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来的正是高二柱,他虽然身材高大,可一脸稚气。船工搭好舷板,可是大风中船起伏不定,那舷板也就不稳。二柱看这模样,跳入水中将舷板按牢来,船工忙不迭地道谢,然后,二柱便看到一个白玉般的小姑娘从舱中走了出来。
“雨可真大,姐姐!”小姑娘回头向着舱里喊道:“你快来呀,快来看呀。”
她才是七八岁的模样,长得粉雕玉琢般,欢笑之中,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外头的大风大雨没有让她觉得畏惧,反而让她觉得兴奋。
她一边喊着一边摇摇晃晃踏上舷板,吓得船里刚出来的仆妇眼睛都直了,慌忙上来将她扶好登岸,总算没有掉进西河中去。
这西河可是通往长江的,此时风大浪急,掉落进去一不小心,就会尸骨无存。那仆妇回过头来,又从船舱里扶出一个少女,这少女十三四岁的模样,长得和方才出来的小姑娘很象,只是要文静端肃得多。她小心翼翼地上了岸,还和高二柱道了声谢,高二柱憨笑道:“我家主人吩咐过的。”
“你家主人贵姓?”听得这半大小子说话还算老实,那仆妇便开口问道。
“俞,我家主人说了,是黄帝时俞拊后裔,与二公二侯的俞家没有关系。”
那仆妇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强调与二公二侯的俞家没有关系,要知道,在巢湖周围,本朝初救国太祖皇帝一父三子二公二侯的俞家可是最为有名!倒是那十三四岁的少女目光微微一凝,若有所思。
“姐姐,快来,这儿到处都有花!”
先下船的小女孩儿大约是被拘在院子里久了,所以看什么都新奇,泥泞与大雨都挡不住她的好心情,蹦蹦跳跳地便走向俞国振的屋子,还时不时停下来召呼一下自己的姐姐。那十三四岁的少女不得不撩起袖脚,快步跟了上去。
姐妹俩跑到屋檐下时,恰好俞国振走了出来,小女孩儿险些撞在了他的身上。看到这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儿,俞国振觉得心情顿时愉快起来,然后,他看到跟在小女孩身后的少女。
这少女只有十三四岁,身体尚未长足,罩在宽大的蓑衣之下,倒看不出什么来,但一张玉一般的面庞,一双星一般的眼眸,一轮直挺的琼鼻,一点樱桃小嘴,俞国振一看就呆了呆,觉得自己仿佛看到图画中的人儿走了出来。
见到他,那少女立刻放下了裙脚,但就是这一瞥之间,俞国振发觉,她竟然没有裹小脚。
时值晚明,裹脚之风正盛,江淮一带不裹脚的闺秀还真不多。那少女双颊飞红,脸上羞意难当,她虽然家道中落投靠亲族,可也是名门之女,这样被人看着脚,实在是极大的不妥。
“小莲,引这两位小姐进去。”俞国振向后吩咐道:“高婶,烧盆炭火,让客人暖暖。”
他嘴中吩咐,心里却狂跳起来,目光也不禁有些迷乱。好在那少女正好听到他的吩咐知道他是主人,向他福了一福,没有看到,否则定然会将他当成登徒子,根本不敢进屋。
他身体虽只有十五岁,却已经能够欣赏少女的美丽了,虽然这个少女算不得倾国倾城的绝色,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看了觉得顺眼。
好在江淮风气比起别处要开放些,否则这少女也不可能进入俞国振家。
跟着少女来的有三个仆妇,一个粗使丫环,另外就是四名船工。那少女姐妹俩被引进了正屋,高婶立刻端来了炭火,她们四下打量,虽然这屋子简朴,但干净上却是没得说的,不象一般庄户人家,鸡鸭会在堂前粪便。那小姑娘性子活泼,解开蓑衣之后却没有去烤火,而是在堂屋里转了一圈,然后便看到摆在桌子上的一叠纸。她好奇地翻了翻,然后象是有了大发现一样抓着向姐姐跑了过去:“姐姐,姐姐,你看这是什么字?”
“休要动别人家的东西!”那少女脸色沉了下来。
小姑娘却并不太畏惧,只是吐了吐舌头,又看了一眼那纸,终于还是捺不住好奇心:“姐姐,他们放在这里,想必是不怕人看的,你看,这写的是什么,为什么我认不得几个字?”
