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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锟笑道:“且看他们猖狂到几时,咱们喝酒。”
干了一杯酒,他低声问李耀廷:“消息可靠么?”
李耀廷也小声回答:“可靠,你还记得我以前有个司机叫吴四宝的么,他现在就在七十六号,到底有些香火情,彼此之间经常有情报往来。”
陈子锟道:“看来七十六号情报灵通的很,今天和我同船而来有一位大人物,想必是冲他去的。”
李耀廷会意道:“是重庆方面的特派员吧,最近上海局势不妙,也该收拾一下残局了,算了,不管他们,只要别招惹咱们就行。”
又喝了一会,突然外面传来激烈的枪声,餐厅的玻璃都被流弹打碎了,众**惊,纷纷藏身餐桌底下,陈子锟飞身上楼,先确定妻小的安全,让林文静抱着孩子躲在卧室衣帽间里,这才出来,一跃下楼。
楼下大厅,双喜打开一口木箱,里面全是擦掉了黄油的雷明顿霰弹枪,男人们七手八脚的填着子弹,咬牙切齿,外面枪声更加激烈,看来七十六号的特工是冲着陈公馆来的。
装弹完毕,陈子锟和李耀廷各持一把霰弹枪站在大门两侧,低吼一声:“走!”大门打开,两人同时现身门口,一手推拉枪管下面的套筒,一手扣动扳机,霰弹扇面射出,铁雨肆意倾泻。
双喜和苏青彦各持****从窗口跃出,左右夹击,楼上夏小青举着步枪沉稳射击,一枪一个。
外面打得天翻地覆,来的远远不止一车人,足有二三十口子,一水的礼帽短打,胳膊上扎着白毛巾,不过武器装备就差点成色,只有撸子和盒子炮,干特工的讲究隐蔽性,对火力要求不高,七十六号没有重火器,就算有,也无法通过租界闸口。
武器上的差距,使得突袭的效果很难持续,特工们死伤累累,剩下的人见一击不中,纷纷上车逃命,交火只持续了五分钟。
地上一堆子弹壳,还有八具尸体,没有任何身份标识,也都是生面孔。
交火结束,法租界巡捕才赶了过来,对于这种场面他们早已司空见惯,也不抓人,也不问话,只负责唤来水车,用水龙头把地上的血迹冲刷干净。
众人回到公馆,匆匆收拾行装,这地方已经暴露,住不得了。
忽然慕易辰道:“哎,那两位精武会的朋友呢?”
话音刚落,欧阳凯提着一个半死的家伙进来了,往地上一丢,淡淡道:“抓了个活的。”
双喜上前揪住那人领子:“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翻番眼皮,装傻充愣。
苏青彦走过来,拍拍双喜肩膀:“让我来。”
他掏出匕首,二话不说先将那人的小拇指切掉,顿时杀猪一般的惨叫直冲云霄,外面洗地的巡捕都眼睛都不眨,更不转头来看。
苏青彦继续切手指,咔嚓一刀,无名指也掉了。
“我说我说,是张老板派我们来的。”
“哪个张老板!”
“张啸林!”
大家面面相觑,本以为是七十六号,没想到是老对头张啸林下的黑手。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毕竟这家伙只是个小喽啰,苏青彦把他交给手下处置,帮着陈子锟搬家。
行李很快收拾好了,林文静抱着哇哇哭的小白菜不知所措,夏小青一脸怒气,这个陈子锟真是惹祸精,刚到上海就引来一帮杀手,虽然这次平安无事,可谁能保证下次安全,硬是搞的好端端的家不能住了。
往哪儿搬是个问题,李耀廷家也不安全,三枪会和精武会在闸北日本人治下,更不行,正在犯愁,艾米丽自告奋勇:“到我家去。”
当初陈子锟曾经把曼哈顿的豪宅借给艾米丽和三个孩子居住,比尔的新差事更是全靠陈子锟帮忙,现在终于可以回报了。
公共租界英美人聚居的地方还是很安全的,有海军陆战队站岗,汉奸特务再猖狂也不敢招惹洋人,于是陈子锟亲自送妻小前往,其他人各自散去。
……
次日,米姨再次来到陈公馆,发现大门紧锁,人去楼空,再看墙壁上,铁门上,累累弹痕,顿觉不妙,慌忙回家质问阿弟米家富:“家富,侬昨天乱说什么了?”
