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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走上来的官兵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此时两个年轻男女对着一具带着面具的杀手的尸体说话,竟有种说不出的旖旎感。
真是怪了,这情形不应当是古怪以及诡异么?
女孩子边说边笑,牵动嘴角流出一道血,她伸手擦了擦,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废话:“我运气真是好,这里那么大,居然也能碰到你……们,我……”
絮絮叨叨的废话仿佛发泄了心中的惊慌,也松了口气,她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向他们看来:“你们……”
话未说完,就见面色苍白,方才还在自叹运气好的女孩子身体晃了晃,向后倒了下去。
官兵们早已被此时的状况惊呆了,先是有这么个高手要杀了他们,致他们于死地,而后便是两位顶级高手之间的打斗,再然后卫天师突然出现,又突然出手,怎么出手的他们什么都没看见,唯一证明她出手的只有天边滚过的响雷,好好的卫天师上一刻还在说话,下一刻突然倒了下去。
巨大的反转冲击之下,以至于他们此时脑中一片混乱,如提线木偶般喊了出来:“卫天师!”
倒下去的女孩子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被一旁的裴宗之接住了,他抱着女孩子站了起来。
“她的伤不轻,我带她回去,你们可以回去禀报公主了。”
说罢,便抱着人疾步而去,他走的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内力或者他们不知道的身法的缘故,一群官兵们在身后追了好一会儿,却硬是将人给跟丢了。
……
……
早上送行陛下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回来居然是昏死过去的。竖着出门横着回来,卫府众人看的又惊又急。
卫同知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今日是个麻烦,自己被她从随行送葬的名单上除了名,躲过一劫,这孩子倒好,答应的好好地,口口声声说没事的是她,结果却是昏迷不醒被人送回来的。他一边想着一边火急火燎的找人去请杨老大夫,卫家一片慌乱之后才惊觉送她回来的人,居然是裴先生。
若不是躺在床上的是自己的小女儿,李氏怕是当场就要喜不自胜了,来的居然是裴先生。小小的院子里,不少下人都借口过来做事,不多时就将这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听说这是活神仙啊!众人看的稀奇不已!
一回身对上了那么多人,裴宗之脸上神情半点变化也没有,众人看的更是连连赞叹:不愧是世外高人,若是他们被这么多人围观,那真是太不自在了!
“裴某粗通符医之道,可暂且为她看看。”裴宗之垂眸道。
一向懦弱不敢多言的李氏难得的积极,不等旁人出声,便连忙摆手:“裴先生快请!”
裴宗之看向未散去的人群,道:“我开符旁人不得围观。”
高人都是有些怪癖的,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李氏闻言,当下便应了下来,身边的人也跟着退了出去,唯有卫瑶玉似乎不大想离开:“六妹妹此时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裴先生总是个男子……”
“裴先生能同一般人一样吗?”李氏手指头戳了戳卫瑶玉的脑袋,反手推着卫瑶玉的推椅向外走去。
卫瑶玉见这话一出,周围人脸上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竟没有半点反对,这才叹了口气,由着李氏退了出去。
待到人都走了,裴宗之才伸手抓了个绣凳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女孩子却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她脸色仍然苍白,之前昏倒也是真的昏倒,不过现在已经醒了。
“没办法呀!”女孩子扯了扯嘴角,脸色苍白,眼睛却亮亮的。
第八百零一章 身份()
她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发现她醒的傻话,会借口用符医的手段为她医治也不过是把屋子里的人暂时请出去,好方便他二人说话罢了。
“你不信她?”裴宗之沉默了片刻,问她。
“也不是不信。”躺在床上的女孩子坐了起来,靠着床头躺着,看着他道,“她的身份注定了她要做的事情,现在她不是公主,是一国的储君,不出几天会是未来的天子。天子称孤道寡,怎么能和普通人一样?”
