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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刘秘书的薪水,您看怎么安排,要不按高级文员的档次走?”赵『玉』峰倒是个极有眼『色』的,早就发觉刘婷家境贫寒了
陈子锟沉『吟』片刻道:“不必特殊化,就按实习生待遇,每月五块大洋即可”
“是”赵『玉』峰心领神会,把薪水拔高了,大帅还怎么施恩,他又道:“姓郑那小子怎么办,还让他刷茅房?”
陈子锟道:“什么时候把茅房刷的比食堂还干净了,什么时候换工作”
赵『玉』峰一挑大拇哥:“大帅,您够狠”
……
四月初,北方战事加『激』烈,盘踞北京的国民军鹿钟麟部在直鲁联军和奉军的压迫下退出京师,撤往南口方向,留守的段政fǔ和警察当局请求军队不要开进北京,但直鲁联军和奉军还是浩浩『荡』『荡』开进了北京
从此,北京便是奉系一家独大的局面了
四月十五日,段祺瑞宣布下野,这位北洋之虎终于黯然离开了权力中心,乘火车离开北京,据说专列抵达廊坊的时候曾经稍停,段祺瑞问从人,又铮是死在站内还是站外,从人指明方向后,段祺瑞眺望很久,沧然泪下
北方『混』战,『交』通阻隔,邮件不通,陈子锟派往北京打探消息的人员也杳无音信,五月初一天,江东省督办公署『门』前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穿着皱巴巴的旧西装,蓬头垢面的,谱儿还不小,一嘴京腔,张嘴就要见陈督办
“这是我的片子,拿去给你们陈大帅瞅瞅,就说他老朋友到了”旅人气派十足的递过去一张名片,守『门』卫士不敢怠慢,急忙报告副官处长,赵『玉』峰接了名片一看,上面写着京报主笔阮铭川,赶紧迎到『门』外,帮阮大记者把行李提着,请到公署会客室,又让仆役打了热水给阮铭川洗脸
洗了把脸,阮铭川的『精』神恢复了一些,道:“有烟么?”
“有有有”赵『玉』峰赶紧掏出三炮台
“『抽』我的”『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陈子锟到了,拿出茄力克香烟整包递给阮铭川,又帮他点着火,阮记者狠狠地『抽』了几口,吞云吐雾,闭上眼睛躺在沙发里:“妈的,这几天可把我憋死了”
“阮记者怎么如此狼狈,我可是送足了盘缠的哦”陈子锟奇道
“你给我送盘缠?”阮铭川惊讶
“是啊”
“哈哈哈,原来如此,『阴』差阳错啊,你的人没找到我,我自个儿来了”
“北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你搞成这幅『摸』样?”
阮铭川低下头,往日整齐油亮的分头散了下来,挡住眼睛
“邵总编被枪毙了”阮铭川低声道
“什么,邵飘萍被枪毙了?谁干的”陈子锟大为惊愕,邵飘萍是京报总编,北京著名的报人,闻界的泰山北斗,一支笔比刀枪还要犀利,就算是袁世凯也不敢随便动他,怎么说枪毙就枪毙了
“奉张干的”阮铭川狠狠『抽』了一口烟,“郭松龄反奉时,邵总编在报纸上大骂张作霖,被他们记恨上了,奉军入京后,邵总编觉察不妙,逃到东『交』民巷六国饭店,哪知道家里吵架,非要他去调解,结果还没走到家『门』口,就被奉军的特务抓住了,张学良亲自下令枪毙的”
“汉卿下令枪毙的”陈子锟倒吸一口凉气,这位小兄弟,下手可真够黑的
“是啊,报界同仁前去求情,张学良只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阮铭川长叹一声,痛苦的摇摇头
“京报没了,北京的报纸也都自动停刊了,人人自危,胡子不讲理啊”
陈子锟道:“邵先生骂过袁世凯,骂过段祺瑞,骂过曹锟,一次比一次骂得很,都没怎么着,怎么到了奉张这儿,闻记者动动笔头骂骂人,就要掉脑袋了,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阮铭川道惨笑道:“岂止是不地道,清末时期闻尚且自由,皖系直系军阀虽然昏庸野蛮,倒也懂得大道理,对报人能够容忍,到了直系这儿,多年闻自由的风气毁于一旦,北京闻已死,报纸已死,我也被通缉,所以到你这儿来避祸了,老朋友,你可得收容我啊”
陈子锟道:“我正是求贤若渴之际,最需要你这样的报人,你来我江东办报,我全力支持”
阮铭川转忧为喜:“当真?”
