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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浑身透汗,口舌焦渴,这样子在山谷林地间穿梭往来,已经有好几天都未能休息好。在敌人的合围空隙里求生,实在是太不容易。
向前进感觉太疲倦了,在浓烈的硝烟和黯淡的光线中,他是不自觉的凭借这求生的本能跟着大家才没有掉队。虽然这样剧烈的运动在浓烈的硝烟中不大能呼吸,但是每个人都迸发出了巨大的潜能,倒下了后爬起来,再倒下了后再爬起来,一直是跟着炮兵在前方打出来的通行线狂奔。没有人不跌倒过,也没有人顾惜得了身上的伤痛。
他知道所有人也都在承受着体力的极限,在极度的紧张中,没有人感觉到丝毫的轻松。拿着枪,大家飞身狂奔,那强弩之末的气势却也直如出笼的饿虎猛扑羔羊。此是情非得已,每个人几乎要累倒吐血。可那前面炮兵打出来的生死线弹着点在不断的往回收缩,引领着所有人的去向,必须得要跟着,才免得被身后的敌人追上来射杀掉。
天就要黑了,到了一个地方,敌人的子弹从两边的山上像雨点一般泼洒下来。没法照看到身边的人,向前进不再被跌倒的人分神,犹豫思救,而是顾自跟着大家奔跑。
“快快快!冲啊!”指挥官和一些体力相对较好的战士在对身边的人一遍又一遍的高声大喊。
这是真的在跟子弹赛跑啊,每一个人都想要快过子弹,在子弹飞过身边和头上的时候存着一两秒的侥幸,而后再用这一两秒的侥幸带来的勇气继续下一秒的狂奔。
“快跑!快,快!”
“同志们不要停下,往前去!冲啊!”
跑!只有用尽全力,用尽最大的能量来奔跑,才是活路,才是唯一的活路。然而向前进几乎不能再跑了!他脸上被手榴弹爆炸的火光烧灼的伤口在剧烈的运动中疼痛得很厉害,引起头晕眼花。可是唯一的活路在前方,在前方不远的滚滚硝烟中,他只得跟着跑。但是渐渐地他落后了一点。他的负重要比一般人大,这时候简直就像是一座山压着,喘不过气来。
这是在哪里?死亡地狱!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眼下只有跟着大家,跟着炮弹在前面百米左右处开辟出来的通路狂奔,才不至于受到周围敌人的乱枪射杀。
跟着炮兵们打出来的方形通道是每个人的不二选择,尽管视线太差,周围的弹片横飞,大家随时都有被弹片击中而受伤或牺牲的可能。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想要活着离开的人,都不会放弃这种选择。
跟着自己的炮火,前进!
前进!
再前进!用军人的勇气,在生死绝地中绝不退缩!
跳跃过一道土坎后,向前进眼前一花,终于跌倒了。严格地说他是没能越过那道坎,脚下一软,跌落下来。下面是一个沟,浓烟中,他感觉到那里还有一个人,可能先他一步到达,走不动了,蜷伏在那里喘息,或者是想留下来,等待时机,再不然就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向前进跌落进去了后,努力用枪拄着地,摇摆着头想要爬起来。他喘息着,带动得整个上身一上一下的抖动。眼下呼吸的要求胜过了爬起来的欲望,喘息中他感觉到两边的人在沟坎上纷纷跳跃,一闪而过。
剧烈的爆炸持续地在身边响着,砸落下泥土和石块。白磷弹在一百米左右的地方熊熊燃烧,火焰中有好些跑动着的敌人,身上也带着火苗。
一颗重炮落在右边的石头后面爆炸了,腾起的浓烟遮掩住了刚才能看得到的那火光。这里不安全,收缩射击的炮兵打得很好,但远程重炮弹药落在两边打出来的隔离带则很不规则,弹着点距离大家时远时近。身后的阻断射击也没什么效果,敌人不断的出没在他们追击炮火的硝烟里,尾随着大家。不时间有人这样子出现在左右两边和身后开枪扫射,这对大家都是致命的威胁。