“先不说别的事,就说今日这件事,我被人追杀不得已先一步离开,若是好端端的,完好无损的回去,她会怎么想?旁人会怎么想?”女孩子笑声轻轻地,如说书般压低了声音,“他们会觉得我是在危难之中弃主而去,若是死了或者重伤回来还好,好歹是为了带离危险的杀手而走的。若是好端端的回来,恐怕更多的是质疑吧,质疑我只是为了逃命而已,待到安乐公主得胜了,才跳出来邀功。她或许一时半会儿不会这么想,假以时日呢?她是君,我是臣,如今关系尚且融洽,可往后呢?谁能保证我与她的关系会永远这般下去?这是一个把柄,我不能留下这样的把柄。所以,我必须重伤着回来。外人也想要看到我重伤回来。”
裴宗之嗯了一声,听的很认真,此时仿佛在做一个很认真的听众。
“在外人看来,我与公主关系好,公主对我不似旁人,公主感激我、亲近我,每一次谋算中都少不了我的身影,但……”卫瑶卿叹了口气,“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感激未必不能变成怨恨,信任与怀疑也不过一念之间。”
裴宗之看着她:“你倒是看的挺透的。”
“凭借君上的恩宠来巩固权势,保住性命,这一切都不过在她的一念之间,”女孩子笑道,“我从王老太爷那里学到,真正要保住自己需要的是君王离不开你,不得不用你。”
竟是从王老太爷那里学到的?不,准确的说,也不是王老太爷,而是那三家不倒的世族身上学会的东西。裴宗之若有所思的听着。
“我祖父何等清流的身份,按理说这长安城最不应当发生意外的就是张家,但为什么张家还是没了?”女孩子再一次说到灭族时,眼神出奇的平静,“或许有先皇的懦弱,但更多的不过是他没有懂这个世俗的规则。既已入世,却不懂俗世规则,与规则格格不入,总有一日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不想做什么恶事,但我想报仇,想活的顺心如意,所以有时候还是要清楚这世俗规则的。就如同人有人道,鬼有鬼道,这世间万物跳不出这个规则。”
……
她对自己身份的转变适应的如此之快,快到就连裴宗之也有些微的错愕。
“这些天,我可以好好养伤了。”她打了个哈欠,“还可以养久一点,说不准宫里的太医马上就要奉命来替我诊治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纷乱的询问,隐约听到几个“太医”模样的字眼,卫瑶卿笑着躺了下来,将受伤的手漏在被子外面,朝他笑了笑,“你先回去吧!我抽空来看你。”
看他做什么,她却没说。
裴宗之嗯了一声,站了起来。
躺着的女孩子神情警惕的听着外头的动静,阻拦声还有恭维声交织在一起,乱的可以,她一边警惕着随时会闯进来的人,一边看着他道:“我没有办法了,已经陷身进去了,你就不要陷进去了。”
“嗯。”
“我知道你很聪明,虽然七情有缺,却未必不明白危险,但这件事我陷进去就够了,你受实际寺庇佑,既然可以不沾染这等事情,还是少沾染为妙。”
裴宗之沉默了片刻,再次“嗯”了一声,他做事很少多想,此时难得的多想了一些,虽然拧着眉仿佛未想清楚,却还是应了下来。
卫瑶卿看着他虽然沾上了尘土却依旧好看的过分的脸,听着他应下来,心里头又有些说不出的不甘,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你自己好好的,下回我有危险,记得像这一次一样来救我啊!”
这次没有他的话,她说不准就死了,是他替她解决了这次的危险。
她龇牙如小孩子一般威胁他:“不然我定不会放过你,你知道我这个祸害会留千年的,一定不会死,只要活着,就会回来找你报仇的。”
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也是睚眦必报,这一惯是她的做派。
裴宗之哦了一声,看了她片刻,忽然伸手摸了摸眼睛:“有点热。”
他也许还未全然明白此时自己想做什么,但卫瑶卿已经看懂了,闭眼赶人:“快走吧!”
“哦。”他哦了一声,不再回头,转身走到门边拉开了门。
门外的太医朝他施了个礼便匆匆走了进来,才走到床边,看到女孩子苍白的脸色与露在外头那只看起来已被血染透的手,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就是卫瑶卿闭着眼睛也能听到太医口中的惊慌:“卫天师竟受了如此重的伤!”
