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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练字回去再练。”那个姐姐说着,把张解桌上那本《水经注》拿了过来。里头有计量有水力,甚至还有计算县乃至府的米粮税库,修堤坝城墙的计算都在其中,可以说是相当繁杂困难,而如今科举又不考算术,是以很少有人会去学这些东西,但是黄石先生开课,自然君子六艺都要习得。
张解的姐姐还会算这个么?侯胜子神情激动不已。
“今天教你计量,我讲完就走,认真听哦。”少女的声音很轻柔,脸上带着笑,张解有一瞬间的迟疑,却还是点了点头。
“所谓计量,先明白计量的单位……”
侯胜子也跟着听得很认真,少女的声音很好听,一边说一边以手指比划着长度,她讲的深入浅出,就连侯胜子都觉得自己好似听得懂了一般。
“今日就讲到这里,明日我再来。”张解的姐姐说着起身,提着食盒向外走去,只是离去之前,还留了一包酸酸的乌梅给他。
“张解,你的姐姐好生厉害。”回过神来的侯胜子激动的看着他,羡慕不已,“有个这样的姐姐真好!”
“这不是……”我姐姐,张姐姐默默的吞下了要说的话,如果……如果他的姐姐还在的话,也会这般厉害的。
……
“我的零嘴儿呢!”黄石先生趴在地上,衣衫松散的找着,裴宗之喜甜,他喜酸,所以偷偷藏了一包乌梅在身上,一边看春宫册,一边吃酸乌梅真真是人生乐事,但现在,他的酸梅子不见了。
“谁……是谁偷了我的酸乌梅!”黄石先生把自己的衣衫摸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到那包酸乌梅,恨恨的看向裴宗之,“裴宗之,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酸乌梅?”
“没有。”裴宗之吃着糖豆很是惬意的模样。
黄石先生看着他,一脸的怀疑:“胡说,这里又没有别人,除了你,还能有谁,难道是耗子偷的不成?”
裴宗之眯眼看了他一眼:“你说是我就是我吧,你奈我何?”
“你……”黄石先生甩着袖子冲了出去。
看着黄石先生离去的背影,裴宗之耸了耸肩:“我喜欢吃甜的或者酸酸甜甜的,不是纯酸的。酸乌梅不是我偷的。”边说边摸了摸腰间的一包蜜饯,他只偷了黄石先生一包蜜饯而已,黄石先生问的是酸乌梅,那自然不是他偷的。
出门的时候,看到几个少年还在那里跑闹,黄石先生干咳了两声:“回来上课了,莫闹了。”
一群小子应声跟着走了进去。
屋里的张解很认真的在写着字,侯胜子神情激动:“张解的姐姐好生厉害……”
“再厉害也不会有我六姐厉害。”一脚踏进屋中的卫君宁听了,连忙说道。
黄石先生正一脸愤懑,听到卫君宁的声音,想到那丫头说得这混小子看到他看春宫册的事情,当即喝了一声:“卫君宁,不要吵闹,去位子上坐下!”
卫君宁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情愿,同时瞪了眼那个小童,默默地回位子上坐了下来。
看到他这小动作的李欢回头,摇了摇头,似是有些不满:“君宁,你别闹!”
“别闹别闹,我像坏人么?”卫君宁大力磨着墨说道。
“像啊。”那边的侯胜子回头回了一句,屋子里响起了几声轻笑。
卫君宁抱着双臂斜眼看着众人,冷哼了一声。
现在是习字的时候,屋子里很安静。
握着笔写着“卫君宁”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卫君宁咬着笔杆,心道:我会写字了呀,为什么还要写?
正这般想着,经过看也不看他一眼的黄石先生突然抚掌叫了一声“好”。
“好字!”
黄石先生站到了小童的身边,看着那一行工整的楷书,赞叹道:“笔迹劲瘦,转折处锋芒毕露,若是大字,想来会更妙!”
有那么好么?卫君宁凑过去看,黄石先生却回过头来,指着他鼻子怒道:“你看看他,再看看你,你这写的什么东西啊?”
黄石先生说着拿起张解跟卫君宁的字向大家展示,饶是有所准备,众人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卫”“君”“宁”三个字歪歪扭扭,鬼画符一般写在纸上同一旁那工整漂亮的楷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夫人()
“当真上天入地之感!”侯胜子连连摇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诶,不比也罢!”