米家富不明就里,米姨说了半天他才恍然大悟:“阿拉就和老白讲了一句闲话,难道……”
老白是什么人,米姨清楚的很,昨晚上陈公馆遭袭,绝对和他脱不开干系。
米姨很惆怅,她有些担心林文静的安全,更让她郁闷的是,以后没有免费米粮往家里拿了。
“册那,老白坑我。”米家富按捺不住跳了起来,他不是傻子,顿时想到剥猪猡的人可能就是老白安排的一出戏,这家伙,不够朋友。
米家富来到烟馆,在一群吞云吐雾的道友中找到了老白,不客气的往他身边一躺,让伙计上一筒烟泡。
“家富,侬做撒子。”老白斜了他一眼。
“做撒子,侬心里清楚,侬卖情报赚了不少铜钿吧,起码和阿拉五五开。”
“撒子情报?”
“少装傻,陈子锟到上海来的情报。”
老白鼓起眼睛:“侬搞搞清爽好不拉,侬一句闲话,谁记住了?哪个赚了钞票,哪个不得好死!”
米家富见他赌咒发誓,渐渐相信:“真不是侬告的密?昨晚上陈公馆被人抄了,满墙都是子弹坑。”
白先生依然撇清:“不关阿拉的事情,不过呢,你真有可靠的情报,咱们倒是可以搞一下,卖给七十六号或者张老板,二一添作五。”
“好,一言为定。”米家富相信了,抽完一筒鸦片,晃晃悠悠回家了。
白先生望着他的背影,悄悄捏了捏口袋里厚厚的钞票,得意的笑了。
抽足了鸦片,伸个懒腰,该去茶楼吃茶了,白先生轻飘飘吩咐一声:“记账。”也不付钱,直接出门上了黄包车,说了茶楼的名字,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忽然他感觉不对,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摘了盖在脸上的礼帽一看,黄包车被拉到一条僻静的弄堂里,车夫横眉冷目,撩起衣服露出枪柄:“老实点!”
再看后面,两个大汉已经守住了弄堂出口。
白先生是聪明人,不用对方上刑就说了实话,陈子锟抵达上海的消息确实是他出卖的,昨天他先到的七十六号,但是李士群和丁默邨都去日本宪兵司令部开会了,于是他想到张啸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而且自己和张老板也算熟识,便把这个情报卖给了那边。
车夫点点头,做了个手势,站在白先生背后的大汉一掌砍在他脖颈上,把人打晕了塞进麻袋里,用黄包车拉到黄浦江边,一脚踹下去。
可怜上海滩一代白相人,就这样汆了馄饨。
第三章 我已经息影
白先生浮尸黄浦江,在上海滩没有引起丝毫轰动效应,这年头哪天不死几十个人,世道太乱,大家对这种事体已经麻木了泡…书_)
倒是米家富吓得不轻,躲在家里不敢冒头,生怕“除奸”除到他头上
杀白先生的事情,是三枪会做的,日本人雇佣的汉奸特务,和国民党的中统、军统、三青团等特工组织在上海滩杀的腥风血雨,三枪会作为民间抗日团体亦出尽风头,盯梢跟踪,打探消息,杀人灭口,都是轻车熟路的活儿
陈子锟得知袭击自己的人是张啸林之后,立即制定计划反击,可现在不比当年,张啸林仗着日本人撑腰,主持亚和平促进会,手下打手上百,行踪神出鬼没,想杀他真没那么容易
事情再难办也得办,就算杀不了张啸林,也得给他提个醒,让他晓得陈子锟不是好惹的
经侦查,张啸林住在法租界某别墅,围墙极高,铁门坚固,院子里养着狼狗,带枪的保镖起码三十人以上,想杀进去起码要一个连的兵力才够,计划陷入停顿
陈子锟忽然想到自己当年在纽约炮轰皮耶罗家族的往事,何不如法炮制,他打电话给钱德斯上尉,找他借了一门迫击炮,两箱炮弹,找一辆敞篷卡车装着,夜里十点钟开到张啸林家附近,瞄准楼房位置开始轰击
三枪会中不乏参加过淞沪会战的现役军人,迫击炮玩得出神入化,六发炮弹全部命中,张公馆一片火海,卡车趁机离开
第二天,日本人主持的《申报》上刊登一则消息,张啸林公馆失火,幸未造成人员伤亡,损失财物不计其数,告诫市民小心火烛云云
报纸是糊弄老百姓的,江湖上人士都明白的很,这一些杀戮行为都是日伪和国府之间的秘密战争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张啸林被炮弹吓怕了,从此深居简出,反而不易下手,三枪会派人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
此时陈子锟便想起一个人来,如果他在,杀张啸林易如反掌
这人便是沧州燕家轻功暗器嫡系传人,燕青羽
……
