警铃,走廊里浓烟滚滚,呛得人出不去,两人用茶水浸透了手帕捂住鼻子硬冲出来,看到水手们在船长的指挥下用水龙灭火,失火位置大概在轮机舱,火势不算大,很快就被熄灭,但不幸的是机器烧坏了,在当地也无法维修,需要用驳船拖回上海才能修理。
船长当机立断,将底舱的四十吨货物搬到岸上,龚梓君和慕易辰苦苦相劝,船长向他们解释说轮船公司会另外派一艘货船来运输这批货物,你们完全不必担心。
两人有苦难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装着步枪的木箱子被苦力们抬到岸上的仓库里。
龚梓君长叹一声:“完了,这回是『肉』包子打狗了。”
仓库不是属于太古洋行的,英国人已经帮不到自己了。
两人带着行李下了船,搬到仓库里亲自看管货物,两人半宿没合眼,到了早上倦容满面,胡子拉茬,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队士兵包围了仓库,带队的正是夏景琦,他马靴锃亮,军装笔『挺』,容光焕发,看也不看慕龚二人,走进仓库,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拿起撬棍,亲自撬开了一口木箱,从里面拿出一支步枪来,哈哈大笑道:“辛辛苦苦,到头来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龚梓君道:“夏副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这是谁的货物。”
夏景琦故作惊讶状:“哎呀呀,这不是老同学龚梓君龚少爷么,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龚梓君道:“你少套近乎,我告诉你,这是江北护军使公署订购的军火,你们省军休想染指。”
夏景琦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这是陈护军使买的军火,所以才来查封,大帅有令,禁止省军各部『私』购军火,你们这是明知故犯,来人呀。”
众兵大喊一声:“有!”
“给我封了!”夏副官一声令下,大兵们如狼似虎般扑上来,将龚梓君和慕易辰架了出去,在仓库大铁『门』上贴上了封条。
慕易辰凛然道:“夏副官,今天你怎么查封我的货,改日就得怎么乖乖的送回来。”
夏景琦笑道:“这位就是上海来的慕经理吧,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回去告诉陈子锟,这批枪械归省军了,孙督军让我给他捎个话,就俩字:谢谢。”
说完狂笑而去,仓库『门』口留下一个排的士兵把守,龚梓君恨得牙根痒痒:“好不容易买来的军火就便宜了这帮家伙,真气煞我也!”
慕易辰道:“走吧,留在这儿也没用。”
“回哪儿去?”
“回上海。”
龚梓君纳闷了:“应该回江北报告大帅才是啊。”
慕易辰道:“不必禀报大帅,他们劫得又不是咱们的货,而是美商的货物,自有美国人和孙开勤打官司。”
龚梓君更奇怪了:“我怎么越来越不明白了。”
慕易辰道:“签合同的时候我就防着这一手了,特地增加了一个附加条款,货物在运到南泰码头办理『交』割手续后才是我们的东西,在此之前依然归美商所有。”
……
督军公署,孙开勤穿着狐裘领的黑缎马褂站在后『花』园里,地上放着一口从码头仓库提来的大木箱,几支印着US标记的美造M1917步枪已经擦拭一新,摆在面前。
孙督军是行伍出身,早年在新军里当过标统,从11毫米的黑『药』『毛』瑟枪到最新式的日本三八式都用过,但这种美式步枪还是头一次见,他把玩着崭新锃亮的步枪,啧啧连声的夸赞着:“胡桃木的枪托真漂亮,这做工,这烤蓝,没的说,洋人的玩意就是好。”
夏副官谄媚道:“这样的好玩意,您有整整一万支呢。”
孙督军故意再问一遍:“多少?”
“一万支!都是全新没开箱的。”夏景琦道。
孙督军道:“那么,这么多的枪都是从哪儿来的。”
“回大帅,是江北姓陈那小子孝敬您老人家的,这批枪械按市价来算,起码一百万大洋啊。”夏景琦道。
后『花』园里哄堂大笑,第二师的师长段海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我还当陈子锟是个人物呢,原来是头蠢驴啊。”
孙开勤道:“我也高看他了,这小子不过是个二货,冲锋陷阵或许还有两下子,玩脑筋,他差得远了。”说着洋洋自得的点了点自己的大胖脑袋。
众人一阵马屁:“大帅英明,大帅睿智。”
孙督军矜持的笑笑,掂掂手中步枪道:“『弄』两发枪子儿来耍耍,我试试这枪的准头。”
大家轰然叫好,什么百步穿杨、李广在世『花』容重生之类的阿谀之词蜂拥而来。
卫士递上一排锃亮的『毛』瑟七九子弹,孙开勤比划了一下道:“不是这种。”
夏景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额上渗出了汗珠,迅速查看了木箱上的文字,道:“用的是30…06口径的子弹。”
孙督军到底是老行伍了,唔了一声道:“那就是和英国人用的一样了。”
江东陆军的枪械很杂,英国德国日货意大利货都有,很快找到五发英国制式。30英寸的子弹,孙督军熟练的拉开枪栓,用漏夹装进子弹,哗啦一声推上去,没推动,再推,子弹还是没进枪膛,往外拉也拉不动了。
“小夏你瞅瞅咋回事。”孙督军有些扫兴,把枪抛给了夏景琦。
夏景琦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把卡在枪膛里的子弹拽出来,抓壳钩根本抓不住英式子弹的弹壳尾部。
“大帅,兴许英国子弹不能用。”夏景琦放弃了努力,他是念过学堂的,知道点30和点30…06是有差异的。
