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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邢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待老严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才问道:“小伙子!你读了几年书?”“初中毕业。”“初中毕业?”老邢想了想点点头,“是啊!你们这些人在学校那几年也没学到什么,整天地闹革命,咳!误人子弟呀!”他看了看一脸惋惜的老严,道:“老伙计,你把他领到园子里练一练。”老严点点头,招呼陈沂生进了公园。三十分钟后,两个人出来了。老严一身是土,陈沂生青鼻脸肿。
把最后一张凳子放在车上,老邢拍拍手,问道:“怎么样?”“年龄过了,筋骨有点僵硬。不过,扛打——不管怎么撂倒都能爬起来。有一点很可贵:就是一个地方决不让对手打上第二拳。”“真的?”“没错!”老严指了指陈沂生道:“这小子挺赖皮——嘴里求饶却趁我不注意把我撂倒,亏了我这身本事没扔下,要不然被他按倒还真别想爬起来。”老邢点点头没说话。
陈沂生这时倒是来了精神,“扑通”一声跪在两位老人身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两个人也没拦着,等他磕完,老邢问:“小伙子,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们可受不起!”陈沂生管不了许多,拉着二人直叫师傅。刚才那老严的身手他领教了,说实话,他连人家怎么动的手都没看清就被放到了。说什么一个地方不被打上第二拳那是老严给他留了情面,事实上哪块地方都被打中不止一次。要不是老严故意相让,恐怕他也别想把人家摔倒——拔老严那腿就和拔树没什么区别。
这两个老头不是一般人——就是傻子到了现在也能明白了。不过,老邢还是在犹豫。“行了老团长!你就别犹豫了,象我们这般岁数也没几年活头儿,总不能把这一身本事带到棺材里去吧!我看这小子人不错——心善可也不死心眼,干我们这一行是把好手。”陈沂生听他这么一说,特别是最后一句,心里直紧张:“他是干哪一行的?别是特务吧?我可是解放军......”他还在那胡思乱想,老邢皱皱眉道:“倒是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可这年龄这筋骨这文化......”“年龄没关系,他基础不错,仔细调教调教就能过来,别的只要他能吃苦就好办,是不是?”老严暗地踢了陈沂生一脚。“是是!”陈沂生一阵疯狂点头。
老邢什么也不说了,想了又想,把他拉起来说道:“你也不用拜师,我也没答应你什么。不过明天,你先来这里看看书,别的以后再说。记住我们和你的事情别让外人知道,听明白没有?”陈沂生也不傻:一个解放军战士和国民党老兵关系密切——这传出去没事也会变成有事,更何况他还背着案底。他不过是一时兴起才求老邢收他为徒。现在想想有些过于轻率:还没弄清人家的真实身份就急着拜师,万一这老头真是特务可怎么办?一想到这儿,背后就冒冷汗。
好在老邢并没有答应他什么,他这心里也放宽了许多,对拜师的事情也就没那么执著了。天已经黑了下来,老邢从书箱里掏出几本书递给陈沂生道:“你今天回去先把这几本好好看看,看完之后你告诉我赵武灵王和荆轲是哪国人!”
看着陈沂生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老严道:“老团长,你怎么没答应?那天听你提起对他的印像,我就一直都没闲着!把他里里外外调查了一遍,是个可承衣钵的人。”“老严,我之所以没答应他那是因为我们的身份,你想一想:我们几个国民党的老兵收了解放军做徒弟,这要是传出去,恐怕这孩子这辈子就毁了。你再想想:我们几个教他一个,这要是教成了,那他可不是一般的可怕。如果他不知道藏拙,被追问起来,这还是要害了他。好不容易收个徒弟却把他给害了,这可不是你我几个的本意。”
“那还能怎么办?你儿子不和你学,外人也不能教,你我这一身本事就这么烂着?”老严很泄气。
“你也不用急!我们再观察几天,如果他不怕这些事情,就收了他吧!说句实在话,这孩子的速度、耐力、爆发力和韧性,可是很少见的,再加上头脑灵活,反应极快。是个好料子。难能可贵的是他还仁义......唉!这孩子的上级竟然没看出来他是块美玉,人才就这么白白埋没,咳!”
