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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鸣儿一招手带着人缓缓跟在远处张望,心里暗暗祈祷老五能顺利混出去,那五师弟装得倒也像那么回事,低头笼着袖子不断的咳嗽,缓缓来到胡同口的火堆照耀的亮处,一道背影被火光照耀拖在身后跳跃不停。
猛然间在后面的马鸣儿感到一丝不安,对面的官兵既没出声询问,也没大声呵斥,端坐马上的一群黑影只是静静的看着五师弟拖着脚步一步步的走向巷口。
火堆的荜拨作响,但是掩盖不住那一声箭支射出的啸叫声,五师弟敏瑞的感觉到不妙,猛地往地上爬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羽箭带着劲风直插入他的胸口,露出的箭羽兀自抖动,发出闷闷的嗡嗡声。
五师弟不可置信的看着没入胸口的羽箭,大骇之下发出一声惊天大叫,伸手欲拔出身上的箭支,却已经力不从心,他缓缓坐倒在地,看着胸口汩汩的鲜血喘息着道:“他娘……的,我……我是乞丐啊……我是百姓啊……他娘的……狗官兵……你们……连乞丐也杀啊……”
话犹未了,尸身翻倒在地,身子迅速变冷。
马鸣儿看的肝胆剧裂,这是一帮什么官兵啊?一言不发见人就射,连半句话也没有问,看来这一次是来真格的了,官兵动了手,便意味着今晚绝对不会善了,他们没有往里冲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的人太少,进来根本占不到便宜,他们在等其他官兵的支援。
为什么只有这么点兵马在此呢?其他的官兵怎么不见踪影呢?马鸣儿急速的思考,久而未用的脑子此时一片浆糊,平日有冯爷镇着总觉得事事如意顺理成章,冯爷不在,立刻便手足无措起来,冯爷,冯爷你他娘的在哪儿啊?
马鸣儿忽然脑子一闪,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其他的官兵去哪了?这还用问么?官兵们既然敢堵住胡同这不已经说明根本就不理冯爷这个茬儿了么?他们的大队人马定然是去大明寺搜捕冯爷去了,等抓到了冯爷,回转头来目标便是这胡同里边的所有人了;从他们的手段来看,一旦进攻必然手下不容情,这是要血洗北口三里了。
马鸣儿的心扑通扑通似乎要跳出嗓子眼了,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就像以前当山贼的时候他无数次坚信自己的判断从而死里逃生一样,危急时刻他的脑子变得灵光起来。
“快去叫三师兄来,说我有急事找他商量。”马鸣儿恢复冷静,急速的对身边的一名兄弟道。
沉浸在惊骇中的那名弟子赶紧的飞奔往南口,不一会李癞子便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
“老五去了么?”李癞子劈头问道。
“他在那儿。”马鸣儿朝火光下的一坨冷肉一指。
“嘶……”李癞子倒吸一口冷气。
“兄弟,今儿个事情恐怕是过不去了,官兵连一句话都没有问便射杀了老五,愚兄思摸着,师父怕是也镇不住了。”
“你是说师父被他们抓了?他们不买师父的帐了?”
“师父的本事硬抓怕是抓不住,但是无论师父是被抓还是逃了,咱们今夜怕是要靠自己了。”
“这……师兄的意思是……”
“官兵之所以只是堵住不进来,我分析是兵力太少,而且这些都是那日来滋事的骑兵,满打满算不过一百五六十,他们是怕进了胡同讨不了好,所以他们想堵住咱们,待扬州的厢兵大队来援将我们一网打尽;那些厢兵怕正在追捕冯爷,厢兵回转增援之日,便是咱们死无葬身之时啊。”
“所以……”
“所以我们不能坐而待毙,咱们须得集合兄弟们冲出去,只要出了这个胡同,便天大地大了,出了城之后,找个山寨一蹲,咱们还干咱们的老本行,日子照样的潇洒自在。”
“可是,即便出了胡同,城门口处必有兵马看守,如何出得城去?”