“那找几发日本六五子弹试试。”孙开勤倒不是急于试枪,而是想『弄』明白这种枪械到底自己的军队能不能用。
夏景琦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道:“大帅,这枪用的是七密里六二的子弹,六五口径和七七口径都不能用。”
孙开勤倒也不是不学无术之人,颇懂得一些军械常识,道:“哦,那就是和俄国水连珠的子弹一样了。”
夏景琦硬着头皮道:“虽然都是七密里六二的子弹,但弹壳长度和底缘不同,还是没法用。”
孙开勤隐隐有些恼怒了:“那你小子告诉我,哪种子弹才能用。”
夏景琦道:“美国人的枪,只能用美国人的子弹。”
“那就去买,先买他一百万发,总不能让这一万支枪成了烧火棍吧。”孙开勤终于明白过了,这批枪械自己根本用不上,狂喜被沮丧所代替,眉『毛』拧了起来,声音也严厉了几分。
“是!”夏景琦赶忙立正敬礼。
段海祥有些不开眼道:“大哥,要不您使盒子炮给弟兄们见识见识枪法。”
孙开勤摆摆手:“算了,今儿没心情。”
正『欲』散去,副官处长张鹏程来了,他察言观『色』细致入微,发现大帅面带不悦之『色』,便将电报藏了起来,啥也没提。
第二天是小年,省城家家户户忙着打扫卫生,祭灶王爷,备年货,督军公署不上班,张处长忙着给孙督军府上采买年货,一来二去的就把电报给忘了。
过了小年,再有六天就该过旧历新年了,省城各机关都进入半休假状态,电报房也歇假了,只留了一个值班员收发紧急电文,街上时不时有鞭炮声响起,店铺里的年货堆到了『门』口,年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督军公署副官处,张鹏程正绞尽脑汁琢磨给督军大人的姨太太们采购哪种品牌的胭脂水粉,忽然公事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军官冲进来道:“不好了,美国炮舰打过来了!”
第二十一章 美国人生气了
第五卷混战'第二十一章美国人生气了——
张鹏程吓得一哆嗦:“谁?谁打来了?”
那军官是结结巴巴道:“炮舰,两艘,挂着美国『花』旗,炮筒子那么粗,正对着咱们省城呢。”
张鹏程也急眼了,忽地站起来道:“当真?”
军官道:“我有几个胆敢说瞎话,您要是不信,到江边一看便知。”
张鹏程又问:“那你们没去问问,美国人为啥把炮舰开过来。”
军官一摊手:“俺们倒是想问,可不会说洋话啊。”
张鹏程忽然醒悟过来,拉开『抽』屉拿出电报,飞报孙督军,督军大人正在内宅和姨太太们打麻将呢,见副官处长失魂落魄的进来,略感惊奇:“鹏程,何事惊慌?”
“大帅,借一步说话。”张鹏程低声道。
“有啥保密的,说。”孙开勤正在兴头上,哪舍得离开牌桌。
张鹏程无奈,只好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大帅,美国人的军舰开到江心来兴师问罪了。”
孙开勤脸『色』大变,对五姨太道:“小五你替我打一会。”说罢离桌到了前厅,仔细询问张鹏程发生了何事。
张鹏程拿出电报纸说:“都是过年耽误的,电文积压才卑职我手上,美国『春』田洋行打电报来说,咱们扣了他们的货,要给个说法,卑职以为美舰所来就为此事。”
孙开勤立刻道:“小夏呢,来人呐,叫夏副官过来。”
夏景琦很快赶到,看了电文诧异道:“不可能啊,『春』田洋行不过是陈子锟开的皮包公司,哪能惊动美**舰。”
孙开勤拧起眉『毛』道:“那么你是早知此事了?”
夏景琦道:“前天确有一艘太古的货船来省城,说要运走那批枪械,卑职答复他们说这是违禁物资,已经被扣留,他们也没说什么啊。”
孙开勤道:“现如今美国炮舰已经开到家『门』口了,真要闹下去谁也抗不住,你们赶紧去给我把事情解决了,老子还想过个安生年呢。”说罢拂袖而去。
张鹏程和夏景琦面面相觑,赶紧驱车前往码头,旧历年临近,码头上冷冷清清,连苦力们都回家备年货去了,远远就看见两艘炮舰耀武扬威的在江心游弋,黑『洞』『洞』的炮口高高扬起,桅杆上飘扬着『花』『花』绿绿的旗帜。
水警的船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渔民的舢板也找不到,督军公署的官员们在码头上急的团团转,没法和美国人搭上话,怎么解决危机啊,好在军舰上的人用望远镜看到这边的情况,便放下一艘橡皮艇,载了几个人过来。
橡皮艇靠上栈桥,官员们一窝蜂的围上去,点头哈腰嘘寒问暖,艇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洋人,一个美国海军中尉,还有俩中国人,正是龚梓君和慕易辰。
穿西装的洋人是美国领事馆的一等秘书,他板着脸用英语向督军公署的官员们宣读了领事馆的强烈抗议和最后通牒,江东省官方没有英语翻译随行,只好由慕易辰代行翻译职责。
“美国外『交』官的意思是,贵方毫无理由的扣押了由英国轮船公司承运的美国商人的货物,已经严重违反了英美和贵国签署的内河航运协议与相关法律,而且屡经『交』涉贵方依然没有积极解决的诚意,在此美国领事馆和美国海军表示强烈抗议,并保留采取进一步手段的权力。”
官员们慌了,对方的外『交』辞令他们很清楚,进一步手段无非就是炮舰外『交』,你不归还我的货物,就开炮轰你,督军公署可就在美国人的炮口下面,真打起来,省军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
“误会误会,这里肯定有误会。”张处长急忙打哈哈,一等秘书冷冰冰道:“英国货船已经在你们的码头上停了好几天了,电报拍了一封又一封,贵方置若罔闻,我看不出这里有什么误会。”
张处长道:“这不是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