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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自己恢复过来。这短短一刹那的恍惚,除了对一名发言人无法掩饰之外,旁人是无法逮到的。甘迪柏现在大可以凭他自己的喜好,来诠释他刚才的联想。
「哈利.瑟顿,」他重新肯定地讲第二遍。「晓得有许多未知的或然性和可能性乃是他无法预见的,也就因为如此,他才建立了『第二基地』以防万一。我们也并未预测到『谬尔』,可是一旦等他打算找到我们之前,我们就及时制止了他。我们也未预测到自己会成为『第一基地』的眼中钉,然而一当这种危机来临以前,我们就发现到,而且将它制止了。难道这正是你可能不以为然的地方吗?」
「单讲一件事,」甘迪柏说,「『第一基地』把我们视为眼中钉和心头大患的执着,到今天仍未解除。」
他语气中明显的可以听出,他已经由刚才桑帝斯的迟疑木讷恍惚中,推论出一些结论(桑帝斯一目了然的理解到这点),认为对方也不肯定。这点他必须立刻采取对策才行。
首席发言人语气马上转为轻快地道,「让我推测一下你之所以如此认为的理由吧。你认为,『第一基地』的某些人,拿过去的困境与现在的安宁比较一下之後,就会获致『第二基地』仍在左右着『瑟顿计划』的结论;而且必然会这麽结论。他们会认为『第二基地』根本没被毁灭;而当然他们如此决定也是对的。事实上,我们已经接获报告,在『特米诺』有个年轻人…………一位『第一基地』政府中的官员…………尤其是相信这点。…………他名字我记不起来了…………」「他叫戈兰.特维兹,」甘迪柏顺囗接上。「他也是我首先从报告中发现的;也是由我把这件事转送到你办公室的。」
「噢…………?」首席发言人很夸大的应了一声。「你是怎麽会注意到他的?
」
「我们派到特米诺去的某位特务,送回来一份他们议会新当选议员的长串名单…………这件例行性的报告向为所有发言人忽略。我在研究这些人的个案报告时发现,这位新议员戈兰.特维兹,似乎颇有自信而且好辩。」
「你就认为他很危险?」
「倒也并不尽然,」甘迪柏死板板的说。「他平日的言行似乎很随便,常爱干些荒唐事,这种描述使我认为他是个很矛盾的人。因此我就对他进行了深一层的研究。我发现这个人如果早一点被我们吸收的话,可能是块好料。」
「或许是吧,」首席发言人说。「但你该晓得,我们从不在『特米诺』吸收当地的人。」
「我也知道。可是这个人虽然未受过任何训练,却有着一种颇不寻常的直觉。当然这种直觉是相当不合乎理性的。也就因为如此,他胡思乱想之下,竟然抓到『第二基地』仍然存在的证据,就更不会出我意料之外了。所以找才送了份备忘录给你,认为这件事相当严重。」
「是否这件事目前又有了新的发展?」
「他由推论而获致我们仍然存在的证据之後,就到处大放厥辞,不管场合,胡说八道。也幸亏他这种过度发挥的直觉能力,使他终於获得了报应…………他後来被赶出『特米诺』,流亡太空去了。」
首席发言人双眉一竖。「咦?你怎麽突然不讲下去了?既然你要我诠释一下这件事的涵义,那我暂时先不用我的电脑,告诉你一个大概好了。让我随便引用一点『瑟顿方程式』来推算一下…………这乃是因为那位聪明的『特米诺铜人市长』贝拉诺,也怀疑『第二基地』存在,但又怕特维兹这个人到处乱说,可能会让『第二基地』注意到的缘故,所以她宁可把这个人赶出特米诺。」
「可是她可把他关起来啊?」
「在预测个人行为时,方程式是很不可靠的,这你该知道。『心理史学』
所应用的方程式,只能预测群体人类的集体意识和行为倾向。个人行为既然难以预测,那很可能就因为贝拉诺基於人道的立场,认为放逐远比囚禁或暗杀要来得仁慈吧。」
甘迪柏有好一会儿没再讲话。他只想藉沉默来令对方产生动摇,也想同时发展一下心头的恼怒。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才说道。「这并不是我的解释与看法。我相信这个叫特维兹的,此刻,就像一把史前无例的利刃,对『第二基地』极为不利…………
可能远比『谬尔』还要危险!还要更具威胁!」
20