黄石先生把字还给了卫君宁:“你六姐不用你考科举,四书五经你都不必学,只需练字,你这练的什么东西!”边说边摇头,“朽木不可雕也。”
也许一开始训斥卫君宁是有些私心,但现在黄石先生的话却是出自真心的。那丫头跟个人精一样,都是她的弟弟,这差别也太大了吧!难怪人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个小子的不行,武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力气倒是不小,要不干脆去码头上做个挑夫算了。
……
今天六姐心情似乎很是不错,卫君宁耷拉着脸,向她告状:“六姐,那个看春宫册的先生说我。”
“说你什么了?”卫瑶卿愣了一愣。
“说我字写的不好看,说我朽木不可雕也。”卫君宁气愤道。
呃,这个,卫瑶卿哭笑不得:“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么?”
“不明白,但大家都在笑,想想就是骂人的话!”卫君宁握了握拳头,“有本事比打架呀!”
卫瑶卿没有理会他这一句,只道:“把你写的字给我看看。”
“我带着呢!”卫君宁说着从腰间的袋字里取出揉成一团的纸递了过去。
待到看清那三个字,卫瑶卿沉默了许久,却还是道:“前朝有个姓颜的书法家,或许比较适合你来练。你只要会写你的名字,其他的字不需要你来学,一会儿回去了,我把那三个字写给你,你带着练,明白吗?”
卫君宁点了点头,巴巴的看着她:“六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啊!”
“上次教你的练箭有一直练么?”
卫君宁摇了摇头,拿眼睛偷瞄她:“练了段时日,后来觉得无趣了,就未练。”
“打拳呢?”
卫君宁摇了摇头。
卫瑶卿:“……”怎么办,她觉得朽木不可雕也还真没说错。
连做个纨绔都做不到最好,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
城东的朱雀坊一带是城中富户高族聚集的地方,正中有一处,红亭白塔,假山池水,雕栏玉砌,华丽无匹。这是长安城中的老牌贵族,世袭的怀国公薛府的宅邸,也是自大楚开国就建立的老宅子了,每几年翻修一次,是以看起来不见旧,反而青砖白瓦,很是漂亮。
薛府的后院开满了各色嫁接的梅花,老怀国公薛行书喜好摆弄花花草草,是个富贵闲人。其实说起来薛行书这个名字同第一任怀国公,陪太宗皇帝打天下的薛行衣有几分相似,想来当年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有几分希冀的。奈何老怀国公薛行书却与这个名字的希冀截然不同,成了富贵闲人。
奴仆从正堂中走了出来,带上了房门,坐在正堂中一言不发的怀国公世子薛瑾瑜孤坐了许久,却猛地一推,茶盏落地,四分五裂。
“好……好!”薛瑾瑜握着纸张的手青筋暴起,“一个青楼的婊子也敢欺我!是抱着崔家的腿不肯放了么?”
“世子,大小姐来信了。”心腹吴管家在外禀报。
“进来。”
这一声含着“怒意”的进来让心腹愣了一愣,却还是走了进来,掩上了房门,将手里的信递了上去:“这是大小姐的来信。”
薛瑾瑜青着脸撕开封口抽出信纸看了起来,心腹有些忐忑的抬头,却见世子并没有如以往接到大小姐来信那般认真的看,反而嘴角尽是冷笑。
“联合联合联合!”薛瑾瑜一掌击在案几上站了起来,“我姓薛的是缩头乌龟不成?”
“世子息怒。”
“薛止娴既然要忍那就让她在并州呆着吧,我怀国公府能捧出一个大小姐就能捧出一个二小姐、三小姐,止慧什么时候到?”
“禀世子,算算日程,三小姐两日后便能到长安。”
“很好,让芷柔来见我!”薛瑾瑜舒出了一口气,复又看了他一眼,“瞒着老国公,知道么?”
“是。”
吴管家应完,正要退下,薛瑾瑜又开口了:“夫人呢……最近有没有闹?”
