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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毕竟俞家有他一个主心骨就够了,而且虽然在很长时间内,俞家的利益与他个人的利益是一致的,可是再长远呢?
只有从第一批家卫少年中找人,俞国振脑子里转了转,罗九河、叶武崖、齐牛这三人忠诚是没有什么问题,原本叶武崖是最适合的,可是今次他的伙犯了错误,虽然严格来说这并不怪他,但为了避免给家卫少年留下犯罪也能升迁的印象,他还是被排除了。
罗九河也是不错的人选,极得俞国振信重,他脑子灵活,缺点是行事稍跳脱,不适合这类工作。
齐牛此次做得很好,模范伙的表现明显胜过叶武崖伙,这就是老兵与新兵的差别。但齐牛又憨了一些,嘴笨舌拙,同样不适合这类工作。
俞国振心中想来想去,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不由得叹了口气。
“国振为何叹气?”俞宜轩就在他的身边,有些好奇地问道。
“此次敌袭,还是曝露出了家卫的弱点,个人战斗力偏弱,与平日里完全没有训练的水匪之类相斗,他们并不惧,可若敌人真正受过训练,他们就不行了,老高虽然通一些技击之术,可是实力也很有限。”俞国振微微皱着眉:“可惜程冲斗已经去世,否则倒是可以延请他老人家来授艺。”
“原来是此事……”俞宜轩皱了皱眉,他相识的人里,没有听说谁是技击大师的,虽然附近也有自称是程冲斗再传弟子的武师,可是他们连高不胖尚且不如,哪里能教家卫少年更高明的技击之术。
“不过这不急切,先得解决掉眼前的对手再说,逃走了一个人,料想还会卷土重来。”俞国振思忖了会儿:“这伙人如果目的确实是我们俞家,他们埋伏在江畔那个位置,只怕最初目的不是别人,而是我。”
“你?”
“是,每日晨跑我都会从那儿经过……五叔,我先召人问一下情形,请五叔稍候。”
俞国振本来准备派人去唤蒋佑中的,他已经听说,是这孩子发现了潜伏在那的匪人。但想到他刚才受了伤,身上也打湿了,便走到蒋家的宿舍。
见他来了,蒋权慌忙行礼,脸上的神情有些讷讷,俞国振知道他的心思,谁能想到到俞家来还有这样的危险,只怕他已经心生退意了。俞国振拍了拍他的肩:“蒋师傅,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且不说我们签的长契,单单一件事情,除了我这儿,你的一身手艺还能在哪儿得到施展?除了我这儿,佑中还能在哪儿学到这么多的新本领?”
“可……可是……贼人……”
“如今天下,盗贼四起,就是苏州府,也有太湖水贼出没,我这里好歹还有家卫,今日若不是家卫奋勇,佑中就要落入那伙贼人手中了,离了我这,谁会让自家护卫家丁,保护你们父子?”
这一番话,让蒋权无言反驳,如今这世道,人命真不值钱,他们父子,无钱无权,走到哪儿,都是草芥的命!
或许还真只有在俞国振这儿,他们父子才得到重视,有高墙,有护卫!
“你仔细想想,我也不为难你父子,如果你真想走,我给你盘缠,派人送你们回吴江。”俞国振又说了一句:“我现在去看看佑中,他算得上我半个弟子,今日发生这种事情……方才混乱,我来不及细问,现在还好吧?”
俞国振这句“半个弟子”让蒋权身体微微一震,江南一地,最重师道,这句话,可是点明了俞国振对蒋佑中寄予厚望!
蒋权默默将俞国振领入了屋中,蒋佑中正靠在床上发呆,见俞国振来了,立刻翻身下床:“小官人,我要出去!”
“你冷着了,又受了伤,现在怎么急着出去?”俞国振责备道:“乖乖在床上躺着!”
