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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笑道:“郭大人倒是明白人,只可惜醒悟的晚了些,身为一州通判,乃是中枢委派之官,当得上是下接地气上通朝堂的大员,知府大人之下的第一人,掌管着扬州府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之事的决断之权,可谓是位高权重,责任也重大,如何会被一介刁民掌握控制,着实教人想不通啊。”
郭品超叩头道:“是是是,犯官未能洁身自好,事后又未能幡然醒悟,实在是糊涂,犯官今rì在公审大堂之上已经将所犯之罪供认不讳,朝廷如何责罚在下都心甘情愿的接受。”
苏锦冷笑道:“供认不讳,好一个供认不讳,我你太不老实,你供认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也叫供认不讳?”
郭品超身子一抖,忙道:“专使大人说哪里话来,犯官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还有何好隐瞒的?”
苏锦道:“你糊弄别人也许能糊弄过去,但是想糊弄本使,你是打错了算盘了,劝你好好想想,最好是竹筒倒豆子,这样你也爽快,我也舒坦。”
宋庠脸sè尴尬,‘糊弄别人也许能糊弄过去’这句话摆明是说自己被郭品超糊弄了,这小子当面不留情,说话当真的扎人心窝;眼见苏锦除了威胁之外,倒也没什么真凭实据,宋庠忽然很想他的笑话,心里倒有些希望苏锦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但马上宋庠便为自己这龌蹉的想法感到羞愧,读了圣贤书之人,怎能生出如此小人心理,这是亵渎腹中诗书,玷污自己的高洁品行啊;都怪这小子,把自己都快气糊涂了。
郭品超自然不会为苏锦这几句话便真的竹筒倒豆子,假模假样的翻着白眼思忖半天,委屈的道:“专使大人,犯官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所有的事都在白天跟宋大人坦白了,您叫犯官说什么呢?不如这样,大人提个由头,让本官回想回想,犯官记xìng有些差,很多事也许忘了也未可知。”
苏锦暗骂一声:好狡猾的老狐狸。
郭品超既不愿痛快交代,又不把话说死,以免苏锦出示证据的时候落得个不老实交代的名头;推说记xìng不好,那便是随时能想起什么,只要确凿罪证,那便想的起来,没有证据或者证据不得力,那便是想不起来了。
“这样吧,郭大人,本使不想对你动粗,说起来你也算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从你的履历上来,你也是贫寒出身,考了科举之后到化州为官,一路走来倒也算的上是清廉之人,如此才受朝廷嘉许,调任扬州通判;就你以往的为官政绩来,朝廷断然不会不考虑你以前的贡献;照本使来,虽然官职必丢,但决不至于丢了xìng命,本使原本就和宋知府打过商量,在报送上去的案件卷宗上替你说几句公道话,但是这一切都取决于你的态度;态度端正了,便是确然有悔改之意,人无完人,一时失足也是有的,但决不至于一棍子将人打死,你说本使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宋庠咂咂嘴,翻翻白眼,这小子信口雌黄,什么时候跟自己打过商量,说要替此人说几句公道话?这家伙谎话张嘴就来,虽是能吏,却不齿其行为;此间事了,以后需离他越远越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太*份。
“专使大人殷殷之情,犯官甚为感动,犯官定然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郭品超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场面话,打定主意不为此人所诱惑,交代出来所有的事够杀十次头的,当我三岁孩童么?哄哄便可?
苏锦等了片刻,郭品超却没了下文,知道这家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于是笑道:“很好,来你是打算装糊涂装到底了,也罢,本使也不想跟你多废话,我只告诉你,我这里的证据一大把,叫你说是给你个机会,你既不要机会,那么便休怪本使对你不客气;我先告诉你一个规矩,本使审案,每查证一条罪状,便要让抵赖不说之人吃顿苦头,来你今晚要抬出去了。”
郭品超大惊道:“你敢动刑?本人虽是犯官,但朝廷革职宣判未下,你敢对命官动刑?”
苏锦竖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带着诡异的笑容道:“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可不会刑讯逼供,我只是拿出证据证实罪状之后才动手,这叫惩戒冥顽,懂么?再说了,你既然说已经全部交代了,并无其他罪状,又何惧之有?”