“当真”
“果然?”
“果然”
“哈哈哈,太好了,我就知道来对了,不过咱们先说好,你可不许干涉报纸内容,记者写文章批评你,也不能抓人、封报纸”
陈子锟笑道:“你看我像土匪出身的军阀么?”
阮铭川哈哈大笑:“你本来就是”
陈子锟也大笑起来,赵『玉』峰担心的看看阮记者,心说北京记者就是胆子大,大帅面前敢开这样的玩笑
笑完了,阮铭川忽然捂着脸哭了,哭了一会,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陈子锟使了个眼『色』,带着赵『玉』峰悄悄离开了会客室,吩咐人不许进去,让阮记者好好休息
……
督办公署发薪水的日子到了,刘婷在会计科领到了五块沉甸甸的银元,欢天喜地的回家去,她家就在报馆附近,是个小三合院,弟弟妹妹正在院子里打闹,母亲坐在『门』口缝补旧衣服
家里人丁太多,父亲一个人的薪水仅能糊口而已,刘婷从小就没穿过衣服,都是大人的旧衣服改的,她穿小了就给弟弟妹妹穿,传到最小的弟弟那里,已经补丁摞补丁了
父亲还在报馆加班,江东时报有八个版面,是省内最大报纸,从未在文字上出现过低级错误,就是因为有一批『精』干娴熟的校对和排字工父亲起早贪黑,经常加班,每月十二块钱薪水,母亲经常唠叨,说他没用,可父亲说我就是一读书人,除了干这个还能对路,做买卖出苦力我都没资本啊
刘家算是书香『门』第,祖父是光绪朝的进士,做过一任县令,但是两袖清风,不和贪官污吏同流合污,很快就被人弹劾下来,郁郁而终,没给家里留下几两银子,父亲是光绪末年秀才出身,属于传统老文人,在文化冲击下,那些旧东西没有用武之地,只好屈尊去当个校对
刘婷一进家『门』,就把薪水『交』给了母亲,母亲把五枚银元数了好几遍,欣喜道:“刚上工就拿这么多钱,这大学真不是白上的,快顶上你爹一半薪水了”
“娘,给爹买瓶好酒,再给弟弟妹妹们买点糖吃”刘婷甜甜的笑了
母亲想了想,排出三块银洋来,道:“婷儿,去扯块布,做件衣服,好歹也是督办公署的秘书,不能让人家笑话”
刘婷推辞:“娘,不用了,我就穿这一身,督办都不笑话我的”
正说着,父亲回来了,瘦高个,圆框眼镜,蓝布长衫,腋下夹了把油纸伞,四十岁的人,看起来像是五十多岁一般
母亲欢天喜地:“当家的,快来,婷儿发薪水了,有五块大洋呢”
母亲见他神『色』有些不对,便道:“怎么了,又挨骂了?”
父亲唉声叹气,半晌不说话,被『逼』急了,终于来了一句:“昨天的报纸,校对错了一个字,被报馆给辞了”
“什么辞了,凭什么啊,你辛辛苦苦给他们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错了一个字就辞还有人情味么,你也是,废物一个,不会和他们吵么”母亲大发雷霆
“我吵了……没用”父亲嗫嚅道,两手在身上搓着
“好了,娘,别说了,爹心里也难过”刘婷很懂事的劝道,其他弟弟妹妹趴在『门』边瞪着一双双清澈的眼睛看着
“小二小三还要『交』学费,欠巷口小卖铺的油盐酱醋钱也得还,这日子怎么过”母亲开始啜泣
“天无绝人之路,再说”父亲长叹一声
晚饭,父亲没动筷子
深夜,刘婷还看到院子里烟头的火光一明一灭,她知道,父亲彻夜难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我要帮家里一把”刘婷暗暗下定决心
第二十六章 刷茅房的道理和偷馒头事件
正文'第二十六章刷茅房的道理和偷馒头事件——
刘婷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通天的本领,她能做的唯有努力工作,争取尽快渡过实习期罢了,这样可以多拿一些薪水。*。*
从此,她每天到督办公署上班的时间更早了,除了分内的工作之外,还帮别着倒水扫地,『弄』的公署的杂役都有意见,不过职员们都小刘姑娘的感觉越来越好了,副官处长赵『玉』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没过几天,督办公署开了个小型食堂,每天免费供应午餐,馒头稀粥大米饭,荤素菜各四个,都是家常饭菜,份量管够,无形中解决了刘婷的大麻烦,每天省下一顿饭钱,家里的压力可以减轻很多。
