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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锟和薛平顺面面相觑,难不成有人故意逗闷子?
正琢磨着,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个公鸭嗓:“喂喂,紫光车厂么,我要的车怎么还没到?”隐约还能听到背景音里有窃笑声。
陈子锟压住火气道:“您究竟住哪儿啊,炮局胡同压根没有姓黄的人家。”
公鸭嗓嘎嘎的笑了,随即把电话挂了。
陈子锟暴跳如雷,丫挺的敢消遣我,逮到这小子不把他打出绿屎来就算他没吃过韭菜!
忽然电话铃又响了,陈子锟抓起来骂道:“你小子诚心捣乱是不?”
“什么啊,发这么大火气,嘻嘻。”听筒里传来的是姚小姐的声音。
“哦,刚才有人打电话戏弄我们车厂来着,姚小姐,您有事?”
“废话,找你当然有事,要不然装电话干嘛,明天我要去香山,你陪我一起去。”
“实在对不住,我明天也有事,不能陪您了。”
一听这话,姚小姐怒了:“哎,我说陈子锟,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且不说我一个月给你开二百块钱,就是看在我帮你对付那帮警察的份,你也欠我一个人情啊,你说,去还是不去?”
人情债难偿啊,陈子锟略一犹豫,想到香山不过几十里远,跑快点也能早点回来,便一咬牙答应了:“行,几点钟?”
“早八点过来。”
“知道了。”
……
第二天一早,陈子锟换干净的裤褂,拉着洋车赶到了姚公馆,阿福正拿着麂皮将那辆黑色福特四门轿车擦得锃亮,看见陈子锟的洋车,不由得鄙夷的哼了一声。
姚依蕾已经打扮完毕坐在客厅里了,身旁放着一个大大的布包袱,见陈子锟进来便吩咐道:“把这包东西拿到外面车里放着。”
陈子锟提起包袱,从缝隙中看到里面都是些旧衣服,便问道:“咱们干什么去?”
“不是说了么,去香山,那里有个慈幼院,咱们给他们送衣服去。”
“那啥时候能回来?”
“要是你拉车的话,那起码要四五个钟头,咱们开车去,两个小时就回来了。”
“那行。”陈子锟捧着包袱往外走,姚依蕾拿起小花伞跟在后面,高跟鞋一串响,阿福拉开车门,先让陈子锟把东西后面,然后请小姐了车,跑到车头前拿起一根曲轴用力摇动起来,汽车随即发出轰鸣声。
阿福跳车,握住了方向盘,按了两下喇叭,姚依蕾探出脑袋道:“傻愣着干什么,车啊。”
陈子锟如梦初醒,赶紧车,紧挨着姚依蕾坐下,满鼻子都是她身散发出来的香味,想到那天**的一吻,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公馆的黑色大铁门缓缓拉开,阿福驾驶着汽车出了大门,一路向北,出西直门,奔着香山方向去了,路行人车马很快被甩在后面。
坐在姚小姐身旁,心里总是不大自在,陈子锟身子前倾,没话找话:“阿福,这汽车比洋车可快多了。”
阿福得意道:“废话,这可是花旗国进口的福特车,全世界最先进的机器,能不快么,你以为是靠两条腿的洋车啊。”
陈子锟道:“汽车好开么,你教教我。”
阿福一下警惕起来,道:“开汽车可是大学问,老爷特地送我去海租界里学了半年才出师的,你这样没根底的,怕是一年半载也学不会。”
他这样说,是怕陈子锟抢了自己的饭碗,小姐这么看中这小子,不得不防啊。
陈子锟撇撇嘴,不说话了。
姚依蕾却道:“阿福,你就教教他呗,兴许人家比你聪明呢。”
阿福没办法,只好忍气吞声,让陈子锟坐到了自己旁边,说道:“好,我教你,这个叫方向盘,是掌方向用的,我脚下三个踏板,中间的是倒档,左右两个是高速和低速,油门在方向盘后面,加油就走,拉手刹停车,你懂了么?”
陈子锟道:“你说这么快,我糊涂了。”
阿福道:“那就没办法了,学开车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当年那个美国师傅教了我半年呢。”
北京的达官贵人们经常去香山拜佛或者游玩,这条路笔直通畅,铺着碎石子,路边不时有当地乡民经过,忽然一个小孩子横穿马路,脚下一绊,趴在了地。
阿福赶忙急刹车,因为发现的早,汽车距离小孩还有十几步远就停下了。
“去看看那孩子。”姚依蕾道。
阿福正要下车,陈子锟一把按住他的肩头,沉声喝令:“倒车!”
