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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意妄为……孙克咸大约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几斤几两重了,竟然呼来喝去对我下令!”
“怎么了?”罗宜娘妙目流转,仍是一脸莫明其妙。
将岸吸了口气,方他在那亲兵面前,一直是温和谦逊的,但在罗宜娘面前,他用不着装,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他冷笑道:“孙克咸大概是没有弄清楚情况,我们襄虎卫,是为小官人效力的,不是为了他,也不是为了大明朝廷效力……小官人因为某些关系,敬他三分,他倒觉得自己可以对襄虎卫指手划脚起来,这是大忌!”
说到这,他又有些愤然:“那个霍彦,在虎卫中组什么一一零二党,小官人给他留面没有深究,只是将他派到参谋团去,还提了他的衔,他怎么就不知轻重,孙临这般胡来,背后定然少不了他的支持!”
俞国振派霍彦去帮助孙临,第一目的是控制登莱兵,限于如今的情形,俞国振在大明境内能合法保持的军队数量有限,而登莱兵的作用将极大!俞国振正是看到霍彦拥有一定的感染身边人的能,这将他安排到这个位置上的。
第二目的则是替孙临练出一支jīng兵来,这也是为了让登莱兵今后能派上用场。
可惜的是,霍彦大概是没有体会到俞国振的深意。
“调走我三艘福船,只靠着一艘福船,我如何给耽罗岛运送物资,又如何守护耽罗?登莱兵练了不足半年,便想用他们去与建虏交战,便是获胜,其伤状况又会何其之大!”将岸越说越是生气:“这是仔卖爷田不心痛!”
他的牢sāo没有发完,俞大海与荀世禄便闻讯而来。当着这二位的面,将岸按捺住怒火,将情形和他们说了一遍,然后苦笑道:“孙临轻狂,我们若是不去支援,他必然是要到小官人那儿告状的。我身为耽罗总督,兼顾登莱参谋团之事,我会向小官人写信,要求撤除霍彦的参谋团长之职。不过那都是善后了,如今却要想想,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
俞大海与荀世禄对望了一眼,他二人投入俞国振的麾下时间并不长,心知自己不是嫡系,渔政局中,唯有罗九河算是真正的嫡系,因此好的还是不要介入将岸与霍彦的矛盾之中。
“我二人来时都奉了南海伯的命令,唯将总督之命是从,将总督如何分派,只管说就是。”
将岸心里骂了一句滑头,但也无可奈何。随着襄人手的增多,俞大海与荀世禄的地位就越发地尴尬,他们不敢承担太多,也是出于自保。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将岸道:“既然如此,俞副局,你带华清号本舰水手、海军,前去皮岛支援,有你一舰,胜过建虏战船百艘了。”
“是!”俞大海应命道。
“不过,你记着,华清海军上将号,是襄第一战舰,完整地去,你要完整地带回来,切勿贪功冒进,此为第一要务,若有什么不测,将孙临与参谋团带回来即要。”将岸紧紧盯着俞大海:“这是我的命令,若是他们有什么意见,让他们来找我!”
“是!”俞大海心中一松。
他担心的就是被将岸推出来和霍彦打擂台,如今可不是当初刚投靠俞国振的时候了,他对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满意,象华清号这样的战舰,可是他过去梦里都不敢有的,而且他知道,龙门船坊里正在同时造第二、第三艘华清号这样的,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襄的海军会越来越大!
或许有一rì,他能带着一支由数十艘华清号这样的大战舰组成的舰队,在南海广阔的洋面上,同那些欺压华夏商人的洋鬼狠狠干上一遭!
“荀局副带着连波号与那艘福船为补给船,负责往来传递消息,给华清号运送补给,但是,我只能拨水手与你,其余的海军,都要留在耽罗,防止建虏可能偷袭耽罗!”
提到建虏偷袭耽罗,俞大海与荀世禄对望了一眼,都露出忧sè:“要不让连波号去支援,华清号留下?”
