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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立于山下的浑邪王却发现,大陈步兵的箭雨已然消失,每次均只有零星的箭矢射向冲锋而上的匈奴骑兵。只待天明集合部队一鼓作气,便能一举将横在自己心中数日的强横敌人,全部歼灭。
正当浑邪王幻想着明天将正威营一举踏平的时候,一亲兵急走入营,凑在浑邪王的耳边小声的禀报着。浑邪王脸色阴晴不定,亲兵说完后即退开静待浑邪王的命令。
“告诉他,就说本王已经睡了,明日再来帐中相见。”浑邪王厌烦的对亲兵说道。
亲兵刚退出帐外,“彭!”沉闷的声音中,刚出帐的亲兵竟直飞了进来,一浑厚有力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怎么?浑邪王连本王也没脸见了吗?”话音未落,一威武健壮的中年男子已然大步踏入帐中。
“滚!丢人现眼的东西!”浑邪王向刚爬起来正擦着嘴角鲜血的亲兵喝道。随即站起身来,大步向来人迎去,大声笑道:“我怎么敢将赫赫有名的左贤王拒之帐外呢?都是这此小人误我,小人误我!哈哈。”边说边向踉跄出帐的亲兵狠狠望去。
“小人误我!这句话我倒是深有感触。”左贤王盯着浑邪王冷冷的说道。
“左贤王见笑了,快坐,快坐。”浑邪王尴尬的说道,笑容僵硬的凝固在了脸上。
左贤王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上首的座位上,自己拿起酒壶满满的倒了一碗,仰着脖子一口气喝了下去,擦了擦嘴角洒落的酒渍,面色不善的向尴尬坐在下面的浑邪王说道:“我有一问,不知浑邪王能不能坦白的告诉我呢?”
“左贤王请说。”浑邪王忐忑的说道。两人虽然俱是匈奴的王,但浑邪王却与左贤王不可相比。一是左贤王极得大单于信任,而且娶了大单于的妹妹;二是左贤王向来声望卓著,才能极佳,大单于将炼铁事宜全权交与他负责便可见一斑;三是浑邪王此次确实理亏,本来奉命增援卢南湖,不过看现在的情形,卢南湖定然失守。自己的白马亲卫几乎丧失殆尽,除去大单于的骑兵,差不多就快成了光杆司令了,现时自然不想再得罪左贤王。
“不知浑邪王援助本王的五万骑兵何时可以抵达呢?”左贤王抓起一块羊腿,撕下一块肉放在嘴里,边嚼边说道。经过一天不停的奔驰,左贤王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至今还没吃过一点东西,虽然极为愤怒,但还是习惯的先迅速恢复体力为上。
“呃,这……”浑邪王一时语塞。
“一天?二天?十天?还是一月一年啊!”左贤王将手中的羊腿重重的摔在案上,大声喝问道。
浑邪王看着帐外左贤王的千余亲随围得水泄不通,一时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左贤王的责问。
“我要你马上拔营赶去卢南湖!现在矿山还在掌握之中,我留了四千骑兵死守矿山。大陈骑兵不过万余,谅他一时半刻还不能攻下矿山,现在我们立即赶向卢南湖,明天下午,便能和我留守的四千骑兵,一起夹击卢南湖的大陈骑兵,凭着这五万匈奴骑兵,定能一举将他们消灭。”左贤王大声说道,显然并不知道,他留下的四千骑兵并未冲过浮桥,而是在河边被全部歼灭了。
“可否稍待一时,明晨消失山上的陈兵残余,我便立即全力赶往卢南湖。”浑邪王商量的说道,显然是想消灭正威营后再赶往卢南湖。
“明天?难道大军现在就不能起程吗?说起来我还要问你,为什么把部队驻扎在这里?”左贤王疑惑的问道,被汪甫业和孙尧安围困数日,现在的形势左贤王一无所知。
“前面山上还有千余大陈残兵,明晨天亮一举踏平之后,便可立即开往卢南湖。”浑邪王自信的说道,虽然他再不敢低估正威营,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在谁的眼中,正威营的灭亡都将不可避免。
“大陈军队?”左贤王疑惑的问道,“又遇到什么大陈军队了?”左贤王虽然知道正威营的厉害,但也不相信正威营能在五万骑兵的进攻下存活。在他看来显然是浑邪王消灭正威营后,又遇上了一只大陈的军队,而且现在已经被他团团围在这里了。浑邪王完全不顾卢南湖的做法,让左贤王暗中恨得直咬牙。