“你就别替他委屈了!关键是我们收了他之后,有些科目可怎么教,你想过没有?”老严泼起冷水。
老邢点点头,的确,象车辆驾驶,射击和跳伞,他们就是知道也无法让他实践。世道不一样了:他们那时候可是清一色美式装备并且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可现在,只能是在没人的时候想想过去怎么玩了。
陈沂生抱着小人书,急匆匆地走进营房,好在天黑,哨兵也没怎么注意他脸上的瘀伤。霍保生出去喝酒了,陈沂生一个人就着馒头,挑灯夜读。
老邢借给他的书是改编自《二十四史》的历史连环画,尽管内容简单,但对于陈沂生这种水平再合适不过了。他觉得看历史跟看故事似的挺有意思,遇到不认识的字就拿着霍保生的字典一通翻查。别说,他记性不错,一晚上就认识了十多个字,也总算缕清了三皇五帝,了解了汉唐之后是宋元明清。同时也知道什么赵国燕国什么荆轲刺秦王不过是中国古代战国时期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中国自己的事情。不过,他看这类书也挺有选择性,军事方面多看一些,经济方面少看一些甚至一带而过。
等霍保生喷着酒气摇摇晃晃地回来时,陈沂生已经看到南北朝了。霍保生叫了他两声,见他头都没抬,只好嘴里嘟囔了两句,一头扎在床上便睡了......
睡到半夜时分,忽听“啪”地一响,接着就有人喊道:“这一辈子是白活了!”“谁不想活了?”吓得霍保生一翻身就站起来,晃了晃带着宿痛的头,定睛一看:只见陈沂生坐在桌子上,拎着酒瓶,拍着大腿,空空的眼睛望着天棚,一脸地沮丧。
“老陈,你可要想开,千万别做傻事!”霍保生一头扑过去,抢过酒瓶,死死地抱住陈沂生任凭他如何挣扎就是不放。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更新时间:2005…11…25 12:21:00 本章字数:4553)
“放手,你要干甚么?”陈沂生用力挣扎。“老陈!二少!你可别想不开,有什么事咱商量着来行不行?”“你说什么?我有什么想不开的?能不能先放开我?”陈沂生被他气得快发了疯.过了好一会儿,霍保生慢慢放手,喘着粗气擦擦汗,上下瞧瞧陈沂生。“霍保生同志!深更半夜你不睡觉,这又是要炸什么尸?”陈沂生想想,觉得自己的确理亏。没想到霍保生一蹦多高,指着陈沂生骂道:“操你奶奶,我问你呢!你他妈不睡觉发什么羊癫风?吃饱啦?没事干哪!知不知道你那一嗓子能把人吓出毛病来?告诉你,我是受够了,明天我就打报告调寝,你一个人爱怎么疯就怎么疯去吧!房子拆了都和老子没关系......”霍保生睡意全没了。脸色紫红两眼喷火,那拳头挥地比团长讲话挥拳的速度都快。如果不是陈沂生先蔫了,说不定哪一拳就落在他鼻子上。
擦擦一脸唾沫星子,陈沂生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比划道:“两条裤子!”“少来这套!”霍保生一巴掌拍掉了陈沂生的手,“我和你说正经的,不许转移话题!你他妈也太不拿华国锋当主席了……”他摸摸头,“你说什么?两条裤子?不行不行!”他跳到桌子上指着陈沂生叫道:“外加一条衬裤两双臭袜子!”“行!随你。”陈沂生将他拉下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仔细向外听了听,还好,没人觉察。他认真地对霍保生道:“老霍,我发现宝了!”霍保生拾起桌上的茶杯,也不管是谁的“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这下子,全清醒了,想睡都睡不着。
“你又发现什么啦?”霍保生拿起扇子斜倚在床上扇了扇。“你看看这个......”“什么呀!......小人书!我地妈呀!你把它当宝?”霍保生不敢相信,瞧了瞧这个陈沂生,“陈二少同志!你整宿不睡就是为了看小人书?”“是啊!不过你别小看这小人书,就象那霍去病,岁数和我差不多,你看看人家说的是什么——不灭匈奴不成家。多有气势!咱什么时候能说出这种令人倾佩的话?和他比,我这辈子是白活了。来!你听我说......”
霍保生一头扑在床上死死捂住耳朵,任凭陈沂生如何哀求就是不理,口中不断嚷道:“你什么也别说,我也什么都不想听!求求你放过我吧!救命哪!......”