父亲依旧没有找到工作,他这样的老学究,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除了做文案,还真没什么合适的活儿,省城就两家报馆,编辑记者校对什么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空余位置,当教书匠也不行,因为父亲有轻微口吃,一向沉默寡言,如何能教孩童。
家里少了每月十二块钱的固定收入,立刻捉襟见肘起来,母亲每日『挺』着肚子去帮人浆洗衣服换取微薄收入,弟弟妹妹们整天在巷子里疯玩,也没人管束。
有一天刘婷回家的时候,在路上看见父亲拿了张纸站在路边,上面写着“代写家信”,行人络绎不绝的从面前走过,他也不招揽生意,就这样默默地站着。
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
……
阮铭川经过几天休息,终于恢复了『精』气神,开始和陈子锟正式商讨办报纸的事情。
“办报说起来容易,其实难得很,就我一个人,那是万万不行的,需要一批合格的记者,编辑,校对、排字工,印刷工,还有后勤、采买、会计,缺一个都不行。”阮铭川这样说。
陈子锟表示这都不是问题,只要舍得『花』钱,什么都会有。
阮铭川说:“最好找现成的,临时培训还得『花』时间,不行就从别的报馆挖人。”
陈子锟说:“没问题,省城没合适的人,我就从史量才那里借人。”
阮铭川道:“那敢情好,申报的人,那是没的说……哎哟哟”
“咋了,小阮,要不要请医生?”陈子锟关切道。
阮铭川捂着肚子,一脸幸福的痛苦:“没事,吃多了,拉屎去,你们江东的菜真够味,昨晚上吃多了红烧『肉』,夜里喝了点凉水,老闹肚子,不过也好,我在北京的时候整天便秘,正好清清肠胃,对不住,我得上茅房去了。”
陈子锟道:“你撑得住么,要不我扶你去?”
“不敢劳您大驾。”阮铭川捂着肚子往外走,茅房在督办公署院子里,打扫的『挺』干净,阮记者找个蹲坑蹲下来,释放着肠道的压力,飘飘『欲』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郑兄,你怎么还在这儿干呢,你可是堂堂『交』大毕业生,姓陈的就让你刷茅房,这不明摆着折辱你么!”
“麦平,我必须忍辱负重,这是我的职责和任务。”
“他就是不想要咱们,故意用这一招『逼』咱们走呢,你可别上当,就算你茅房刷的再干净也没用,他还会想出别的办法来,还有刘婷,江大中文系的才『女』,整天和故纸堆打『交』道,简直胡闹,我看某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麦平,你脾气太冲了,这样可不好,你走吧,反正我是会留下来的。”
“说得好,有志气。”茅房里传来声音,郑泽如和麦平面面相觑,然后就看到一个派头十足的男子叼着烟,系着皮带从里面出来。
“两个小子,刷茅房不丢人,你们知道,陈昆吾以前在北京干过什么?”男子神气十足,一副教训人的样子。
“切,不就是拉过洋车么。”麦平不屑道。
郑泽如却发现此人直呼陈督办的字,看来是亲近之人,又是一口京腔,想必是旧相识。
“莫非督办刷过茅房?”郑泽如问道。
“小子果然聪明,一点就透,你们这位陈督办,那可不是等闲之辈,三教九流全认识,京城粪王于德顺和他是过命的『交』情,两人结识,就源于胡同茅厕之争……你们陈督办,一把粪勺,一个柳条筐,掏便整条街的茅厕,那是闹着玩的么,如今你们就刷一个茅房,还满腹牢『骚』,丢人不丢人。”
阮铭川得意洋洋扫视着两人,又转为淳淳教诲:“年轻人啊,陈督办可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军阀,他是喝过洋墨水,又受过传统教育的儒将,他的国文底子厚着呢,刘师培的关『门』弟子,岂是闹着玩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你们陈督办一番苦心,却被当成驴肝肺,真真是冤枉啊。”
说罢,阮铭川摇头晃脑的去了。
麦平眨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