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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沂生可不知道他的小算盘,李强就更加没时间去想他的问题了。陈沂生边跑边抬头看着敌人的火力配置,在齐腰的河水中跑起来是很困难的,已经不知道摔倒了几次。当渐渐脱离了火力配备的区域时,众人已经累得快要休克了。
顺着一个小河汊,他们拐进了一片密林之中。放下蒋玉学之后,身上已经感觉不出是什么滋味了。突然间,刘卫国“啊!”了一声,指着蒋玉学的断肢又是一阵剧烈地呕吐。李强借着月光一看:截断的大腿根上,密密麻麻叮满了蚂蟥。个个吸得是个大肚圆。众人赶紧七手八脚地往下拔,也许是动作太大,蒋玉学一声巨大的惨叫从喉咙里喷发了出来……李强急忙死死地堵住了他的嘴,在他的耳边轻声地安慰:“好兄弟,现在不是疼的时候,你再忍忍。。。。。。”蒋玉学的手死死地抠着李强的脖子;喉咙里凄惨地“呜咙”着,鲜血不断地从李强的指缝涌出。渐渐地,声音越来越淡。。。。。。
“玉学!”李强轻轻地叫了一声。蒋玉学一动不动。从手掌心渐渐传来了凉意。“你别怪我,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说着说着,李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泪无声地落在了蒋玉学那双仍然不能闭上的眼睛。
丛文绍根据各方面的汇总反复地在心里思考。看着地图,他想不出这几个中国人送死的原因。明显,自己已经加强了戒备,可是,这几个中国人并未因为暴露而迅速撤离,反而在驻地的周围不断地游弋。他苦苦思索这是为什么,“难道中国军队要在这里会合么?”一个念头闪了一下,不过又被他否决了。通往795高地明显有两条路。相比之下,小镇这条路难走不说,而且阻力较大。以中国军队的原则,他们是迅速穿插然后围点打援。难道他们改变了战术,为自己的这个“点”,打795的“援”吗?自己这个“点”有什么重要性呢?一旦受到攻击,自己就会迅速撤到丛林中,那里正是自己驰骋的天下,中国人这么做不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么?何况,溪山团于795高地所属的山地师根本没有从属关系,即便是团部受到了攻击,795高地也不会放弃这么重要的阵地来增援自己,中国人到底要打什么主意呢?他想得头疼了。
这也难怪他,在中国虽然留学了几年,受到了良好的待遇,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可是,只有一样是中国老师没教,而他也没有学到的——中国的权谋之术。
李强把手从蒋玉学的嘴上轻轻挪开。他已经死了,带着一张痛苦而又不甘心的脸死去了。此时已经没有人流泪,只是心里默默地在想:“下一个不知道该轮到谁了?”
刘卫国抱着头,陈沂生也是一脸的茫然。突然,李强掰开了蒋玉学的左手,拿出了什么东西在月光下看了看,“呼”地一惊,爬到陈沂生的身边小声道:“老陈你快来看,这里可能是越军精锐溪山团的团部。”
月光之下,溪山团独有的袖标清晰地摆在他们面前,上面有越文和一个英文单词“posse”。陈沂生不知道这写得是什么,可李强却清楚得很,并且他还知道:只要发现了警卫部队,那么它所警戒的首脑机关十有八九就在附近。冥冥之中他不知道是该谢谢蒋玉学还是该为他哭泣。由于蒋玉学临死之前因疼痛而胡乱抓住越军尸体扯下了的袖标,造成了以后一连串的事情,却是他临死前所想不到的。
陈沂生也惊呆了,这个突发地意外,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头疼了。“我们不但遇见了越军精锐,而且还遇上了精锐中的精锐——装备精良能打能拼的警卫部队,运气真好。”刘卫国几乎对自己的未来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陈沂生叹了口气道:“可惜就咱们这几个人,要是连长他们都在这儿就好了。”
“放心吧!”李强淡淡一笑“他们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你能掐会算?”