“可是今日还要上学……”
“今日放你假了。”
“但我不喜放假,只喜上学……”
俞国振哑然失笑,随他来的医师已上前为蒋佑中把脉。自从大量少年来到之后,俞国振便延请了镇上的两位郎中,轮流来为别院中老少检查身体。
“虽是受了些惊吓,但是并无大碍。”那医师把过脉后笑着对俞国振道:“五少爷只管放心,最多三两天,便又生龙活虎了。”
“如此多谢崔先生了。”俞国振点了点头。
那崔先生知趣,检视完后就告辞出去,俞国振看着瞪大眼睛不解地望着自己的蒋佑中:“佑中,今日你立了大功,若不是你,后果不堪设想!”
这不是俞国振虚言,如果不是蒋佑中发现有人隐藏,他们一群人接近过去,那么匪人动起手来,家学中的少女孩童少说要死一大半!
蒋佑中还不太明白这个后果,只知道小官人是在夸奖自己,呵呵笑了起来,然后道:“小官人,既然我立了功,郎中又说我没事,我可以去上学么?”
俞国振再次哑然失笑:“今天休息一下,我让家学学堂今天停课,你只管放心了。”
“停课……”蒋佑中很是失望。
“不过,佑中,你是怎么发觉那伙人的?”
“是小官人教我的。”
“啊?我何时教你?”
“小官人说了,水有三种形态,固体为冰,液体为水,气体为水气,温度低于冰点,水便会凝结成冰,热水气遇到冷气,便会凝成小水珠。我们冬日里呵出的气中,含有水气,它们遇到外头的冷气,凝成的小水珠就成了我们看到的白气……”
蒋佑中一大堆话,都是复述俞国振教他的道理,这是小孩子的通病,回答问题抓不着重点。不过俞国振已经明白当时发生的事情,原来蒋佑中观察周围极为仔细,看到了草丛中那些贼人呵出的水气,所以发现了他们!
这倒是俞国振没有想到的,看来,他教授的那些自然常识,还真有实际用处。
那伙贼人连夜乘着大雪隐伏,结果却在这样的细节中出了纰漏,他们如果知道原因的话,不知会不会气死来——不过有三个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还有一个也必死,只有逃走的那个……
俞国振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在他心目中,那些匪类一百条一千条性命,也比不上蒋佑中的一根毫毛,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么连同他们背后的势力一起,都必须付出代价!
他又安抚了蒋佑中几句,然后出了门,临别时对蒋权道:“蒋师傅,你好生照顾佑中,这两天我也放你假。”
“是,是。”蒋权应道。
又去了柳如是那儿一趟,安慰了一下她之后,俞国振觉得是去见那个俘虏的时候了。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应该从那个俘虏的嘴中,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吧。
“你们失手,范会主战死,还有了人被活擒?”
庐州城里,方三儿见到了独自回来的陆老六,听他说完了经过,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这样的结果,他可以想得到,若是教主知道了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是,庞瘦子被活擒了,不过他这人嘴向来很紧,也不怕死,应该不会说什么。”陆老六也神情沮丧:“方会主,一定要为范会主报仇啊!”
方三儿嘴巴蠕动了两下,不知该说什么好,范震的计划不能说不缜密,之所以未能成功,完全是一个意外,谁知道俞国振会心血来潮放弃晨跑,带着少年们去打雪仗?谁知道他会安排家卫和孩童们扫雪,甚至还扫到了与他不相干的路上来!
从来只听说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这厮怎么却是如此好多管闲事的一个!