连波号的海战能力很有限,上回能派上用场,那是因为有华清号的重炮,而且上回也是因为建虏的战船与朝鲜水师先打过了一场,弹药消耗得差不多,这让他们讨了大便宜。事后尹集传来的消息,就连一个老奴时的巴图鲁,也成了水中之鬼,虽然还比不上田伯光击毙扬古利的武勋,却也值得大书一笔了。
“不,既然去援,就得派华清号,这一战……若是皮岛的明军能狠一些,或许可以多撑一段时间,否则的话,便是一场苦战,华清号能派上大的用场。耽罗这边,倒不必太过担心。”
“何出此言?”荀世禄有些不解,俞大海倒是没有问。
“对建虏来说,皮岛是必yù除去的卧榻之患,而耽罗岛在哪儿他们都不知道,又威胁不到他们,他们没有腾出手来之前,绝对不会来顾耽罗。而鲜国么……尹集已经去鲜国南面活动,用不了多久,鲜国自己先得乱成一团。另外,建虏若是有意攻皮岛,鲜国的水师他们只怕会全调去助战,没有水师,凭着我在耽罗的人手,有何可惧?”
他的宽解,只是他一厢情愿,不过荀世禄也知道,事到如今,他们没有好的选择。
俞大海与荀世禄离去之后,罗宜娘哼了一声:“我算是明白你们想的是什么了,将岸哥哥,你还是比不上俞公。若是俞公在这,定然是杀了那个使者,直接将霍彦解职,然后再将参谋团的人全都调回来。绝对不会象你这般,瞻前顾后婆婆妈妈!”
将岸苦笑了一下,自己这位娘说起话来太直接了。
在他们商讨作战方略的时候,孙临也终于抵达了皮岛。如今皮岛,已经不再是毛文龙时的兴盛,总兵从黄龙再到沈世魁手中,皮岛盛时的五万兵马,如今却只有一万三千人不足。
“好一副衰败模样。”
见过了即墨青‘岛口的rì趋繁华,再看到这里的模样,孙临多少有些不屑。
霍彦却放下望远镜,低声道:“虽是破败,我却看到那边宫室华美,啧啧,这位东江总兵的享受倒是不错。”
“握一镇之兵,华堂美宅,亦无不可。”孙临笑道:“rì后你在俞济民帐下独当一面,便知其中滋味了。”
霍彦摇了摇头,却没有反驳。华堂美宅,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这些砖木架起来的华堂美宅,难道还比得上襄钢筋水泥的大屋么!他想的,并不是这些享受,而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有人来迎了!”二人谈话间,看到码头上迎出一群人来,孙临将望远镜又举起望去,只见来的人倒是盔明甲亮,看上去人数甚众。居中者是一个胖大汉,长得形貌殊丑,顾盼之间倒没有多少武将风范,象是一个市侩商人。
“这当就是沈世魁了。”孙临心中暗想。
沈世魁原是辽东商贾,毛文龙开创东江镇后,他将自己的女儿献与毛文龙为妾,这飞黄腾达起来。东江诸将,对他都不是很服,正是这个原因,在黄龙死后,沈世魁为了压制声望在己之上的尚可喜,多次密谋yù诱杀尚可喜,事不机密为尚可喜所看破,恰好此时黄台吉优待耿仲明、孔有德并且写信劝降,于是尚可喜便叛出东江投靠黄台吉。
想到这,孙临对沈世魁多少有些瞧不上眼。他移开望远镜,便又看到跟在沈世魁身后一人身上。
此人年纪要轻些,长得和沈世魁一般,陪笑着跟在沈世魁身后,状似亲密,看模样象是沈世魁的后生晚辈。孙临见到这些人身上的衣裳,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军大衣,估量了一下身材,笑着回头道:“去将咱们军大衣中大号的那个,拿出一件来。我看这位沈总兵是个算账胜过打仗的,送些礼与他,只求他到时行个方便,莫要拖了咱们后腿!”