就在他半跪着努力地爬起来想要要站直身的时候,身边好多人又都过去了。他回头去看,不好,身后一个自己人的身影都已不在。这么说,只有他跟在沟里的这个战士留在了最敌后。
不过这没什么,总有人会落最后的。看样子天就要断黑,天黑下来的话就好多了,不必担心敌人长夜眼,会有利过我们。
身边那个自己人一直都没有动静,静悄悄的。他猫着腰过去拉他,感觉到他的手臂很松动,很轻便,没有重量。再一拉,他明显感觉得到那手臂脱离了肩头,顺着过来了。他跟过去一步,半跪在满是暗红血液的地上,一探他鼻息,早已冰凉,没有一丝任何的热气。
他立刻从他的尸体上取下了一个弹匣和两枚手榴弹。刚将手榴弹装进弹袋,还没拿起枪来,在后面追赶的好几名越军突破阻断射击的炮火冲过来了,速度相当快,一个家伙从他的旁边一纵身跃过。
来不及判断犹豫,他立刻拿起枪,跪在地上起手向着前面烟雾中模糊的人影打了两个短点射。正要起来离开这里,突然一枚手榴弹从斜后向他这里飞来,落在身边不远。
跑开太危险,去捡起来扔回去也已经不可能了,凭着本能,他飞快地卧倒在那名烈士的身边。又一声剧烈的爆炸,头脑里嗡的一声,耳边响着回旋的轰隆声音。
尤其是耳朵里边特别疼痛,像是被东西猛力撑开了一般,痛得人恶心犯晕。他知道自己前两天受伤的那半边脸上那只耳朵里鼓膜再一次受到了特别考验。他翻过身来,向着土坎上出现的追赶过来的越军身影打出了一梭子,将之放翻,又向后面一点的一个在他这里看过去只露出半截身子的好几个家伙打了好几个点射。
“班长!班长!你在哪里?”头上有人在大喊。
他根本听不到别人的喊声。
有人从后面跃过沟坎冲过去了,他看到那是黎国柱的高大的身影,端着一挺抢来的弹鼓式轻机枪,边跑边开着火往前跃进。
他爬起来,必须得要让回来寻找自己的人看到自己,不然他们再往后过去的话就危险了。他爬起来,同时大喊了一声:“我在这里!回来!快回来!”
一个战友跳到沟里来,一边伸手去拉他,一边在隆隆炮声中吼道:“你怎么样,班长?他妈的!左边有人冲过来了!打!”子弹呼啸着从向前进的眼前划过去,他往后一靠,就着土坎转过了身来。他看到冲过来的两名敌军已经被武安邦开枪击中,倒下去了,于是迅速将枪放到土坎上去,手在地面上一用力,整个身子也跟着上去了。
黎国柱折转回来,再一次跃过土坎,飞身过了那道沟,来到他的左翼。
“班长!你怎么样?”
向前进眼角余光感觉到黎国柱在向着他高喊的样子,于是也大吼了一声:“大家动作快一点,杀回去!”
“是!他妈的,杀回去!小心啊,敌人又从你们边过来了!”黎国柱大喊着,转过身向着右边哒哒哒打了好几个点射。向前进跟武安邦同时半蹲着在地,斜过身起手射击。
三个人边打边跑,追赶着前面的人。
安全撤离回去是每个首长关心的,也是每一个参与此役的侦察兵必须得要完成做到的。现在敌人调集了大量的武装人员前堵后追,初略估计力量悬殊也得在十倍以上,而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这个悬殊差距还在拉大。所以大家除了在护卫炮火的掩护下夺路狂奔,尽早逃离地狱,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但是眼下落后,除了在天黑尽之前跟上大家,看上去似乎也别无选择。
前方的炮在不断地收缩,引领着大家。两边的隔离火墙也在渐渐拉开,天地间充斥着这种无比猛烈的爆炸巨响,根本听不到身边的人在吼叫什么。
“兄弟,起来!我们走。”向前进跳过一个弹坑,在一个水沟边,伸出手去给一个倒在草丛里的兵。但是那个兵没有理他,而是在艰难的往前爬着。他俯身看到那个兵的身下有一滩血,人趴在地上,咬着牙,很痛苦的样子,但是更拼命。
“来不及了,班长!我们快走!敌人太多了,后面黑压压的。”身后熊熊的燃烧弹爆炸火光中,照见得敌人身影如群魔乱舞,奔涌而来。
向前进飞快地去身上拿急救包,想要给那个伤兵包扎。在战场上同生共死,不能丢下任何人!