“你干什么?”阿福糊涂了。
“我叫你倒车,快!”陈子锟见阿福还是一脸的木讷,一手攥住方向盘,左脚猛地踩住中间的倒车踏板,同时猛加油门,福特车向后疾驰而去,说时迟那时快,一颗一人合抱的大树轰然倒下,横在路,汽车来不及刹车,咣当一声撞在面,立刻熄火了。
姚依蕾惊魂未定,却看到马路中央躺着的那个小孩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这时才发现他的脑袋很大,脸挂着的分明是成年人式的微笑,哪里是什么小孩,分明是个侏儒!
道路两旁的林子里,齐刷刷跳出十几条彪形大汉来,一水的黑色短打,蒙着面,腰间插着盒子炮,为首一人,秃头锃亮,一双三角眼透着阴狠,抬手就是两枪,福特车的引擎盖顿时冒起了白烟。
“谁动就打死谁!”大汉冷声喝道,两把盒子炮正瞄着汽车,阿福早吓得魂飞魄散,陈子锟也不敢轻举妄动。
匪徒们一拥前,拉开车门将三个人揪了下来,在车里搜了一番,除了姚依蕾的手提包里有几百块钞票以及身的珍珠项链之类的首饰外,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显然他们也并不在意这个,分明就是来绑架的。
陈子锟和阿福被喝令跪在地,解开裤腰带,不许抬头,两人只好从命,陈子锟跪在地,脑子迅速的盘算着,可是局势不容乐观,这帮土匪极其狡猾而老练,丝毫没有下手的机会。
耳畔传来姚依蕾的尖叫声:“别碰我!”然后是一记响亮的抽耳光的声音,陈子锟用眼角瞄过去,姚依蕾被打得头发都披散开来,嘴角挂着血丝,那土匪头抓住她的头发,面目狰狞无比的骂道:“小婊子,到了三炮爷手里还敢耍横,不想活了你。”
“炮爷,这俩小子怎么处置?”一个土匪问道。
三炮回头一看,眼神正好和陈子锟对,立刻被他眼中的桀骜所激怒,怒喝道:“**的,敢看我!”
说着就要拔枪。
陈子锟可是关东马贼出身,天下土匪虽然套路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都一样的杀人不眨眼,说杀就杀,根本不给你开口说一句话的机会,眼见对方动了杀机,他下意识的往前一扑,子弹正打在刚才跪着的地方。
“啪啪啪”又是三枪打过去,陈子锟身子一动,血花飞溅,一头扎进了路边的树林。
“呸,跑的比兔子还快!”三炮举着冒烟的手枪走过去瞄了瞄,发现树林很密,人影晃动很难打中,便道:“小虎,小豹,交给你俩了。”
两个干练的土匪立刻进了树林。
阿福吓得整个人都瘫了,生怕土匪那自己也给打死,哪知道三炮却拍拍他的面颊道:“爷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是河北大侠魏三炮,给你留条命,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准备五十万大洋赎人,晚一天,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晚两天,人就少一根手指头,听明白了么。”
“听……听明白了?”阿福颤声道。
“给三炮爷说一遍。”
“是是是。”阿福哆哆嗦嗦重复了一遍,三炮这才满意。
三炮哈哈大笑:“弟兄们,闪!”
说罢将姚依蕾扛肩头,两只手指伸到嘴里打了个唿哨,一匹黑色的骏马嘶鸣着奔了过来,三炮爷一手扛着姚依蕾,一手板着马鞍子就了马,大喝一声:“驾!”绝尘而去。
第四章 必有内鬼
姚依蕾被三炮横着搁在马鞍前面,不由得尖叫了一声,阿福听到自家小姐的惨叫,下意识的想抬头,立刻挨了一下。
“不许抬头,闭眼,数到一百再睁眼,敢耍滑毙了你!”一声暴虐的声音在耳畔炸响,阿福吓得紧紧闭双眼,开始查数:“一、二、三……”
马蹄声远去,四周恢复了平静,可阿福觉得仍有一支枪顶着自己的脑袋,他不敢睁眼,继续查数:“五十六、五十七……”
两个路人远远走来,看见路横着大树,停着冒烟的汽车,还有一个人跪在地念念有词,顿时觉察不妙,前问道:“怎么回事?”