“那倒不是。”李强看了看刘卫国:“只要有他在,至少指导员是肯定会来的——如果他以后还想平步青云往上爬,他就不能得罪那位首长。就是硬着头皮也得赶过来。”他轻蔑地看了看刘卫国,想起点到他名字时指导员那古怪的脸色,不由得心里很是痛快。
陈沂生看着李强,心道:“看不出老李还真有一手。”
正文 第六章
(更新时间:2005…10…25 23:01:00 本章字数:6255)
“团长,师部来电。”作战参谋将电报纸递给了丛文绍,“师部说在高坪以东发现了大量的中国军队。所以,命令我部向高坪迅速增援。”
丛文绍夺过电报仔细地阅读了一遍,很快就陷入了沉思......
“一营,二营,三营现在都在什么位子?”丛文绍看了看地图,作战参谋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三个圈,道:“在团部北,南,西三个方向,正向这里集结。”
丛文绍敲了敲额头,在桌旁转了一圈,自言自语道:“如果我们现在去高坪,会不会钻了圈套呢?”他又看了看地图:“黎参谋,丛林的侦查部队有没有消息?”作战参谋回道:“目前还没有。”丛文绍点着地图道,沉吟了一下,突然道:“黎参谋,你记一下!”黎参谋忙掏出纸笔。“命令:一营,三营到达小镇后迅速向高坪增援,不许停留。副团长带领二营4,5连向小镇右侧的高棉公路担任警戒。发现敌军就地阻击。二营6连进驻小镇。”
命令下达后,他抓起了军帽工工整整地带到了头上。
“团长,可这几个中国人......”黎参谋指了指镇外。
丛文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问道:“黎参谋,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是参谋?”
黎参谋摇了摇头。
“因为你只配做参谋!”说罢一转身,丢下目瞪口呆地作战参谋扬长而去......
坐在木排上,七个人抓紧时间吃着干粮。几个人在小镇的外围转了一转,由于实在找不到什么有利地形,最后只好又转回了河边。很幸运,那条木排被岸边的一块岩石阻住,他们暂时算是有了落脚之处。
越南人停止了搜索,他们这才松了口气。陈沂生用钢盔舀了些河水,扶起正在发烧的李强,给他喂了几口。
“排长,咱们真的不等连长他们了吗?”李春生问道。
李强使劲晃了晃晕眩不清的脑袋,看了看这些战士,道:“记住!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是穿插道795高地,其次,才是和连队会合。小镇的戒备森严,而且敌人还有防备,实在不是一个最佳的会合点。老陈,你把地图拿过来。”接过地图后,他指了指地图上通往高平的两条公路,道:“这两条路,喏!这里,高棉和临江在高平以西15公里处有一个‘丁’字形的会合点,在这里两条公路汇合成一条沿着河谷通向高平的道路。我们只要在这儿钉死,不管连长他们走哪条路,我们都能和他们会合。至于指导员的事情,我希望你们不要把他当成负担,指导员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只能是猜测。”
陈沂生想了想,他向几个战士狎了狎眼睛道:“俺们这不算违反纪律是不?连长也没让俺们在小镇等他们,是不?”众人一阵干笑。刘卫国心想:“这一路上你犯了多少纪律你自己最清楚,那一条不够你喝一壶的。不过这里你说得算,反正黑锅也是你背。”
李强看了看陈沂生,心里暗叹:“老陈你这是典型的农民式无赖,连长他们可不会因为你偷换概念而不收拾你。你小子,接根辫子就是阿‘Q’。”停了一会儿,他突然道:“老陈,你真应该多读点书!”
“团长,和副团长联系上了。”美式吉普车上的机要员把话筒递给了后面的丛文绍。“老阮,你们的情况怎么样?”“报告团长,我们发现了一个连的中国军队。现在正在追击。”“什么?你们没能拦住他们,怎么搞地?什么?他们先于你们进入高棉公路。怎么不追上去?......正在追?好,好。告诉同志们一定要发扬我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追上去,把这些来犯之敌给我干净彻底地消灭掉。”说完把步话机给关掉。
“团长,部队的行军是不是再加快些?”黎参谋小心翼翼地问道。丛文绍点点头,道:“命令前面的汽车加快速度,不要怕天黑。在困难面前敌我都是等同地,我们困难,敌人比我们更困难。”
一个多小时后......
陈沂生拉着李强攀上了公路。强打了打精神望了望周围的地势,李强觉得就是这里了。这是一处穿行于河谷的公路,穿过山壁隧道与峭壁后另一条公路——高棉公路汇合。
李强抬起烧得滚烫的手指,指着面前的峭壁道:“老陈,再加快点速度,这里是制高点。”
“排长,你还能挺得住吗?”
