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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陈善骁勇善战一生,却从未做过此等下作之事。”陈善怒道,“你不是不拘小节,你是根本失了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大哥?”陈礼并未如往常那般退缩,而是直面对上了陈善,“大哥你已年四十有五,再与黄定渊这么拖下去,便是打下了江山可有人继承?”
成亲生子这两样在陈善的生命中似乎并不存在,他用那么多年只布着这一场争夺天下的局。
陈善脸色微微一僵,抬头看向陈礼,半晌之后,道:“你让钟黎去打洛城了?”
陈礼点头:“是,大哥。洛城只有两万人马,精兵不过五百,大楚主军由我们缠着,脱不开身,他们便只能去临鲁关求救,而临鲁关的兵马正在前往济南的路上,到明日正午便能到达济南,到时候有匈奴那些围城的人马在,他又怎敢离开?前脚一走,后脚匈奴人就要屠了济南城。洛城与济南城,他只能选一个,我若是他,定然也只能留在济南城了,如此一来,洛城必然失手。”
陈善沉默了片刻,从床榻上爬了起来,道:“拿刀来!”事已至此,还能如何?这个计划在他听来,却是看不出什么破绽,只是若是他的话,不会这么做,因为如此委实太过小人行径。
眼下大军夜袭,若没有他在,黄定渊在军中可说大杀四方,他自然不可能让西南军如此受损,需上场迎敌。
陈礼大喜,连忙将悬挂的长刀取了过来:“大哥,此计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能成,这天下就是我陈家的天下了。”
陈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是穿上战袍,接过长刀,哼声道:“匈奴人入关,烧杀抢夺我汉人百姓,待到有朝一日,我定然让他如何来的就如何回去,至于烧杀抢夺我汉人百姓,这笔账,我自也会记在匈奴百姓的身上!”
陈礼连忙拱手道:“大哥英明!”
“守好主营!”陈善翻身而去,随着马蹄声远去,陈礼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帐内悬挂的舆图,他们打下的地方画上了红色,未打下的地方为绿色,如今还是势均力敌的状态,待到这一仗结束,这山河天下就是他们的了。
大哥已年过四十有五,却仍无子嗣,如今又有内伤在身,谁还能知晓往后会不会有子嗣?就算有了,待到那孩子长大又要多少年?而他如今不过三十,正是壮年,大哥若无子嗣,这偌大的陈家天下还不是要交到他的手里?就算之后侥幸有了子嗣,大哥多年征战,休整下来又能在龙椅上坐几年?往后那孩子,除了他还能靠谁摄政?
他从前未曾想过这些是因为还有二哥,但二哥莫名其妙的死了,如今再一想,这陈家天下岂不是有很大的可能性要交到他陈礼的手上?与其说是思及大哥的身体不宜久拖,不如说是他陈礼已经等不及了。这场仗越快结束越好。
……
……
子时开始的敌袭并不只有这一场,边境之外,退避三十里的匈奴主营中,智牙师穿上了战袍,手中弯刀转了两圈,落入腰间的刀鞘里。
“你们知道么?就算是天才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擅长的。”智牙师谢绝了手下的靠近,一边系着战袍,一边对面前的手下道。
有匈奴武士问道:“是说大楚的陛下吗?”
“不,不是,我说的是那位济南城的大天师。”智牙师“啧啧”了几声,嬉笑开来,“你们不曾在长安城见过那位大天师的厉害之处,我当时就想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东西是能难得倒她的。若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我们得手了,那种叫人高兴的感觉,你们是不会体会到的。”
还是方才出口发问的匈奴武士一脸茫然的哦了一声。
智牙师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继续道:“大楚的那位女皇陛下也不错,算是个人才。只是这一次,不管天才还是人才都不会想到我居然会与陈家兄弟合作。女皇陛下怎么也不会料到我们的目的根本不是济南城,那些围攻济南城为我们开路流血的兄弟,我们是不会忘记的!”那些人准确来说不过是诱饵罢了。
匈奴武士眨了眨眼,怔了好一会儿,仿佛此时才反应过来,喜道:“单于原是不想要关内那几座城了。”
“你们见识过了长安,这样的地方根本不会放在眼里。”智牙师道,“真正的好地方都在中原腹地。那陈家兄弟想要利用我们攻打黄定渊,好让他们坐收渔翁之利,我们也不是傻的。黄定渊杀我匈奴人无数,确实可恨,可陈家兄弟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们便是打黄定渊也不要用尽全力,且看谁笑到最后!”