这点识人的眼光,孙临还是有的,在他身后,登莱副总兵陈洪范忍不住笑了起来:“正是正是,也让这东江的土包见见咱们登莱兵的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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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六、洪波涌起箭弩张(三)
沈世魁一脸笑意也掩不住他眉宇间的惊惧。
皮岛的消息总是比登莱和京师要灵通些,朝鲜抵抗了不足一个月便投降的事情,他已经得知,前往京师告急的使者早已在海里航行,但他心中仍是不安。
朝鲜既降,皮岛难安。
位于鸭绿江口的皮岛,名义上是海中一岛,实际离陆地最近处不过是一江之隔,以往欺负建虏没有大船,凭着皮岛的水师和火炮,打不过便缩回来守着就是。但现在不行了,朝鲜投降之后,朝鲜黄海道的水师尽归建虏所有,区区一江之隔,再也不是天堑。
而经过多次内讧之后,皮岛的守军又是前所未有的虚弱。
“叔父,登莱总兵孙临,听闻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当不得叔父亲自出迎啊。”在他身边,他的侄子沈志祥小声嘀咕道。
副总兵金日观笑着道:“孙总兵年纪虽不大,在京畿随南海伯作战,却是立下不小战功……”
“我们镇守东江立功无数,尚未得封爵,某些人只是一时小胜侥幸得手,便由布衣而登伯爵,天下英雄,无不寒心!”沈志祥却不给他面子。
金日观眼中凶芒闪动,可看到沈世魁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将自己的愤怒悄悄藏了回去。
莫看这卖皮货出身的胖子这模样,杀起人来同样是只笑面虎!
就在这时,载着孙临的大福船总算靠了码头。因为需要运送各种物资,皮岛上的码头倒是现成的,虽然孙临此次来带了大小船只近百艘,也不虞无处停泊。
舷板一搭起。沈世魁便抬头向这边望看,想看看这位前来救援的年轻总兵是什么模样。
然后他看到一队身着特制“棉甲”的军士。从船上下来,两边分列,昂首而立。
这只是二十余名军士,但气势上,倒是极盛,一个个也红光满面,显然是吃得饱的。
“这些定是家丁亲兵了。”沈志祥又低声道。
然后就见到孙临和参谋团的人,孙临尚不足三十岁,年少英武,特别是那身新襄制式风衣。披在身上。在海风吹拂下不停摆动,让他更显英挺。他双眼雪亮,目光如箭,一眼望着沈世魁,笑吟吟便行了过来。
“这位便是威震东江的沈总兵了。下官孙临,见过沈总兵。”
既然都是武职,两人间施礼就很简单了,沈世魁看着年轻得不象话的孙临,多少有些嫉妒。
不过这不影响他嘴里说些寒喧的话,然后孙临遣人送上一件大号的军大衣,沈世魁也不客气,直接套在身上,顿时觉得。这大衣比起皮裘毫不逊色。
“这些时日在海上飘久了,我先让弟兄们上岸透透气。”寒喧结束后,孙临又道。
“那是应当的,那是应当的,早就准备好了军营,只待孙总兵来了。”沈世魁笑道。
眼见孙临回头去吩咐部下。旁边的沈志祥低声道:“这厮真的是爱兵?”
“只怕是要给我们看看他的威风。”沈世魁比这个侄子想得可要多得多。
不一会儿,便看到靠岸的各船上,一队队登莱兵开了下来。霍彦无论他个人野心有多大,立功之心是多么急切,但在练兵之上,确实有过人之处。四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将那些原本懒散的登莱兵练得有模有样了。而且因为军资充足,登莱兵的一些装备,是直接从新襄购买的,比如说军服战袄。故此,当一列列的登莱兵上岸,然后被各自军官喝斥带走,都显得井然有序。
这一幕让沈世魁等人极为震憾。
“啧啧,这位孙总兵当真有钱,这已经是多少了,至少有五百家丁了吧?”
副总兵金日观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在他看来,装备如此出色,军容如此整肃,自然就是家丁。
“哼,不过是捞足了钱……”沈志祥犹有些不服。
他的目光始终在孙临身上打着转儿,孙临的那件披风让他相当眼热。然后再看看孙临部下,除了孙临之外,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披风的。
他并不知道,这些拥有披风的人,便是新襄参谋团的团员。只是看到每个穿着披风者,都年轻得不成样子,心里便更是嫉妒得发狂。
但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不在这个上面,而是在那些登莱兵身上。
一队接着一队的登莱兵登岸,然后迅速整队,被把总一类的小官带走。他们整队所花费的时间,恐怕只有一般兵士的几分之一,而他们的数量,却远不止五百!
“这……这是多少兵?”有人忍不住就问道。
孙临恰好吩咐完了转回来,闻言后答道:“我财力微弱,只有一万二千的兵额,如今还未满,只有一万。此次来援,留了两千守登莱,只带了八千人。”
“只带了八千人!”
众人面面相觑,这可不是象他们东江兵一样纠合起来的破烂乞丐兵,而是八千家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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