“很简单,一人抓两个百姓混在队伍中,直冲城门,我看官兵是不是真的不管百姓死活,要杀了我们就要杀了两倍于我的百姓,冯爷说过,当官沽名钓誉,暗地里作坏事也就罢了,叫他们下令射杀百姓,他们决计不敢,因为那关系到他们头上的乌纱帽,我认为冯爷说的对,所以我要赌上一赌。”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兄弟总觉得不太妥当。”李癞子有些犹豫。
“也罢,那便你留在这儿,哥哥我可是要带一半人冲出去了,咱们生死各安天命,我不像你,把自己的命看的金贵,哥哥的脑袋从来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
李癞子忙道:“哥哥何出此言?这种时候咱们怎么能各干各的。”
马鸣儿伸手抽出腰间的钢刀扭头道:“莫怪哥哥没提醒你,你留下来被官兵抓了还是个死,死前还要受些折磨,咱们干的那些事儿砍一百次头也不为过,所以你还是别幻想着能够逃得了这条小命吧。”
李癞子一拍大腿,咬牙道:“好,干了,我这就去集合兄弟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想让我李癞子束手就擒,没门。”
第四一四章 扬州之夜(再续)
书院桃花分外红 第四一四章 扬州之夜(再续)
西城小石桥北一片寂静,这里是大片的民居聚集地,沿着小河居住的都是普通的扬州百姓,百姓们乐子少,到了初更时分便个个上床,有老婆的抱老婆,没老婆的抱枕头,很少有人浪费钱银点着灯火,能省一文是一文,这是普通百姓的生活准则。
所以,这一带在没有月光的夜里,静的死寂,黑的吓人。
然而最近一段时间却有些例外,沿河的一栋宅院里经常奢侈的灯火通明,直到三更半夜,不时的还会传来划拳喝酒之声和娇滴滴的歌女唱出的靡靡之音。
左近的百姓们很好奇,谁家忽然发了大财了?话说这小石桥一带的贫民区好事几年难出一件,倒是倒霉事一桩接着一桩,不是张三在街上被官差给揍了,便是李四家老娘没钱看病病死在榻上,这样的地方有谁能走了大运发了大财倒也稀奇。
再苦难的日子也消磨不了百姓们的好奇心,众人不遗余力的偷偷的窥伺,锲而不舍的打听,终于从租出宅院的主人紧咬的口中得到了确切消息:这宅院是扬州府衙提刑司沈提刑租下来的,据说关押着一个京城来的指挥使。
百姓们对这关押俩个字极为的不感冒,这也叫关押?明明就是享福嘛,每日喝酒吃肉划拳听曲,如果这些算是关押的话,人人都愿意被关他个十年二十年的,也比这样苦作苦累熬日子挣生活来的舒服。
在议论了好几日之后,百姓们也失去了谈论的兴趣,幸福是别人的,自己还是要每天蓬头垢面的起个大早去街上挣钱养活自己,唯一值得津津乐道的不过是偶尔能看到从那宅院中离去的歌女那白生生的脖子,水蛇般的腰肢,以及翻起的白眼罢了。
苏锦和马汉悄悄的在远处下了马,马蹄声太响,倒不是怕扰民,而是怕惊动了龙真节外生枝。
两人踩着枯枝败叶悄悄的蹩进那处宅院,三更了,里边依旧亮着灯火,不过却没有人声;苏锦向马汉打个手势,两人轻轻的抽出朴刀推开虚掩的院门来到庭院中,百姓的小院没有前厅后堂之分,迎面一甩三间土坯房,中间是厅两边是厢房,倒也很好辨别。
“爷,哪一间?”马汉悄声问道。
苏锦指指东首亮着灯的一间道:“龙真住在这一间,西首是提刑司的差役们住的地方,这狗。娘养的倒还懂得享福,一个人住了一大间。”
马汉道:“爷你去东首,我去西首堵着,万一打起来,爷你押着那龙真先走便是,不用等我。”
苏锦点点头轻声道:“五六个差役而已,不用那么紧张,加在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
马汉一挺胸脯道:“我像是紧张的样子么?”
苏锦一笑,拎着刀猫腰从暗影里冲了出去,马汉赶紧跟上,两人来到屋门前,苏锦飞起一脚踹在门上,将两扇木门踹的洞开,马汉一个箭步窜进去,身影一闪已经来到西首的厢房门口,挥刀将门上的布帘劈成两半喝道:“都给俺别动,奉命提犯人龙真过堂!”
苏锦也快速冲到动手厢房门前,伸手撩起布帘跨步便进,但忽然之间,主仆二人都如泥塑木雕一般僵在那里。
两边厢房内均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爷,没人!”
“我这也没人……”苏锦头都大了,怎么可能?宋庠早就派人盯住了这里,自己也来看过,难不成是人跑了?或者是派来盯梢的人有问题?否则人离开了为什么不来回报呢?