............
第二天,霍保生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站在太阳底下望着周围对他指指点点的战友们,心里一个劲儿地骂。
“站直了!这腰怎么回事?怎么象个虾米?还想多站两个小时是不是?把胸挺起来!对!再挺!”感受着队长在他身上不断地拍来拍去的巴掌,他心里把陈沂生从未见过的曾祖父都骂了个无数遍。“我记住你了霍保生,下次你再迟到,你就给我打包滚回你们连队去!”于自立指着霍保生的鼻子,弄得霍保生一阵细痒,“你再站一个小时,记住!为了罚你也是为了教育别的同志!你们组的床单衣物全交给你洗了......”“嗡嗡”霍保生只觉一阵眩晕,差点没昏过去,“陈二少!你他妈一点都不亏——两件衣服换三十多件被单。我他妈砍死你......”“听清楚没有?”于自立大叫。“清楚了!”“大声点,我听不见!”“听——清——楚——了!”
............
一只麻雀稳稳地落在纹丝不动的霍保生头上,他用眼睛向上瞄了瞄这只降落在帽沿上的小鸟,惊奇地发现这小家伙也正在怯生生地望着他,一人一鸟5秒钟对视的结果是——这一人一鸟都被对方吓了一跳。最后,麻雀果断地决定要与霍保生保持一定的距离。飞走之前,在霍保生不断向上鼓气的嘴唇很激情地“吻”了一下,并在他的头上留下一泡热乎乎的鸟屎。
“我要调寝!”霍保生眼含热泪,“连鸟都欺负我,我受够了!陈沂生你这个鸟人,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我要调寝,谁阻止我就和谁拼命,就是天王老子也不给面子!”他下定了决心。
陈沂生也不太好受,刚到公园,就在老严命令下扎马下腰劈退。甭说,别看老陈年过二十,可这基本功还不错,马步站了一个小时硬是纹丝不动。
“小子,你练过入门功夫?”老严弯下身子,用树枝敲敲他的头。“没练过!”“没练过你还站了这么久?”“你是说这个?”陈沂生一脸诧异,“这也是没办法——我上学那会儿要自己带椅子,可家里穷没有椅子,课桌又矮。没办法我就这么站着上课,一晃儿8年就这么过来的!”
“噢!”老严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小子还挺有道。”他围着陈沂生转了三圈,猛然出腿在他小腿肚子上踢了一脚。陈沂生一个跟斗就摔在地上。
看着爬不起来的陈沂生,老严一脸的诡笑:“小子!只会扎马没用,你还是短练哪!从今天起,咱爷俩就加加份量吧!”
陈沂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是没多久他就明白了一点:这老头天生是折磨人的好手——他在陈沂生的挎包里一块接一块地塞着砖头,不时还用眼睛瞄着正在继续扎马的陈沂生。“小伙子,看到没有:60斤,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扛过十分钟?”
他把包挂在陈沂生的背上,轻松哼着小调扫地去了。过了半个多小时,老严拎着饭盒回来了。一瞧:陈沂生稳稳当当,不摇不动,马步扎得有板有眼。
“咦?”老严绕着他转了三转,拍着他的头不解地问:“你到底练没练过入门功夫?”“没有。” “那你小子不会是偷懒吧?”“我从不偷懒。”“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坚持了半个小时?”想了想,他突然问道:“什么是入门功夫”“就是拳脚。”“原来你是说这个呀!这没什么啊!就是一百二十斤我也能坚持半个小时。”“你就吹吧!”“那倒不是,新兵体能测试的时候,我就扛着82迫击炮这么站了半小时。”“你傻呀?扛着它干什么?”“要不是想进特务连,我也不会这么做。”“那也不是说扛就能扛半个小时。”“这一项我是练过的,要不然你以为我是神仙?”
老严没话说了,把包从陈沂生的背上取下,看着他活动活动筋骨,突然问:“你老实和我说,你尽练过什么?”“我不知道该从哪儿说。”“好!我问你,劈腿练过没有?”“练过!”“下腰?”“练过!”“双手攀爬?”“练过!”“单手引体向上?”“练过!”......“梅花桩?”“啥意思?”“就是木桩上行走?”“跳房子算不算?”“不算!”“那就没练过!”“搏击?”“没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