“该死,咱们这里先不能住了,你我都与那厮照过面,只能让教主再派精干人手来。”方三儿沉吟了一会,他是见识过俞国振的心思细致的,就算那个被俘的庞瘦子一个字都不说,恐怕都会露出不少马脚,遑论其余,因此,庐州府暂时是不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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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笼中之囚(继续求点击推荐)
方以智背着手站在船头,看着已经大变样了的别院,面上露出惊讶之色。
他是知道俞国振有实用之才的,不过才半年功夫,便将别院整治成这规模这模样,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年关在即,他须得回家,所以才结束长达半年的游历返回,途中想着自己这位新结识的朋友,便拐来一晤。可看到如今大不相同的别院时,他险些以为自己到错了地方。
然后他看到一队少年杀气腾腾地扛枪出来,从码头边上,一艘小船也划了过来。
“是谁在船上窥视?”有人喝问道。
“国振贤弟的这座别院倒象是细柳营了。”方以智微笑起来:“请这位小兄弟去通禀一声,就说桐城方以智来访。”
喝问的人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些狐疑,那天的袭击事件发生之后,俞国振意识到别院的防护还有缺陷,因此每日专门安排人手轮流上船,在小码头附近数里的江面上查看是否有可疑船只。喝问的那少年是第二批少年,没有见过方以智,也不知道这位桐城方以智是何许人也,因此说了一声“请等着”,便将船又靠上了小码头。
码头上那队少年当中倒是有见过方以智的,他示意道:“让方先生靠岸,他是小官人结识的朋友。”
看到这些少年一言一行都显得训练有素,方以智又是笑了起来:“上回来的时候,不过十七八个,现在看来,数目增加了,国振贤弟倒是做得好大的事业。”
“不过是群黄口孺子,也学人舞刀弄枪。”他身边一人冷笑道。
“可不是学人舞刀弄枪,国振带着这些少年,杀了不少水匪,也算是护卫乡梓了。”
那人昂然道:“便是如此,也不过是一介勇夫罢了,密之贤弟、张西铭都如此推崇一介勇夫,小弟实在有些不解。”
方以智拍了拍他的肩:“克咸兄向来以飞将军自诩,怎么现在却看不起武夫……该不是受了冒辟疆之言语吧,哈哈!”
方以智这一次游历,与许多新交故友品评天下人物,对俞国振相当推崇,甚至有“二十年内实学第一,二十年后玄扈第二”称之,认为俞国振在实学一道上是近二十年来最杰出的人物,再有二十年甚至能象号称玄扈先生的徐光启一般,成为实学的一代宗师。
这种赞誉听到张溥、陈子龙耳中,自然起了与俞国振结交之心,可听到心高气傲却屡试不第的冒襄耳中,则未免有些吃味;至于孙临,他是方以智妹夫,为人豪爽,好讲兵谈武,精于箭术,却从来没有施展所长的机会,对于能带领家仆杀贼的俞国振,也可是既羡且妒。因此,在方以智好友当中,这两人是对俞国振最不以为然的。
“他如何能与我比,我文武精通……我说密之贤弟,你与他结识时间又不长,如何知道他有这般本领?”
两人说话间,船已经靠到了小码头,孙临抢先一步跳上码头,见他这般急切,方以智笑道:“嘴巴上不服气,你心里只怕比我还急着要见到国振吧!”
“那是自然,我迫不及待要将他的真面目揭穿出来,让密之你心服口服!”
他们一边斗嘴,一边就要向别院行去,但小码头上执着缨枪的那伙少年却上前一步:“尊客请稍候,待院中来人接应再走。”
方以智愕然,他记得说话的这个少年自己见过,他应该认识自己:“你……莫非不认识我?”
“小人见过方先生,小官人与方先生是至交好友。”那少年陪着笑,却没有让开道路:“只是巡检司军法森严,若是小人就这般放了尊客过去,少不得要吃鞭子……还请方先生垂怜。”
“哈哈哈哈!”听到这应对,孙临哈哈大笑起来,而方以智脸上则颇有些尴尬了。
明知道他与俞国振的关系,仍然拦着他不让他靠近别院,这可就是有些不敬了,如果是俞国振吩咐的,那么就只证明一件事情,他方以智将俞国振当朋友,可俞国振却没有把他当朋友!
他听说了俞国振那个有举人身份的堂叔被任命为襄安巡检的消息,可在家族中代有官宦的方以智眼中,这个区区巡检算什么狗屁官职,若是俞国振因此便骄纵轻狂,那这朋友不交也罢!
就在他心念猛转之时,孙临却道:“现在我倒觉得,这个俞国振有几分本领,密之贤弟所言似乎非虚呢。”
这等于是在方以智的伤口上撒盐,让方以智脸色涨了起来。他咳了两声,沉着脸对那少年道:“我与你家小官人交情非同寻常,他必不怪你。”
“回禀方先生,小官人如今不管纪律奖罚,这些如今都是由别人掌管,小官人只要制好规章即可,至于如何处置,他毫不过问。”那少年苦笑起来:“掌管奖罚的那位不好说话,而且,近来有些事情,不得不如此严厉,请方先生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