郭品超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于言行相悖,随即梗着脖子改口道:“原本就是如此,本人没什么好交代的。”
苏锦道:“好,咱们这就开始揭老底,你听好了,上月二十九rì傍晚,你在何处?”
郭品超想了想道:“在衙门公干,还能在何处?”
苏锦道:“是么?为何北城厢兵说你带了提刑司沈德章和一干随从去城门处巡视了呢?这么点小事也撒谎?”
郭品超一拍脑袋道:“正是正是,本人记xìng着实差,那rì傍晚确实是去北城门巡防了,身为通判本就有此职权,难道有什么过错么?”
苏锦呵呵笑道:“有无过错咱们走着瞧,你去北城是去干什么去了,还记得么?jǐng告你,再不尽不实,本使会让你好。”
郭品超想了想道:“普通巡防之事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
苏锦变了脸道:“皮痒了的坏胚子,来人,掌嘴十下,以示惩戒。”
张龙跨步上前,揪住郭品超的头发往后一扯,让他扬起脸来,左右开弓连扇了十几个嘴巴子,打得郭品超牙松齿危,满嘴全是血沫子。
苏锦赶忙叫停,心道:张龙这货不识数,叫他掌嘴十下,他居然打了十七八下。
宋庠坐不住了,忙道:“苏专使,这……不合适吧。”
苏锦道:“有什么不合适?jǐng告过他不准说谎,他充耳不闻,这是藐视本使,就该掌嘴。”
宋庠道:“你怎知他是说谎?他去城门巡防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苏锦毫不客气的道:“府尊大人,你若不下去,便请回避;这种货sè你也维护他,你要知道他是不是说谎是么?好,来人,带证人……”
第四三九章 猎户
书院桃花分外红 第四三九章 猎户
王朝和马汉点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了山中官道,出了山口。夜风更紧,吹得手中火把东摇西摆,而且冷的刺骨。
两人知道无法夜行,于是熄灭火把四处张望,希望能到有灯光或者人声之处,此处离扬州城并不很远,不可能没有村庄。
然而四下里一片黑茫茫,不到一丝光亮,庄户人家节俭有余,莫说现在已经快二更时分,即便是再早些,只要天一黑下来,百姓们也都吹灯睡觉了,大灾之年饭都吃不饱,谁会来浪费灯油钱。
两人有些失望,忽然间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是有人沿着官道往这边走来;王朝悄悄拉了马汉一把,两人慢慢将马儿拉到路边,静静等候,就听前面果然有人在轻声的交谈,边说边朝这边走来。
“李大哥,今晚怕是要空手而回了,天气这么冷,黄狼子和兔儿恐怕也不愿意出来寻食了。”
“是啊,今年的光景真是不顺,庄稼没收成,连野地里的小兽也少了很多,还指望捕些野物卖去换钱,家里过年的年货一样没有,可愁死我了。”
“哎……!就指望熬过这个荒年了,但愿明年风调雨顺,咱们能吃饱肚子,养活一家老小就心满意足啦。”
两人边谈边说,慢慢走近王朝马汉的藏身之处,王朝忽然现身,打亮火折子,吓的那两人目瞪口呆,以为见了鬼,转身便要逃。
王朝忙叫道:“两位大哥且慢,我等是夜行之人,不要害怕。”
两人这才狐疑的转身过来,抖着嗓子问道:“你们当真是人?不是强人或者孤魂野鬼?”
王朝笑道:“我等是从扬州城而来,没想到这段官道如此难行,本以为rì落之前能找到落脚之处,却没想到在山里便天黑了,一路摸索至此;两位大哥可是这附近人氏?”
两人见王朝说话和气,这才敢慢慢靠上来,其中一人拢了些干草在路边生起火来,这才相互清庐山真面目;这两人三十许人,面目倒也jīng干,只是身上破破烂烂,每人身后背着一只大竹篓,手中捏着一柄铁头草叉,肩上还背着几捆绳索。
那两人也清了王朝马汉的打扮和两匹马儿,顿时肃然起敬道:“原来是两位差爷,草民得罪了。”
王朝招呼两人围坐火堆旁,笑道:“两位大哥原来是猎人,怪不得大半夜滴水成冰还在外边行走,可是辛苦啊。”
其中一名黑瘦的汉子拱手道:“差爷说的是,草民王五,那一位是我同庄兄弟李虎,我二人正是做这夜间狩猎的营生;不过倒也不是专门干这个,只是冬闲时节出来布置陷阱抓些野兔黄狼獐子之类的卖于城中酒家换些米油钱。”
王朝笑道:“两位大哥倒是会过rì子,辛苦养家倒也是本分人家。”
微胖一点的李虎道:“没有法子啊,差爷,谁不想大冬天的在家捂着热被窝睡觉,只是家中米油告罄,上有老娘、下有三四个孩儿要养活,眼又到年节,也是无奈啊。”
马汉道:“今夜收获如何?”