浑邪王正不知道该怎么说道,左贤王的一名亲卫走了进来,凑在左贤王的耳边悄声说着。帐外几名千夫长被捆绑着跪在地上,一脸痛苦之色,显然经过一翻拷打。原来左贤王进入大帐之前,便令自己的亲随暗中找几名将领和士兵逼问详细的军情。
本来以为浑邪王是故意按兵不动,坐视不救,没想到亲兵报回的消息一个比一个让他感到震撼。浑邪王心知已经无法隐瞒,反而松了口气,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平静的看着在亲兵不断汇报下,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左贤王。
亲兵终于将逼问所得的军情简要的禀报完毕,左贤王怒极反笑。“哈哈哈!浑邪王啊浑邪王,你还真没让我失望啊,干得不错,干得不错,哈哈哈。”
浑邪王默默的倒了碗酒,慢慢喝着,完全没有理会左贤王语中带剌的讥讽。
“五万大军,五万英勇善战的匈奴健儿,竟然让你这脓包损失过半,仅剩了二万三千余人。你还有心情喝酒,你自问可曾对得起这战死的二万七千匈奴战士!”左贤王看着浑邪王那副样子,更加怒火中烧,当下毫不客气的向浑邪王吼去。
浑邪王脸色微变,这伤疤一直让他不敢面对,现时被左贤王无情的揭起;加上自己一直隐忍,左贤王却步步紧逼,脾气本就暴躁的浑邪王终于恼羞成怒了。
浑邪王正欲反讥左贤王也不过落荒而逃至此,帐外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数百白马亲卫察觉到大帐的异常,全副武装的赶了过来,与围住大帐的左贤王亲卫发生了争执,只差没有拔刀相向了,几名被捆的千夫长趁乱慌忙离去。
浑邪王把正想说出的话生生的收了回去,踏步走向帐外。众人见浑邪王出来,终于停止了争执,静静的看着浑邪王。浑邪王刚欲发话,帐中正在喝酒的左贤王头也不抬,大声向浑邪王喝道:“叫你的人马上滚回去,这里轮不到他们来撒野。”极怒的左贤王显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浑邪王留。
左贤王的声音立即便传到了帐外诸人耳朵里,白马亲卫俱是群情激愤,磨拳擦掌,只待浑邪王一声令下便要大开杀戒。左贤王的亲卫却个个面有得色,轻蔑的望着这群骑白马的战士,号称草原最强的白马亲卫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不放在眼里。
一向横行惯了的浑邪王终于被彻底激怒了,大声向白马亲卫喝道:“全体警戒,任何人如有异动,立即格杀勿论!”“得令!”白马亲卫大声应道,当即张弓搭箭,对准这群左贤王的亲卫,显然对浑邪王此时的命令极为满意。左贤王的亲卫也同时举起弓箭,对准着白马亲卫。箭弩拔张,战斗几乎一触及发。
左贤王显然没料到浑邪王这时居然敢这样做,在他想来完全理亏,连续失利的浑邪王,根本没有资格反抗自己。看了一眼帐外的情形,冷冷的说道:“你想怎么样?莫不是要将白马亲卫永远的从草原上抹除?”
浑邪王转过身来盯着左贤王,正欲发话,营外却再度传来隆隆的蹄声,却是刚才遭受拷打的几名千夫长,带着自己本部人马赶了过来。帐外的形势更加危急。浑邪王对外面的变化全然不理,向前踏出一步,盯着左贤王狠狠的说道:“左贤王似乎忘了这是谁的大帐了,任何人在我的大帐中撒野都不会有好结果。”
“哼,我左贤王若是怕事之人,就不配活在这大草原上。”左贤王毫不畏惧。事实上,到了这一步,两人都已是骑虎难下,既不敢下令士兵攻击,也不愿退让半步。
两人正在对峙的时候,一名匈奴士兵从营外奔来,帐外的士兵们均死死的盯着对方,竟让他挤了进来。挤进来的匈奴士兵急步跑到左贤王身旁,轻声的说了几句。
听完士兵的话,左贤王霍然起身,盯着浑邪王一字一句的说着:“矿山已经失守,我这就返回王庭,希望你能留着命回来向大单于交待!”大步走出帐外,向自己带来的千余士兵大喝道:“我们走!”带着众人迅速离营而去,转瞬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第一卷 将军百战死
—第四十章 … 唯死而已(上)—
征北中军大营
瓢泼般的大雨挟着呼呼的狂风在草原上肆意横行着,连绵数十里的征北大营,在大自然莫测的威严中瑟瑟颤抖。赵长河在大帐中稳坐上首,听着朱时俊汇报着最近的战况,脸色阴晴不定。中军诸将均立于帐下,用心的听着,唯恐有一丝异动而成为赵长河发泄怒火的对象。整个大帐只剩下朱时俊一人的声音四散回荡。