少女虽然教训妹妹,可她也毕竟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如果放在后世,还可以搭上“萝莉”这词的末班车,哪里会没有好奇心,忍不住就瞄了一眼。这一瞄,她眼中便是一亮:“咦,这是……西夷数字!”
她看到纸上那细密的字迹,正是阿拉伯数字。此时正是西学第一次东渐之时,大明有识之士和先进的士大夫中,颇有些人主动自觉地学习这些来自西方的科学技术,而不是象后世伪清那般被打得连裤衩都不剩,这才想到要师夷长技以制夷。少女家学渊源,虽然她家是世代大儒,可她的堂哥却曾在福建向熊明遇学过一些西学,故此知道这些数字。而她一向敬佩堂兄,时常向之请教学问,因此也能勉强认出一些来。
只不过在这荒僻之野,竟然有人懂得西夷数字,实在让她吃惊。
“这是我们家小官人教大柱二柱算数。”旁边的小莲年纪比她只小上岁许,看到她这样惊讶,自然很骄傲地道:“我家小主人懂得的东西最多,不管是西夷还是东倭,还有北虏南蛮,天下的事情没有我家小主人不懂的!”
小主人应该就是刚才见到的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了,少女听她说得这样崇拜,心中觉得有趣,当然也有点小不服气,要知道,在她心中,她那声名远扬的堂兄都当不起天下事情无所不知的赞誉,何况这个乡野少年?
但她性了不是喜欢争胜的,只是将这种有趣藏在心中,却没有说出来。倒是她的妹妹,那八九岁的小姑娘还不太懂得掩饰自己心中所想,直接就撇着嘴道:“我不相信,不可能,你们小主人肯定没有我堂哥懂得多!”
小莲嘴巴蠕动了一下,却念着对方是客人,因此没有说什么。那小姑娘知道她不服,眼睛咕碌转了转,想到堂哥曾说的一些趣事:“你家小主人可知道地是方的还是……扁的?”
所谓天圆地方,时人多以为大地为方的,因此那小姑娘这样问。小莲听了微微抽了一下嘴角:“不是方的也不是扁的,是圆的,我家小主人不但知道地是圆的,还知道地球直径约是二万五千四百里……三年前我家小主人便已经说过此事!”
此语一出,那小姑娘搜肠刮肚想要寻找新的问题,而旁边的少女却瞪大了眼眼。如果说懂得那些西夷数字还能说是西夷所授,知道大地为球也只算一般,可能精确算出地球直径,这绝非普通人所能!
莫非是这个小丫环信口胡诌,或者是那个小主人随意编造?
想到这里,少女忍不住想求证一下,于是目光转动,想起自己在堂兄新著的手稿中看到的一个问题,便开口问道:“既然知道大地为球,那知道赤道么?”
“距南北两极相等之周线为赤道……不过小主人说,应是大地自转时最长的周线!”
这一话说得少女脑子里有些迷糊,不过她想问的也不是这个,只要知道赤道就好办了:“那么中国居赤道之南还是赤道之北,在多少度之间?”
小莲愣了一下,她思考了一会儿:“小主人说过,我中国居赤道之北,至于多少度之间……待我去问过小主人再回二位小姐。”
她说完之后,便快步出了门,那小姑娘咕咭一声笑了起来:“还是姐姐聪明,难住她啦!”
少女微微皱了皱秀气的眉,这个问题,真的能难住那位小主人么?
六、虽是新知亦故交
不一会儿,小莲又跑回来了,小姑娘见了立刻拍手道:“你家小主人怎么说?”