“让一让,杨老大夫来了!”又是一阵喧哗。
许是真的累了,人受伤又总是比平时要娇弱些的,一开始是醒着的,后来便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其间意识昏昏沉沉的,她难得的放松,听着枣糕急着煎药的声音,还有太医与杨老大夫开方还要说的注意之处,以及李氏轻微的哭声。
声音细小而零乱,她却在这样的声音中越睡越沉,彻底昏睡了过去。
……
……
裴行庭随百官跟在安乐公主的身后进了宫,商议了一番登基事宜,这才出宫回府。
才一进府,在管事的眼神示意下,裴行庭便来到了正厅,一进门便看到裴羡之与裴宗之两兄弟坐在两边的椅子上,不咸不淡的喝茶吃点心。
裴行庭见怪不怪了,若是有一天这两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那才奇怪呢!
朝裴羡之点了点头,裴行庭看向裴宗之:“宗之来了啊!”
裴宗之嗯了一声,也没有废话,直说来意:“那三个人……”
安乐公主若未成事,那三个人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人证,如今公主成事,这三个人却棘手了,不能再留在府里了。
第八百零二章 为臣()
裴行庭沉凝了片刻,开口了:“公主自始至终未看皇后娘娘一眼。”他说的是那日皇后娘娘弃她而去之后,今日皇陵如战场纷乱,死了多少人,她始终没有提过一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那时受了惊吓,一身的狼狈,脸色发白,身体发颤,公主却提都没提。
当然,他裴行庭自诩不是什么道德礼教的楷模,也并非食古不化,他能理解公主对那日皇后娘娘所为的愤恨,以至于多日未曾理会过一下皇后娘娘,但到今日,她已事成,差个人下去问问皇后娘娘还好不好这样简单的事情她都没做,或许是这个孩子气性大的缘故,但在他看来,或许不仅仅是气性大了。
他裴行庭向来不介意以恶度人,这件事不仅可以看出公主气性大,换句话说,公主是个记仇的人。公主会不会成为一个明君,没有人知道。他裴行庭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来指手画脚,但天子也是人,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就如先前的明宗帝好的一面是仁善,在历代天子中,他算得心慈手软的一位,但坏的一面是懦弱。他裴行庭也不敢自诩完美无缺,他也有缺点。
而公主的缺点么,别的暂且不说,记仇小气这一点没得跑了。记仇小气就代表着现在或许不会对你如何,但将来就难说了,而且他们见过公主最狼狈的时候……
裴行庭眼皮一跳,他还知道公主那份圣旨是假的,当然如果是现在,两位殿下已不在,圣旨真假已经无所谓了,但他知道。尤其是在那三个官员口中得知,一向疼爱公主的明宗帝身死之后,公主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盗玉玺。看似娇憨可爱无害,骨子里却有股所谓的帝王无情,这种无情当然也要看事,并非全然是坏事,却也不全是好事。而且照那三人所言,那圣旨是公主一早带在身上的。玉玺明宗帝没有给安乐公主,那么圣旨也不大可能是明宗帝给安乐公主的。她进去时,陛下已经死了,若是没死呢?裴行庭只觉手脚发凉,也许公主未必会做什么,但却有很大的可能会做些什么。
对父母尚且无情,对待臣子更不用说了。
帝王无情用在治国之上或许能公正是非曲直,但作为臣子却不得不要谋划一二了,尤其还知道这个帝王记仇小气,如今无人与她争位,无形之中少了不少枷锁,若是来日朝堂稳固之后,她会不会开始清算?
当然清算什么的,也是人之常情,他无权置喙。可这样一个帝王,没有枷锁桎梏,未免太过危险了。他必须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那三个人不能死。”裴行庭下定决心,目光微沉,“老夫会找几个暗卫想办法将他们送去晋王身边。”
如今争储,晋王自然没什么威胁了。可待得公主登基之后,就要看情况了。一个晋王自然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