“这三天,中军连续遭到匈奴骑兵的袭击。前两天各损失一队五百人的清洗队,昨天负责押送牛羊的正武营,也遭到了近六千匈奴骑兵的袭击。正武营及时派人求援并坚守了近两个时辰,为周围诸营的赶来赢得了充足的时间,也使得前来袭击的匈奴骑兵全军覆灭。”朱时俊顿了顿,看着诸将略有喜色的神情。
显然能全歼六千匈奴骑兵也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尤其是中军的这些将领,从出发以来一直没遭遇到什么有力的抵抗,现在已经打到自己身边了,总算不用整天发呆了。
“但是。”朱时俊适时的说道:“正武营虽然拖住了来袭的敌军,但在两个时辰的战斗中,已经基本被打残了,现在仅剩不到千人。在其后围残匈奴骑兵的战斗中,我军也伤亡近两千。”
众将刚刚开始高兴的心情立即开始下落,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两军居然损失持平,一向自认为优势一筹的大陈将领们,开始重新审视这即将面对的敌人。
“更重要的是,由正武营押送的百万牛羊,在昨天的战斗中死伤近十万,剩下的又走失了近七成,现在已经派出数千骑兵四散找回,不过结果却不容乐观。”望着帐外的风雨,朱时俊忧郁的说道。
众人俱是明白,要想在这样的天气里寻找丢失的牛羊,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想到这里,大家几乎同时想到了现在征北军面临的严重问题。
赵长河率先打破了沉默:“中军现在粮草情况如何?”众将俱露出关注的情形,显然大家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本来打算以这批牛羊充实士兵的食物,按照原来的估计,足够我军在草原上两月不愁吃喝,所以在十天前已经中断从边塞往中军的运粮补给。如果抛开走失的牛羊,我军现在的粮草仅可支持二十天。”朱时俊担忧的说道。
帐中众人的心情均变得凝重起来。现在已经深入大漠两千里,如果想要重建补给线将异常困难。还有五天中军才能到达狼居胥山,到达之后必须在十五天内击溃匈奴,夺取王庭的牛羊方能维持大军的补给。本来众人均颇为轻视匈奴现时的力量,但昨天的匈奴骑兵所表现出的实力却打破了他们的幻想,对要在十五天内击败匈奴王庭的信心,再没有先前那样的坚定。
“那我军现在该当如何呢?停步不前,等待补给重新建立;或者破釜沉舟,全力一战?”赵长河面无表情的向帐中诸将发问道。
诸将摸不清赵长河做何打算,自然不敢轻易发言,当下深有默契的同声说道:“末将等唯大将军是从!”
赵长河不由哭笑不得,这一次他心中却也没有定计,本想一边听诸将各呈其言,一边在心中仔细思量,没想到众人却养成了次次都唯命是从的习惯,这本来也是他所想要的,但现在这个难题却只能自己去考虑了。赵长河一向是个稳重、远虑之人,对阵匈奴十年,竟一直能忍住慢慢消耗匈奴实力,这次如果不是皇帝下令,恐怕还会和匈奴耗上三五年才会大举进攻,换成一个急躁的人哪能有如此耐心。
如果按他的本意,是想重保补给,确保万无一失方才进击匈奴。但现实却又让他犹豫不决,现在大军深入匈奴两千余里,要想重建补给现将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不仅如此,这一来一回之间至少要将花掉十五天以上。况且现在中军力量,已经不能容他抽调过多的兵力来充实补给。最精锐的两万骑兵派出后,中军就仅剩下六万骑兵了,如果昨天来的不是五千,而是五万匈奴骑兵,恐怕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赵长河一时难以决策,于是求助的向朱时俊问道:“先生有何高见?”
朱时俊其实也在犹豫,他深知赵长河虽然极富才干,但为人处处需得考虑周全,没有绝对的把握不会下定决心。他也考虑了很久解决的方法,却又怕一时和赵长河心中的想法相反,那样自己的地位恐怕岌岌可危了。以他的看法当然是立即进军,重建补给耗时太长,耗费的人力和物力更不容忽视,况且以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无法保障补给线的安全。想了想还是决定说服赵长河立即进军,建补给线是万万不行,问题太多,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