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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琦道:“好,明rì我便命人送三十万只箭来,弓我倒是不多,不过也可匀出三千张送来,粮草我秦州也屯了不少,既然派一万五千士兵来参战,粮草自然是要多带些过来。”
苏锦连连拱手道谢,他最担心的便是城中的物资不足,被李知和他们一折腾,现在粮食兵器弓箭样样都缺,不知道李知和是不是拿了这些物资跟人换钱了还是本来就欠缺的很。
范仲淹也道:“我回去后也命人押送一批物资前来,兵不能来,物资一定要保证,这回便要你的了。”
苏锦再次致谢,心里放了一大半的心来,据坚城而守,三万五对十万虽然处于劣势,但是就算是拼个鱼死破,也决不能让西夏军讨了好去;打光了手头的兵马起码也要啃掉对方一半以上的人马,让西夏军无长驱直入之力,能做到这样,便是丢了渭州从战略上来说也是值得的。
三人又研究了些细节,到未时时分,rì光的灼热稍微轻一些的时候,韩琦和范仲淹这才告辞离去。苏锦送走两人回到府衙,跟随回来的王朝交上来两封信,一封是晏殊的书信,另一封是晏碧云的信,苏锦赶紧回到内堂拆信阅读。
晏殊的信中对苏锦一来西北便屡建奇功甚是欣慰,同时也将为苏锦争取路使之职的经过说了一遍,果不出苏锦所料,杜衍等人果然以资历尚浅为由阻止赵祯任命自己为泾原路安抚招讨使之职,不过出乎苏锦意料的是,自己这个代路使之职的曲线救国之法却不是晏殊提出来的,提出之人竟然是欧阳修。
苏锦暗
自微笑,欧阳修老jiān巨猾,果然一出手便教杜衍等人无法反对,代行路使之职并非真的任命,况且泾原路是边陲重地本不能空缺主官,杜衍等人提出的人选被赵祯否决掉几个,最后不得不同意暂由苏锦代任,两府慢慢合议合适人选,有了恰当的人选的时候再行替换。
苏锦明白欧阳修的意思,只要自己不犯错,哪怕是无功,代使终究会转成正式的,时间一久,什么资历尚浅之说便无从谈起了,只要赵祯再否决掉几个人选,两府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苏锦读罢晏殊的信点火烧掉信笺,伸手捻起案上晏碧云的信来,四四方方的信笺上只写着几个字:夫君大人亲启。苏锦心头一暖,拿起信封凑到鼻底下轻轻嗅闻,一股淡香透鼻而入,正是晏碧云平rì所用的香料的味道,苏锦抽出里边的白绢缓缓展开,慢慢读了起来。
“苏锦我夫,见信安好,妾碧云给夫君大人请安了,……近rì王朝归来,带来夫君亲笔信一封和渭州的消息,合家上下俱欢腾欣喜,妾亦喜不自禁;读君信中之言,宛如君立于眼前,不禁泪湿双襟。”
“想你我相识一年有余,自相识之rì起,似如今这番相隔千里之遥只有两回,一回是郎君误会妾身薄情怒斩情丝,再者便是如今这番远隔重山万里了;妾不是矫情之人,有话也当直言,虽离别半月,妾已经相思成灾,每每午夜梦回,均梦见郎君归来,醒来之后肝肠寸断。”
苏锦吁了口气,继续下去。
“妾知道夫君远赴西北苦寒之地也是为了苏家上下,好男儿自当四海为家建立功业,妾之意不是要拖你后腿,而是发乎真情罢了,人前妾身是绝不会流露的;柔娘浣娘娴儿等人也是思念的紧,只是她们在奴家面前也并不表露,都是至情至xìng懂礼知节的好女,夫君大人何其有幸。”
“妾不知西北之地情况如何,王朝只说一切顺利,其余一字不吐,但奴家知道定非他所言之轻猫淡写,王朝此番回京押解人犯数名,奴家私下打听得知是渭州官员被拿解进京,想来定是夫君所为,妾于军国大事自然不便多问,唯提醒我夫小心行事万勿莽撞,便是不为妾身等人作响,也要为婆母着想,也要为我腹中孩儿着想,现如今你已即为人父,行事之际自然要三思而行谨慎为先,就当为了合家上下众人也要保重自己。”
苏锦仿佛见晏碧云袅袅婷婷的站在面前,轻轻戳着自己的额头教训自己,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幸福感,为人牵挂毫无疑问是一种幸福。
“说到孩儿,临盆之期尚有四个月,孟太医说十一月间当时临产之期,夫君记好rì切莫忘了归来,无论是男是女,总归是苏家长长女,婆母要奴家带话,你若错过了便大拐棍撵出苏家不让你进门,这是婆母之言,可不是奴家的话,夫君要怪也莫要怪我。”