有年长的匈奴文士急匆匆的冲了进来,连声大呼:“单于不可身陷中原腹地,您如今尚未留下孩儿……”
“留什么孩儿?”智牙师一声嗤笑,拔出腰间的佩刀在他面前晃了晃,“生出来好叫他杀了我这老子么?”
匈奴文士吓的一个哆嗦,连忙跪地大呼求饶。
“待我打下这天下,再生也不迟。”智牙师斜睨了他一眼,忽地怪笑了两声,“若是打不下天下,也不生出来叫他被人打了。”
说罢,不等众人回应,他举刀一扬:“留些人与姓邵的老儿周旋,其余人同我入关!”
帐内呼声应天。
……
应敌的邵老将军等人奋起杀敌,只是人数相差委实太多,再如何奋战也只能看着他们在一旁扬长而去。
“看那姓邵的老儿杀的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样子,听说年轻时也是难得的猛将……”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智牙师这一次开口说的是汉话,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我在长安城国子监学过一句话叫作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虽不明白什么意思,估摸着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之类的意思吧,哈哈哈……”
笑声截然而止,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守在智牙师身旁的匈奴武士眼疾手快的将羽箭懒腰一断,只是那断箭却仍然擦过前头未及躲避的武士身边,没入满地黄沙之中。
“哟!”智牙师回过神来,惊讶的回头,伸手在空中丈量了一番,随即收了手,“差不多有百步了,这老家伙看着一把年纪不中用了,居然还能百步穿杨?了不得啊!”
只是虽是赞叹的话语,他语气却是不以为然:“可惜还是老了,若是年轻时,我大抵会惧怕一二,我们走!”说罢一夹马肚,扬尘而去。
第九百八十七章 围城(4K)()
纵使追不上已经离开的大部队,边境的守兵还是奋起杀敌,只有杀了这些缠住自己的匈奴兵马,才能回城相救。也许那时,本就贫瘠的小城已经被掠夺一空,也许还能看到城中随处可见、不愿离去的百姓尸体,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杀回去,看一看。即便遭遇屠城,也要寻一寻有没有活口。
呼喝声威震天地,即便是传说中的文弱之旅此时却也凭着一腔热血迸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力量。营帐中日夜不休燃烧的火把被砍翻在地,浓烟夹杂在滚滚黄沙中燃烧了起来。
厮杀被淹没在火光之中,待到最后一缕厮杀声消失在漫漫黄沙的上空,从火光中走出来的是邵老将军与他身后几十将领。他们杀光了缠住他们的匈奴兵马,却并没有赢。离去的匈奴大部队是何等的壮大,他们是亲眼所见的。不过,他们并不惧怕,即便知道这条路有去无回,这也是他们身为一个军人的使命。
邵老将军翻身上马,嘶哑的声音响起:“回!”
几十骑人马横穿滚滚黄沙,冲入关内。入目所见却没有想象中的满目狼藉,城内为数不多的百姓正低头窃窃私语,脸上是还未来得及收敛的惊讶与不敢置信。
邵老将军叫住了几个正在低语的路人:“匈奴人呢?”