北平,前门大栅栏中国电影院贵宾接待室,燕青羽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念叨一声:“谁他妈念叨我了”
他到北平来是参加满映拍摄电影《东游记》首映式的,华北已经沦陷两年了,景物依旧,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就连六国饭店里趾高气扬的洋人也没了往日的威风,在北平,一等人是日本人,二等人才能轮到欧美人,三等人是华北政府的汉奸们,老百姓只能沦落为四等、五等人
御竜王端着一杯鸡尾酒走过来,笑呵呵道:“燕桑,感觉怎么样”
话音刚落,一群记者跑过来,镁光灯乱闪,啪啪的照了一阵子才走
燕青羽苦笑道:“御桑,你可把我坑苦了,这报纸一登出来,我就成汉奸了,哪有脸见人”
御竜王正色道:“燕桑,你这话就不对了,艺术是没有国界的,你看满映的头号女明星李香兰不也是中国人么,战争中的百姓生活苦闷,我们搞艺术的职责就是减轻他们的痛苦和压力,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啊,还有,这话你也只能在我面前讲,在别人面前万万不可说,否则被特高课知道,你就麻烦了”
燕青羽心说特高课也不如你心黑啊,嘴上却道:“多谢御桑提醒”
他踏上贼船也是不得已,自从上次御竜王拜访过一次之后,本来根本没把这个人当回事,可是突然有一天,小明星的父亲被日本宪兵抓了,宪兵队可是比七十六号魔窟还要恐怖的所在,燕青羽也一筹莫展,忽然想到御竜王留下的名片,便死马当作活马医,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万没想到,御竜王竟然亲自带着燕青羽和小明星到宪兵司令部去要人,他一个领事馆的文官,和那些挎着倭刀凶神恶煞的宪兵们据理力争,终于将犯人救了出来,从此两人就有了来往
御竜王年轻、富有活力,喜欢电影和戏剧,不像日本军人那样残忍和刻板,还同情中国人,至少表面上如此,一来二去两人有了交情,当御竜王提出来北平参加首映式的时候,燕青羽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当然主要动机还是想见识一下当红影星李香兰的风采
说曹操曹操到,李香兰一袭旗袍,款款而来,主动伸出手:“燕前辈,我可是你的影迷哦,最喜欢你演的浪子燕青”
“惭愧,燕某只是浪得虚名罢了”燕青羽和李香兰热情握手,顿时引了一帮记者来拍照,这回燕青羽没有表现出不悦,反而非常配合
李香兰道:“燕前辈,你在电影里身手很敏捷,不知道是否真的练过国术?”
燕青羽眉飞色舞道:“那当然,我从小练武术,基本功很扎实,这里人多不便表演,你想深入了解的话不妨晚上到我房间来,我住六国饭店……”
御竜王见两人谈的投机,淡淡一笑走到一边去了,几个西装革履的满映职凑上来和他攀谈,大伙看着相谈甚欢的燕青羽和李香兰,不禁浮起笑意,用日语低声嘀咕起来
……
晚上,燕青羽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时不时对着镜子整理领带,忽然房门敲响,他立刻使出移形换影的轻功一个箭步蹿到门口,干咳一声,摆出最有魅力的笑容,拉开房门潇洒的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服务生,似乎被燕青羽的举动吓着了,结结巴巴道:“燕、燕先生”
大失所望的燕青羽不悦道:“什么事?”
“您的便条”服务生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前辈可有闲暇,楼下咖啡室小坐,知名不具”
定然是李香兰写的,燕青羽又高兴起来,赏了服务生一枚大洋,乐颠颠的下楼去了
六国饭店楼下大厅设有咖啡室,悠扬的钢琴声中,李香兰穿着小洋装静静坐在窗口,用小银匙搅着咖啡,从侧面看去,线条优美,略带愁容,宛若西施再世,黛玉重生
燕青羽提一提裤腰带,这两年没大练功,也没电影可演,腰胯上都放了肉,英武的形象略打折扣,不过应付个把日本妞还是没问题的,他顺手在餐桌花瓶里掐了一支玫瑰,脸上挂着招牌式的迷人笑容走了过去
“燕桑,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