王五皱眉道:“别提了,这几rì一无所获,布下的陷阱空空如也,这不,我和李虎大哥一路走来,田野中所布陷阱均无所获,连只野鼠也没抓住。”
李虎也道:“今年是饥荒之年,人也饿死不少,怕是野物们也没什么可吃的,数量倒比往年少了很多。”
王朝试探的问道:“两位入冬以来一直在外狩猎么?”
李虎道:“往年倒也隔三岔五的歇息,因为往年家中田亩收成不错,不出来也能混个温饱,今年年景堪忧,只能夜夜出来碰运气,要吃饭,要穿衣,也是无法可想之事。”
王朝道:“原来如此,两位既然天天晚上出来,我倒想请教两位一件事。”
李虎和王五均道:“差爷恁般客气,要问什么?”
王朝道:“约莫十余rì前,这条官道上是否曾经有大队车马经过?”
李虎和王五对视一眼,同时摇头道:“未曾见。”
王朝两人的眼神,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说话的神态也有些不尽不实,于是笑道:“不瞒两位说,我二人是扬州城中粮务专使苏大人的手下,这么晚出城,便是因为我家大人查到了一个偷运粮食的线索,城中有个jiān商将粮食全部囤积起来,想趁今年的灾荒大发横财;我家大人便是朝廷派来专门查办这些人的;两位要明白,这些粮食一旦查出来之后,我家大人定会赈济百姓,像两位大哥的家境,朝廷必会有赈济之粮发放,渡过今冬难关。”
李虎和王五默然不语,王五李虎,李虎微微摇头。
马汉出端倪,这两人定是言语不实,当即便要发作;王朝赶忙拉住他,笑道:“两位若是当真不知倒也罢了,若是真的知道的话,提供线索之人会受到重赏。”
说罢探手入怀,掏出随身所带钱袋,掂了掂道:“这里有五贯大钱,权当酬谢之资,若是所言属实,还另有重赏。”
王五着沉甸甸的钱袋,有些意动,刚想说话,李虎忙拉住他衣袖扯了扯道:“两位差爷,非是我等不想领赏钱,只是我等确实没见啊;你们说的苏大人可是前段时间开仓放粮,又灭了八公山匪盗的苏青天?”
王朝道:“正是我家公子。”
李虎道:“我等草民也受到过苏青天的恩惠,也曾在剿灭匪徒凯旋当rì进城迎接苏青天,二位既然是苏青天手下,可知那是哪一rì呢?”
王朝恍然大悟,这两人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相信自己和马汉,诚然萍水相逢,认识了不到盏茶时间,只凭自己一句话,确实难以教人相信;不过王朝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这两人如此谨慎,恐怕知道的比自己想象的更多,而且作为一介百姓,有这么高的jǐng觉,不会没有原因。
“原来两位是不信我二人是苏大人身边的人,确实,我二人是私服查探,身上倒也没带什么文书证明,不过我倒是可以跟你们两位说说我家公子的经历和长相,想必民间对于我家公子已有很多的传言,不过有些事你们肯定不知道。”
“哦?愿闻其详。”李虎饶有兴致的道。
“适才你问我家公子何rì凯旋,这样的问题即便回答出来,又如何能证明我家公子的身份,因为此事轰动天下,整个扬州城,甚至淮南路都知道那天的事儿,我也就不说了;当rì我和这位马汉兄弟便骑马跟在公子爷身侧,我穿灰sè束甲,他着黑,想必你们定然没注意我们两。”
“这个……倒是真没注意。”
王朝马汉大受打击,那rì两人特意装扮了一番,打扮的jīng明干练,坐在马上也是雄赳赳气昂昂,没想到在百姓眼中,压根就没自己两人的印象;更可气的是,这两个家伙连一句假话都不会奉承,直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