阿福睁眼一看,是一男一女,像是父女俩,穿着打扮和表情都和土匪大相径庭,他明白是过路的,顿时哭道:“土匪!绑票!把我们家小姐绑走了。”
“别急,慢慢说。”那中年人掏出水壶让阿福喝水,又指挥女儿道:“小青,四下里看看。”
阿福喝了两口水,心情稍定,把刚才的经过叙述了一遍,中年人听了,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女儿在四周看了看,回来道:“土匪大概十五个人,有马匹,向南去了,地有血,但没尸体。”
中年人道:“去香山拜佛还愿,竟然遇到这种事情,小青,你说帮不帮?”
“帮,当然要帮!光天化日,岂容土匪强抢民女!”女儿一脸的豪气。
中年人思忖片刻道:“咱们分头行动,这位小哥,你回去报案,小青,你追踪马蹄印迹而去,记住,切莫打草惊蛇。”
女儿道:“爹,你做什么?”
“我去救人,事不宜迟,走!”中年人将大褂下摆撩起塞在腰间,箭步跃进了路旁的树林,女儿也随着马蹄印追去了,阿福定一定心神,回头朝着城里方向狂奔。
……
陈子锟在树林里疾行,要论钻山沟老林子,他可是一把好手,去年绺子被官军围剿,尽在长白山里打转了,那么茂密的树林,他依然是如履平地。
跑出去几十步远,他闪身到一棵大树后面,仔细倾听身后的声音,追兵有两个人,正左右包抄过来,看起来也是林地追踪的好手。
若要自己逃跑,当然是毫无悬念的,可陈子锟满脑子都是姚依蕾的尖叫声,***三炮,敢动我的女人,活的不耐烦了!
立刻又告诫自己,要冷静,对方都是经年老匪,可没那么好对付,四下里看看,灵机一动,敏捷的爬了大树。
小虎和小豹是三炮手下两员干将,本名不叫这个,是入了伙改的花名,两人持枪拿刀,根据地草木倒伏的方向,折断的根茎,一路搜索而来,可搜到一棵大树下竟然失去了踪迹。
“操***,还能飞了不成?”小虎骂道,四下里打望,山林寂静,哪有人影。
忽然,一滴热热的液体滴到了他脖子,伸手一摸,是血!
“丫挺的在树!”小虎一抬头,正看到一物扑面而来,来不及闪避,被从天而降的金钩步枪刺刀正戳中咽喉,踉跄了两下扑倒在地。
小豹急忙拔枪,树一个黑影就朝他扑了过来,将他扑倒在地,两人扭打片刻,“砰”的一声枪响,小豹不动了,身下一滩鲜血。
陈子锟站起来,手里拎着刚抢来的手枪,可是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把只能打一发子弹的独撅牛土枪,再搜另一人身,连枪都没有,只有一把匕首。
“***就这装备还出来劫道,不嫌寒碜。”陈子锟拔出插在土匪喉咙的刺刀,在鞋底擦擦,忽然觉得腋下火辣辣的疼,抬起胳膊一看,原来一颗子弹从这里穿过,衣服都被烧焦了,刚才急着逃命竟然没发觉,幸好只是擦伤,流血不多,也不影响行动。
他迅速辨别一下方向,朝着土匪遁去的南边追去了。
几分钟后,中年人来到现场,发现倒在地的两个土匪,伸手探一下脉搏,已经死透了。
……
阿福跑的气不接下气,肺管子都要炸了,他是汽车夫,哪能比得了那些靠腿工夫吃饭的洋车夫,还没跑出二里地就撑不住了,蹲在路边气喘吁吁,一辆汽车呼啸而过,随即又停了下来,车人伸头问道:“你是不是姚次长家里的?”
“对,对,我是。”阿福赶忙站起来,看到熟悉的车牌号,立刻认出这是香山慈幼院熊希龄夫人的专车,顿时大哭起来:“救命啊,我们家小姐被绑票了。”
熊夫人正好在车,赶紧让阿福车,调头往城里开,事态紧急,汽车全速前进,不断鸣着喇叭,一路疾驰回北京,径直去了交通部衙门。
姚次长正在开会,商讨关于山东胶济线的问题,和他面对面谈判的日本人很强硬,很嚣张,搞得姚次长精神疲惫,右眼皮不停地跳。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秘进来在姚次长耳畔低语:“家里出事了。”
姚次长心中一凛,起身道:“失陪。”跟着秘来到走廊。
“什么事?”
“小姐被绑架了。”
“什么!”姚次长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摔倒,秘赶忙扶住他,“汽车夫在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