苏锦暗骂自己过于大意,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指望宋庠那个书呆子,若不是自己手中可用之人太少,禁军士兵原本是龙真手下不适合盯着龙真,怎么可能出这种事。
苏锦迈步进了东厢房,来到桌案边拿起桌上的茶壶摇了摇试了试温度,有走到床铺前伸手探入被窝摸了摸,骂道:“走了时间不短了,茶水是冷的,被窝也是冷的,今日压根就没在这里睡觉。”
“怎么办?爷。”
苏锦看着桌上的烛火沉思,长长的蜡烛已经烧剩下最后一小节,蜡油四溢缓缓坍塌,棉芯陷入蜡油中‘嗤’的一声熄灭了。
“应该没出城,这蜡烛定是临走之前点燃的,这种粗蜡最多能燃一个时辰,也就是说他们一个时辰前便已经离开这里,那时候四门已经是我们的人控制了吧?”苏锦在黑暗中问道。
“应该如此吧,初更时分爷便下了命令了,潘江调动兵马守住四门也最多用不了一个时辰,现在是三更天,一个时辰前是二更天,那时候城门当在我们手中,龙真便是跑了,怕也跑不出扬州城。”马汉道。
苏锦一拍桌子道:“不管了,先让他躲着,今夜的事比抓他更急,咱们先去北口三里看看,马军太少,别出什么漏子就麻烦了。”
两人出了宅院快速回到大街上,上了马快马加鞭直朝北城奔去,刚刚过了中心地带,便隐隐听到喊杀之声,方向正是北口三里胡同的方向。
苏锦一惊,难道赵都头和张龙傻乎乎的往里冲了?这可是要吃大亏的,胡同里短兵相接,马军如何是对手?
苏锦心急如焚,鞭子在马臀上狂。抽乱打,两匹马儿发了疯似的在街道上疾驰,喊杀声越近越来越大,已经能听到兵刃的交击之声,还夹杂着受伤的惨叫声,靠近北口三里胡同的居民们也都被喊杀声惊醒,胆小的躲在家里倾听,胆大的竟然起身穿衣来到大街上往前去查看。
苏锦挥动马鞭高声喊道:“父老乡亲们,统统回自家屋内关门上闩,万万不要出来,城中有乱民作乱,厢兵正在镇压,刀剑无眼可莫要往前凑,伤了性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百姓们闻言赶紧转身往回跑,有眼尖的百姓认出苏锦,高声喊道:“苏青天,哪来的暴民啊?”
苏锦叫道:“都别问了,快回家去,明日一早官府会有公告。”
有人高叫道:“苏青天,要我等帮忙么?你这单枪匹马可不行。”
苏锦纵马驰过,留下袅袅话音道:“多谢了,不过区区乱民本使还不看在眼里,你们回去呆着便是对苏某最大的帮助了。”
众人一想,确实如此,这位苏专使虎口拔牙,凶悍的土匪都不怕何惧这些乱民?于是纷纷互相招呼道:“都回去,别给苏青天添乱了,明日等着看告示吧。”
“还用看么?那打杀之处是北口三里的龙虎门冯老爷宅第,定是他们在作乱。”
“哎呀,那可有些够呛,冯老虎手下可不少,手底下也硬朗啊。”
“放心吧,他再凶能凶得过八公山土匪么?”
“这……说的也是。不过这苏青天可真够种,冯老虎都敢动,扬州府怕是要变天了。”
“……”
七嘴八舌中,苏锦和马汉已经飞骑而过,眨眼间便来到北口三里胡同南头,远远看见几十名马军正焦躁不安的在胡同外逡巡,却并无打斗,看来是胡同北口发生了战斗。
“什么人?”有人喝道。
苏锦高声道:“赵都头何在?”
赵都头赶紧策马迎上来,拱手道:“原来是专使大人。”
苏锦来不及寒暄劈头道:“怎么回事?北口打起来了?”
“卑职也正纳闷呢,又不敢擅离,刚刚派了两人去北面查看,还没回来报告呢。”
“还打探什么?摆明是冯老虎的打手要从北面突出去,北面有多少人手?”
“张龙兄弟带了七十多人在北面。”
苏锦焦躁道:“坏了,七十多人如何挡的住?你就在这看着?”
赵都头委屈的道:“卑职也想去帮忙啊,可是万一我带队离开,他们掉转头从南边冲出来可如何是好?”
苏锦咬牙道:“宋知府的兵马去拿个人居然拿了两个时辰,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看来要靠我们自己了,赵都头,你速速派两名马军出北城去催促宋知府,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