小莲却没有回应,而是跑到了堂屋之后,过了一会儿,她拿出一卷纸出来,将纸缓缓摊开在少女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一张三尺长两尺宽的纸,纸上线条弯弯曲曲,不太象是字迹,仔细一看,倒是有些小字在旁注明。
“华夏疆域图——未实测版?这是什么意思?”少女心中暗想。
“我家小主人说了,这便是我华夏疆域图,这边是图例,这边标了纬度,这边则是经度。”
此时大明有识之士,称起自己国家来,既有说华夏的,也有说中国的,当然比较普遍用的还是大明,少女看了那图例,她极聪明,只一会儿便明白,原来这竟然是一副地图,只不过这地图上的华夏疆域,比起她所知的要大得多,特别是在南方,还有大片的以波浪纹标出的海疆。
“所以,按陆疆来说,我华夏应是在北纬十五度至五十五度之间……”
“不可能,我大明疆域应是北纬二十度至四十度之间……”少女想到自己堂兄新撰之书的草稿,立刻否认道。
“我家小主人说了,华夏旧壤,中国封地,岂容异族宵小永占。”小莲道。
这话说出之后,那少女顿时默然,好一会儿道:“若是我堂哥在这就好了,我堂哥必定与令主人投契。”
她堂哥可是一位了不得的少年英雄,慷慨悲歌拔剑四顾就不必说了,家中豪奴,也都整天习武练兵。那少女一直以为象自己堂哥一样的少年英雄举世罕有,没有想到这乡居僻野竟然就还有一位。
小莲这个时候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一双眼没有弯,而是睁得又圆又亮:“我家小主人让婢子问一句,小姐堂兄可是姓方?”
少女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是姓方。”
“可是桐城大方?”
“这……是。”
“可是方密之?”
密之正是少女堂兄的字,他的名为方以智,乃是桐城世家望族。少女这个时候再也忍不住:“莫非……贵主人与我家堂兄相识?”
小莲向她笑着行了礼,然后退了出去,过了会儿,少女就听到了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少年清亮的声音在外响起:“久闻方密之之名,虽然无缘相见,却心向往之,今日在此能见其妹,也是一件幸事。在下俞国振,尚未及冠,因此无字,日前曾遣家仆赴桐城送信给方密之,向他请教学问,得赐回信,请姑娘过目。”
紧接着,小莲又进了屋,跑到后面去忙了会儿,然后将一封书信交到了少女手中。那少女接过来一看,确实是她堂兄的字迹,封皮上写着“吾弟俞国振亲启”,显然,这个少年仅凭借一封信,就让她堂兄引之为友了。
既然如此,两家就可以算是通家之好,她原本在此避风雨,心中还有些不安,这个时候就算放下心来。而且那少年虽然和她说话,人却是站在窗外,甚至连大门口都没有到,证明那少年虽然年轻不大,为人却是很谨慎。这让少女心中生出一丝异样,她起身向着窗纸外模糊的影子微微一福:“子仪见过俞家兄长。”
如果换了别家的闺秀,只怕就没有这么大方,但方子仪不同,她与方以智、子耀兄妹等一样,都是二姑方维仪在身边教养,因此也颇学得这位姑母的英气。再加上方子仪自己打小就是有主见的,自己要管自家事,倒不怕与外人相见。
“子仪……”
俞国振觉得这个名字真好听,那是当然的,见着自己心贻的女子,当然会觉得她名字好听。
想到对方年纪可能也只有十三四岁,俞国振也有些自嘲,他不动声色地闲问了两句,都是关于方以智最近正在写的《物理小识》的,方子仪对这些杂学知识果然充满兴趣,她原本只是想与俞国振谈上几句尽到礼数就算了,但说着说着,便为俞国振在杂学上的见解所动,竟然欲罢不能了。
她这年纪,也正是好奇心重的时候,有一个博学多才受她敬佩的堂兄,自己也养成了一副爱问的性子,早就积累了一脑子的稀奇古怪问题,因此也一一向俞国振请教。俞国振很耐心,能解答的便解答,虽然他每一次解答可能会给方子仪制造出更多的疑问,不能解答的也实话相告。
不仅是她,跟她来的妹妹子柠,也是精灵古怪的,时不时插进问题来,俞国振同样沉稳应答,丝毫没有因为她妹妹子柠是个小姑娘而搪塞怠慢,这样一来,方子仪心中对俞国振的好感,更是直线上升。
两人谈得投机,时间就过去得极快,一个多时辰转眼便过去了。虽然意犹未尽,可外头风雨渐歇天色渐暗,离别的时候总是要来临的,方子仪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如果自己是男儿身,便可以留在这,聆听这位俞家兄长更多的教诲了。
“时候不早,风也歇了,俞家兄长,奴这便告辞了。”她隔着窗子施了一礼。
窗外的人影似乎呆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怅然若失地道:“这就要走了……一路顺风,回到桐城请向密之兄致意。”
俞国振这声叹息不是作伪,他自己很清楚,在这个时代里,象方子仪这样的女子非常之少,能遇到一个,那可以说是侥天之幸。
但正是这个朝代,就算他对方子仪再有好感,也不能多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