“走……走了。”几个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震惊的模样,对此事,就连他们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冲入城内,除了撞倒些街边的东西,便穿城而过了,根本没有理会我们。”
边境并不算安稳,即使近几年有黄少将军镇守安稳了不少,但前些年的遭遇他们还记忆犹新:那些人自贫瘠之地而来,目的本就是为了争抢,每每冲入城内都会伴随着烧杀掠夺,如今天这样的,还是从未见过的。
“他们穿城而过要做什么?”副将身上皆是厮杀留下的血迹,他也不在意,吐了口血唾沫,满面风霜的脸上尽是茫然。
邵老将军眯眼看向入目所见的一切。昏黄矮旧的石屋,常年风吹日晒、风霜满面的百姓,还有终年不变的几样食物。他并非本地人,事实上被派到这里来戍守边关的将士多不是本地人,越是临近边关,越是贫瘠,人口并不多。他还记得年少从军时,父母长辈的哭诉不舍,觉得是过来过“苦日子”了,从军确实苦,可他们这些人却是凭着一腔热血在这里坚持了几十年甚至一生。
他们凭借热血能留在这里,匈奴人呢?本就为了争夺,见识过了长安盛世繁华的模样,这样的地方,他们还会放在眼里么?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希望他们留在这里还是希望他们往更繁华的中原腹地而去,不管什么地方,都是大楚的子民,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兴许他们想要的远比我们以为的要多得多。”邵老将军道,“速速急报回长安,事情怕是麻烦了。”
……
……
即便是用最快的方法,消息也不可能立刻传到想知道的人口中。
临近午时,临鲁关兵马已至,领兵的王大将军是个有能力又有血性主帅,对上匈奴人出来的试探与挑衅,当即挥刀斩了下来。战事一触即发,而在王大将军动手前,早已派了一部分人马绕到济南城北门,从北门穿城而入,内外牢牢的守住了整座济南城。
原本以为匈奴人要攻城,战战兢兢的济南百姓这下倒是松了口气。这王大将军还当真是兵贵神速,在战事还未开始之前就已赶了过来。
一连紧张了几天的叶修远也是松了口气,心情轻松不少:“王大将军通读兵家典籍,虽说比不上黄少将军那样,却也是个厉害人物,年轻时战功累累,也是近年才退居临鲁关来镇守的,有他在,我济南城倒是无忧了。”
卫瑶卿已经拿到了王大将军的资料:确实是个厉害人物,年少时曾跟随过陈善平陈王造反,也算是个了不得的猛将,后来陈善被封西南侯戍守西南,曾想带他前往西南。他却以小小西南一方,何须如此多兵马拒绝了,径自前往边关守关,也是直到这两年才以年岁渐长,体力大不如前退了下来,到临鲁关做关口指挥将领。
想到这些,卫瑶卿对叶修远随口道了一句:“王大将军体力大不如前了,亲自上战场倒是不必,有他指挥,我是放心的。”
叶修远却忙正了脸色,对她说道:“大天师此言差矣,您没有见过这位王大将军,下官却是见过的。虽年纪不小了,四十有六,却常年征战,练得一手好体魄,精神矍铄、勇猛的很。如这些没有受过大的内外伤,又常年练武的,四十有六又如何,那陈善不也四十五了,有几个人敢一个人去对上陈善?”
“这么厉害么?”卫瑶卿奇道,济南城外王大将军的兵马已经同围城的匈奴人开始交手了,带人穿城而过的是副将,所以,她并没有机会亲眼见到这位王大将军,原先还以为是因为受了伤或者病痛才退下来的,却没料到正是精神矍铄的时候,呃……就跟陈善一样。
这么一想,女孩子眨了眨眼睛,问叶修远:“可观他过往是个有血性的汉子,边境一直不稳,既如此有血性,又这般厉害,无伤无病,更该留在匈奴才是,就如同他当年选择的那样,为什么要来临鲁关?”
“这……”对上女孩子闻出来的话,叶修远一时语塞,半晌之后,不由苦笑道:“大天师,下官并不曾想那么多。”寻常人见到王大将军当是高兴才是吧,可这大天师怎的小小年纪,一转眼的功夫提出那么多的问题?而且还不是胡说八道,细一想皆有道理的。谁会心眼如此之多?跟个筛子似的。面对这位大天师当真就好似遇到世族几位老太爷一样,他随意一说,她却转了好几个弯了。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大天师若是怀疑王大将军……”
“不,我没有怀疑他。”女孩子想也不想便打断了他的话,“王大将军没有问题,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总之,王大将军的任命是黄少将军亲自选任的。”叶修远说着看向她,道,“大天师,下官如今二十有六,却还是个济南府的府尹,说到底还是个普通人罢了。不比大天师这般天纵奇才,当真想不了那么多。大天师若是想知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