苏锦嘴角上扬,微笑着继续下去:“孩儿的小名儿婆母已经给起了几个,大号却要他爹爹才能取,你闲暇之时可想出个响亮的名字来,他爹爹的名字是锦绣山河之意,蕴含衣锦荣升之涵,孩儿的也不能比他爹爹差,夫君切莫忘记。”
苏锦呆了一呆,原来自己就要当爹了,倒有些不大习惯。
“夫君托王朝带回的西北特产诸物均已收讫,家中生意也一切如常,你走之后柔娘浣娘帮衬奴家不少,她们姐妹倒是做生意的好手,庐州张掌柜也来信,庐州一切尚好,夫君勿要挂念;出门在外务必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身边之人,夏小姐娇贵之人,夫君切不可对她恶语相加,她也算是命苦之人。”
“啰里啰嗦说了不少,奴家本非多言之人,如今也变得唠叨起来,夫君定然已经的厌烦了,夫君政务繁忙,要多加珍重,若是想念家中人,每月可写家书回来,切亦将每月复信告知家中情形;妾自今rì始每晚有月光之时定会在月下遥祝夫君万安,夫君的词说得好: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夫君会不会也会像奴家一般,共一轮明月,传千里相思呢?妾碧云万福再拜,愿夫君万事顺遂。”
苏锦掩信沉默,只觉得心头戚戚,感觉脸上有些湿润,伸手一摸,不知何时眼角竟然落下泪来。
第七五四章 战备(一)
书院桃花分外红 第七五四章 战备(一)
次rì一早,黄培胜启程回京,本拟在渭州能潘恒几rì,但贫瘠的边城实在是令人乏味,加之得知战事将起,黄培胜更是急着远离是非之地。
苏锦当然也不会亏待他,在查抄的李知和等人的赃物中挑了比较jīng致的金银珠宝满满的装了一匣子送他为礼,黄培胜假意推脱最后自然是却之不恭受之无愧。
王朝来时,晏碧云柔娘都等人让他带了一马车的吃穿之物过来,其中竟然有晏碧云特意为夏思菱做的几件新衣服,这让夏思菱极为欣喜和意外。这说明苏家大妇是知道自己跟在苏锦身旁,而且这态度,似乎并不排斥自己,本来夏思菱最为担心的是苏家众女不能接纳,现在来似乎情形相当乐观。
苏锦现在可没闲心去管这些事,他根本没有料到会打仗,前番准备物资,建立瓮城,加固城防之举根本就不是料敌机先知道马上要打仗,而是因为百姓们‘闲着也是闲着’,必须要让大家忙碌起来忘记眼下的困顿境地罢了。
现如今真的要打仗了,苏锦的心头还是打起了小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十几万人的殊死肉搏,跟自己经历的几次战斗完全的不是一个档次,要说几百人乃是几千人互殴的场景自己还能把控的住的话,这十几万人的大搏杀实在让人小腿发软,只消犯下一个错误,便会付出成千上万人的生命作为代价,苏锦觉得压力重重,脸上的神情自送走黄培胜之后便愁云笼罩。
不过苏锦也有些期待,这一次是自己成为大宋朝中流砥柱的最好机会,全大宋的目光即将聚焦在渭州,自己的表现足以决定将来的路。满朝文武大部分都等着自己是不是有真本事,这也是衡量晏殊和赵祯有没有眼光的一战,战斗不仅仅在渭州,还会波及到朝堂之上,还是那句话自己的荣辱不再是自己的事,而是绑在一条杆子上的一大帮人的事,晏殊、欧阳修、富弼等人都有份,甚至是皇上也有一份。
苏锦也不能退缩,退缩的结果跟战败没什么两样,目前任何想法都不能有,全力备战全力打胜这场仗才是关键。
午后,渭州府衙贴出告示,言明西贼大军不rì将进犯渭州,通告百姓在官府的组织下撤出渭州城向原州泾州秦州等地疏散,与此同时在衙门广场设立了报名点,撤离的百姓在此登记造册,然后由衙门官差带领急速疏散。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正自干的热火朝天的百姓们登时心头冰凉,眼见着亲手采伐的木材石料堆积如山,正打算按照知府老爷的规划建设家园之时,却忽然被人当头浇了一瓢凉水,其心情可想而知。
人们聚集在府衙广场上,但是登记的却很少,大家都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锦带着人现身广场上,立刻便被百姓们围拢起来了。
“苏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啊?怎地都要疏散离开,渭州守不住么?”