“没事!这点小毛病死不了人。”
“团长,中国人会不会在崖山隧道设伏?”黎参谋看着地图面色很紧张。“如果是我,我一定会。”丛文绍不冷不热地说,“告诉部队,再加快点速度,一定要抢先占领隧道。”
“ 排长!”
“叫我老李。”“是,老李,你说连长和指导员他们会不会真的去小镇找咱们?”
李强躺在挖好的散兵坑里,望着满是乌云的夜空,摇摇头:“我不知道。”陈沂生不说话了,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那你为啥说他们会来?”李强迷上了眼睛,浑身的燥热已经抽去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精神上极度烦躁的他实在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随口答道:“我只是那么一说。”“唔!你只是这么一说......”李强的心里一阵苦笑:“对不起了老陈,我不这么说你们还有心思打仗吗?难道你真的以为指导员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送死吗?官位固然重要,可是小命儿更加重要啊!唉!老陈,你真是个农村娃儿......”
“排长!你再喝口水,一会儿要是有情况,就没工夫了!”
“你拿走吧!”李强轻轻推开陈沂生的手,“弹药都检查完了吗?”
“你放心吧!就等连长他们了!”
“可别大意,要多注意小镇方向的动静!”
“是!”
“老陈!你坐下陪我说说话!”
“行!排长!”陈沂生钻进散兵坑,扶着李强靠在土壁上。
“老陈!你几年没回家了?”
“三年了,都不知道家里成了甚么样子。上回受到俺娘的信,说是要包产到户。排长!这甚么是包产到户?”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当年刘少奇要搞的那一套。”
“那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不是要变修吗?”
“上面的领导是怎么考虑的,我实在是摸不透,不过,只要你跟着中央走准没错!”
“那中央怎么还出来个‘四人帮’?”
“你小子哪来的为什么?当心你的立场问题,别在这件事上被人揪住小辫子。”
“俺哪有那么多辫子!不过俺总觉得连长他们不喜欢俺。”
“老陈,你能不能改改你这口音,‘俺俺’的多难听?你就不会说个‘我’字吗?照这样下去,好媳妇都让你给‘俺’跑了。”
“排长!俺……我习惯了!”
“习惯可不行,你不是想提干吗?当干部就要有那股子精神头,什么叫精神头?就是气质。气质从哪来?一是文化,二是阅历,三才是讲话。”李强在陈沂生面前伸出三根手指,“你说说你,现在一张嘴就‘俺俺’的满嘴地方话,那上台讲话你叫战士们怎么听得懂?”
“嗯!”
“不高兴啦?”
“没有!”
“怎么不说话?熊啦?”
“说甚么?现在俺……我都不想提干的事。等打完这一仗,能活下来再说吧!”陈沂生叹口气,随后又摇摇头。
沉默了片刻,陈沂生没话找话:“排长!你家里还有甚人?”
李强望了望天上的弯月,叹着气说道:“唐山地震那年,家里人都死光了,要不是我当时在云南插队,估计连个骨头渣滓都剩不下。”
看着表情尴尬的陈沂生,李强笑了笑“好好!”李强笑了笑,拍着陈沂生的肩膀,“要是打完这一仗我们都还活着,我一定和你去看看你的老母亲,就把你的老母亲当成我的母亲行不行?”
“咱可说好了,不许耍熊!”
“好!一言为定!”
“排长,敌人上来了。”王玉海指着远处的车队。李强一翻身向远处望去:只见一辆辆军车顺着公路由远到近驶了过来。一盏盏的车灯在夜空中闪烁着,绵绵不绝。“准备战斗!”李强大喊了一声,他知道这七个人的命运就在今晚决定了。顿时,头也不昏,眼皮也不是那么沉重了,“同志们,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大部队到来。”
越军的车队在距隧道口约一百五十米的地方慢慢停下,两队越军从车上跳了下来,向着山崖慢慢接近。
“轰!”伴随着一声巨响,崖壁的巨石和着泥土咆哮着滚落到隧道口,将整条公路彻底切断。
爆炸声中,越军齐刷刷地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