但是那个兵仍旧是没理睬他,还在顾自爬着,身后爬出了一条短短的血带。
他在顽强地向着他刚才丢在一边的武器爬过去。刚才踩中地雷的时候,枪脱手了撂在了一边,现在不是可以静下来养伤的时候,作为一个真正的军人,这个时候只有枪在他的脑海里,其余的都不在重要。作为战士,他的血还没有流尽,他的生命还没有到达最后一息,他还得要战斗。
后面爆炸过后的硝烟、火光中,无数敌人在向着这里冲锋,追击得很猛,离大家的距离越来越近。
“班长!来不及了!他没得救了!我们快走!”
在他身后担负警戒的两个战友一遍遍催促着他。
“兄弟!你怎么样?”向前进撕开急救包,一手拉住了他,不让他再动了。
但是那个战士很坚强,他挣脱向前进的手,说道:“不要管我,敌人来了,你们能撤离,你们先走吧!我的枪,拜托把我的枪拿给我就好了。”
向前进看到他的下半身血糊糊一大片,常人早已不堪忍受那种疼痛。。。。。。但是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想在临死前再多搞几个垫背的,划算一点,对于这种痛已经不觉得什么了。反正是个死,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不过离拉光荣弹还差那么一点距离,在临死之前一定还要多打死他们几个,所以一股莫大的勇气支撑着他。
“同志,放手!急救包我有的,只是来不及了。你自己收起来,快一点!把我的枪给我,敌人好像过来了,吼叫得很凶。快一点,我的枪!”他趴在那里,看着他的冲锋枪半靠在一块石头上。他的手长伸着,还差那么一点,马上就要拿到了。
人生能有几回博?这一次,作为军人,他无怨无悔,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念头。他一定得要拿到他自己的枪,而后回过身来,向冲过来的敌人开火。
“好样的!兄弟!是条硬汉子!”向前进将急救包收起来,跨前一步,替他拿了枪过来。
这边山脚下有好几个越军正在往下冲,率先过来了。只见这些人如飞一般踏过还在燃烧的草丛,向着这边跑。他们中一个负责人已经看到了两个落后的解放军,正在示意左右两边的人形成成合围之势,要来抓获活的。
“这边,他们来了!”那个伤兵趴在地上,迅速地换了个弹匣后,拉动了下枪栓。“你们走!过那边去,我掩护!反正是个死,没想到临死还能多抓几个垫背的!哈哈,那么多人,够了!足够了!”他发出一种令人恐怖的怪笑声音,向前进听到了这种笑。
“我们走!到处都是敌人!我们的炮也要压过来了。”黎国柱跑过来,拉着向前进,大吼了一声。
向前进一回头间看到这边山脚下的敌人已经冲了过来,到了开阔地带。
“黎国柱!武安邦,过来抬他走!”向前进实在是不想丢下他。此时敌人的子弹打过来了,啪啪啪的枪声在前面的爆炸声中听来尤其轻微,几至不闻。但是枪声还是能让人紧张,那个兵喊了起来:“不行了!再耽搁下去没时间了。我走不了了的!腿部受伤,很严重。你们走吧,他妈的!今年老子二十一岁,二十年后就又是一条好汉!来啊!小狗日的!到你爷爷这儿来!”他趴在地上,透过燃烧过的草向着前面不停的开火打着点射。四周还在燃烧的草叶里,敌人焦黑的躯体散发着强烈的臭味。但是每个人都没有捂鼻子,而是持着枪坚持战斗。
“他妈的!你们有手有脚,怎么还不跑啊?再不跑老子拉光荣弹了!”那个兵在开火中用尽全力大喊着,见向前进他们不但没动静,两个反而背起枪在准备抬他,于是一手伸到了胸前脖子下。
压制炮弹的气浪已经涌了过来。再不跑的话可不行了,向前进终于决定了放弃,吼道:“好!你保重!兄弟。我们走!”
大家开了好几枪,飞快的往前奔跑着。
天越来越黑,大家在硝烟浓雾中在不断地抬举起枪来向着烟火中出现的敌人瞄准开火。
天黑尽了以后,敌人在没有取得任何进展收获的情况下,不堪巨大的损失,围堵追击之势才有所减弱,让大家得以喘了口气。
向前进一直在脑海里回想着那个决死的无名战士,没有人能理解那种对死的坦然,一个二十一岁的生命,一个强壮鲜活,热血赤城的年轻人,就那样留在了异域绝地,永远也不可能再活着回来了。
现在脸上在灼痛,头也犯晕,不过比起他们那些牺牲了的人来,自己受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他将笔放在桌子上,用手摸了摸脸上的纱布。
“写完了么?老班长,能不能借来我参考下?”熊国庆用酒精擦着手背上的伤,自己进行消炎处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