“是啊,知府大人,城中不是有两万兵马么?再说了环庆路秦凤路的韩范二帅难道会坐视?难道他们不来救援么?”
“苏大人……难道你打算弃城而走么?渭州城可从未失守过。”
“……”
人群七嘴八舌的询问,有的人因为恼怒而情绪激动口不择言,王朝马汉等人瞪眼要呵斥,苏锦却制止了他们,静静的站在人群中等待大家将情绪宣泄干净,这才挥手开口。
“诸位乡亲父老,渭州是你们的家园,虽然你们大部分的人原本是在城外村镇居住,但你们已经将渭州视作安生立命之所,这种感情我当然了解;刚才有人问我是否是要弃城而逃,我想说的是,自西贼叛乱开始,宋夏交战数十战各有胜负,无论是多大的败仗也从未将渭州城交予敌手,本府绝不会做那弃城而走的懦弱之辈。”
“那你为何要遣散我等?若非担心城破,又何须如此?”有人叫道。
苏锦道:“是的,我正是因为担心城破殃及百姓才会如此下达遣散之令,昨rì韩帅和范帅都来到渭州商谈此次大战之事,这是我等共同的决定。”
“韩帅和范帅也担心渭州不保么?他们怎地不来守城却让你来守?我等听说你是科举出身,对于打仗恐怕不太在行,何不请韩帅或者范帅来守城?”
王朝厉声喝道:“有你们这般跟府尊大人说话的么?谁说的这种话?立刻给我站出来。”
百姓们经此一喝才想起来这可不是张三李四闲扯淡,面对的可是渭州知府,凭这些话挨个几十板子也不为过,顿时纷纷闭嘴。
苏锦微笑道:“王都头不必如此,百姓们也是心忧渭州安危才出此言,再说人家并没有说错,我苏锦跟韩范两帅比起来乃是籍籍无名之辈,若是两位大帅能有一人来此守城,胜算起码要大一些,只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有人壮着胆子问道:“为何不可能?”
苏锦正sè道:“我已经不仅仅是渭州知府,昨rì圣旨下达,本府已经被任命为泾原路代使,整个泾原路的安危唯我能担负,韩范两帅各领秦凤环庆鄜延等路,他们的职责是护卫其他各路的安危,他们没有义务来为渭州的安危负责。再说了,咱们渭州乃至整个西北有怎能全靠韩范两位大帅负责,东边打仗往东边赶,西边打仗往西边赶,岂不是要累死两位大人么?而且两位大人即将奉调进京入职,若是他们离开西北,战事再起之时我等又找谁来协助守城呢?所以靠天靠地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来的实在。”
人群默然无语,苏锦说的也不无道理,永远靠着这两人救火,韩琦和范仲淹便是长着三头六臂也要累死。
苏锦道:“我们也不能寄希望于韩范两帅带兵来援,因为鄜延环庆也在边陲,若要来援必然空虚给西贼可乘之机,谁也不知道西贼会不会突然袭击鄜延环庆等路;身为鄜延环庆两路总使,范帅的职责是要护卫两路的安全;而后方秦凤路兵马也并不多,七八个州府实际驻兵也不过四万,韩帅已经答应派出一万五千士兵前来协防,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咱们岂能事事都靠他人?”
“可是苏大人,你又说做好了城破的准备,也就是说,即便有这一万五千人协助守城,也难逃破城之灾是么?”
苏锦静静道:“未战之时需的做好最坏打算,此番西贼来犯不同以往那个,不妨告诉诸位,初步探明,西贼左右厢嘉宁军、保泰军、神猛军已经完成集结,目前驻扎之地在渭州北一百八十里外的会州以东的军营内,保守估计最少有十万众;此番西贼集结休整了近二十天,这说明西贼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敌不来则已,一来便是雷霆万钧之势;我渭州城加上援军不过三万余人,三万对十万,这场仗谁能敢说必胜?”
众百姓炸了锅般的惊呼出声,谁都见过西贼马队奔袭来去的情形,几千西贼骑兵冲锋的气势便已经教人惊骇,更何况是十万大军,那还不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