吴管家摇头:“不曾听人禀报过。”
“下去吧!”薛瑾瑜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吴管家退了出去,关上了正堂的房门,才走出没几步,便见侍婢匆匆行来:“不好了,吴管家,夫人……夫人磕到了头。”
“去看看。”吴管家皱了皱眉,去往薛宅东苑的方向,才一走进,吴管家便抬手遮了遮眼,入目所见的一切摆设都是纯金打造,踏入其中,颇有种金碧辉煌的感觉,有些晃眼。
这是一座金屋。
只是颜色看的人有些眼花,适应了片刻,吴管家翻帘而进:“夫人怎么样了?”
“起床急了,不小心磕到了头。”说话的是个嬷嬷,神情木然,“已经让夫人去歇着了。”
“嗯,没事就好。”吴管家说着遮了遮鼻子,满室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若是夫人有什么意外,你们也不必活了。”
“是。”嬷嬷同旁边两个婢女连忙跪了下来,应声。
谁也没有注意到,床上放在绣金被褥上的手突然动了动,就在嬷嬷同两个婢女跪下的功夫,被子里的人突然坐了起来,披头散发赤着脚就往一旁的柱子上撞,还好吴管家及时反应过来,挡在了面前。
那人似是用上了蛮力,撞得吴管家后退了两步,跌到了地上。
吴管家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还好还好,若是这股大力撞到了墙上,估摸着离死也不远了。
那披头散发的人被那嬷嬷同两个婢女架住了动弹不得,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尖叫声,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挣扎间露出了大半张脸,不施半点粉黛,却容色倾城,奈何脸色狰狞,双目赤红,疯狂的想要往柱子上撞去。
吴管家捂着肚子,挥了挥手:“把夫人请回床上去!”
女子疯狂的挣扎着,那嬷嬷从一旁拿出几条绳子,跟着两个婢女把女子绑回了床上,口中还道:“夫人,您别为难奴婢了,您若是不听话,只能这样绑着了。”
手脚被绑住的女子发出尖叫,有婢女从外端了碗黑色的汤药进来,绑在床上的女子眼里疯狂的挣扎着,但到底还是被灌了进去,喝下药之后,女子渐渐安静了下来,昏睡了过去。
吴管家摸了摸额头,一头的冷汗,还好没出事,不然就糟糕了。
离去之前,留了句话:“看好夫人,若是夫人出事,你们也不必活了。”
第一百九十章 条件 (月票660+)()
穿过修竹长廊,崔璟抬手行礼:“祖父,魏先生。”
两人应了一声,还在落子,因着在下快棋,棋子落盘的声音不绝于耳。
崔璟抬手站在一旁,并未观棋,目光却落在手里那张拜帖上。
待到一局终了,崔远道轻啜了两口茶,才缓缓开口道:“何事?”
“王老太爷的拜帖。”
崔远道把手边似是随手一放的一摞纸拿了过来:“会仙阁八成的干股已到手,可以见王翰之这老儿了。”
“祖父。”崔璟却未立刻离开,“您能猜到是为什么事吗?”
“卫家那个小丫头带着王翰之跟谢纠两个老儿闯会仙阁不就是想要借王翰之的手讨回自由么?”崔远道,“可以,但是就看这筹码,王翰之这老儿肯不肯出了。”
崔璟沉默了片刻,又道:“祖父,我觉得筹码还不够。”
“嗯?”崔远道扬眉。
“卫六的身价不止这些,那个七安先生也要算在其中,如此看的话,自然远远不够。”崔璟,“若是王家真的肯为她出的了这筹码,璟倒是真佩服王老太爷这份魄力了。”
崔远道眯眼:“九郎,你倒是比祖父开的条件还要大。”
……
“欺人太甚!”收到回信的王翰之冷哼了一声,“如此大开口,他崔远道还不如去搬几座金山银山来的更快!”
谢纠将王翰之拍在桌上的回信拿了起来,待看清楚上头开的条件时也愣住了:“崔远道……崔远道这老儿竟然开得了这样的口?”
“是啊,你说这老儿狂不狂?我崔王谢三家几百年的交情,他如此枉顾,狮子大开口,岂不是欺人太甚?他敢开得了这样的口,他崔远道有本事一辈子不要求到我王家头上来!”王翰之勃然大怒。
谢纠也支着头不解:“他怎么开得出这样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