这番话一讲出去,甘迪柏顿感心满意足。因为首席发言人绝不可能想到他会这麽讲,一听之下顿时会乱了方寸。从此刻开始,甘迪柏就占到了主位,由他采取攻势了。然而,等他听到对方冒出一句完全搭不上边的反问时,他晓得自己又砸锅了。
「这跟你认为『瑟顿计划』毫无意义的讲法,又有何关?」
甘迪柏仍不死心,他企图硬逼着首席发言人方寸大乱。他说,「首席发言人,一般人认为,自巴威尔首席发言人把『偏离世纪』扭到正轨,恢复了『瑟顿计划』正确方向之後,就天下太平了的想法,只是个乐观的信仰罢了。只要研究过『时机成熟推算表』,你就会发现,『偏离现象』实际上却是在巴威尔死後廿年,才完全消失不再出现。当然这种成就我们仍然可以归功於他的继任者所做的努力,可是那是不尽然的。」
「不尽然?谁还能如此说…………为什麽不尽然?」
「能否让我示范一下,首席发言人?用『心理史学』数学方程式,我就能很清楚的显示给你看,『偏离期』实际上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它过於微细,小到『第二基地』无法觉察。当然,假如你没空,或者没意思看我示范…………因为这至少得花上半小时的时间,非常费神的去仔细看,才能看得出来…………那就算了。但如此一来,我大可要求召开『发言人会议』,去当众公开示范。可是这表示会很耽误时间,而且也可能引起轩然大波的。」
「对,而且可能会使我很丢脸。…………你就先示范给我看好了。不过我警告你…………」首席发言人力图挽回颓势。「假如你显示给我看的毫无价值的话,我很难原谅你。」
「假如证明毫无价值的话,」甘迪柏以漫不在意的神气压制对方,「你当场会收到我的辞呈。」
示范过程果然花了比半小时还要长的时间,因为首席发言人一直对数学方面的问题紧紧逼问不休。
甘迪柏利用他灵活自如的「显微方程推算式」节省了一些被浪费掉的时间。这套推算设计,直到十年前才正式推出问世,而首席发言人一直没抓到诀窍去操控它。这套设计能够把「瑟顿计划」任何一部分的时空找到,以三度空间显示出来,既不需要墙壁,也不需要仪表操控。甘迪柏晓得对方不内行。首席发言人也清楚对方知道他不内行。
甘迪柏列出来的方程式,随着他的解说不断前後移动和延长下去。他随时可以获得定义;设定「公理」,并且同时可以用二度空间和三度空间,把符合他方程式的历史过程显示出来加以印证。
甘迪柏的阐释,言论清晰而且明确。到最後,终於使首席发言人甘拜下风、五体投地的心悦诚服了。他说,「像这类的分析,我以前好像从未见过。这是谁弄出来的?」
「首席发言人,这是我自己弄出来的。有关这方面所牵涉到的基础数学微分方程,我已经出版过一本了。」
「太好了,甘迪柏发言人。单凭这个就足以使你…………假如我死了或者退休的话…………当上首席发言人了。」
「我倒并未想过这点,首席发言人…………可是既然你也明讲了,那我也只有心领了。事实上我的确想当首席发言人。继你之後,我实在也看不出还有什麽适当的人选了。」
「说得好,」首席发言人接道,「如果不懂得『当仁不让』的至理,仍一味谦虚的话,才真正是件危险的事。」
「然而不论将来是由谁来担任首席发言人这个职位,他都应该『必须』遵循一个唯有我看清的程序。」
「什麽程序,也许现任的首席发言人照样应该必须遵循吧。我虽然老到不能像你在这方面有重大的突破,可至少还未老到使唤不动。」
「谢谢你,首席发言人,因为我实在需要你的帮助。没有你英明的领导,我就无法说服『会议』。」(礼尚往来,投桃报李)「那麽,现在我应该可以假设,你已经由我刚才的示范中看到,『偏离世纪』靠我们一贯的政策并不能修正过来,而且它从未消失过。」
「这我很清楚,」首席发言人说。「假定你的数学方程式是正确的,那我们就可以推测出,『瑟顿计划』之所以能在『偏离世纪』继续存在之下,仍然继续执行无误的理由,乃是出於某一群人…………甚至只是一群个人…………不断暗中采取反应行动对策的结果。…………而且这些人具有某种程度的信心和执着。」
「非常对。既然由我刚才示范的『心理史学』微分数学方程式中,可以看出这种正轨常态乃是不可能的;『偏离因素』仍然继续存在的话,自巴威尔之後的承平局面,就绝不可能出现。所以,你就应该明白,为什我当初会说,『瑟顿计划』的毫无瑕疵,正是它的瑕疵了。」
首席发言人接道,「反正,不是『瑟顿计划』仍然具有『偏离因素』,就是你的数学有错误。而既然我必须承认,『瑟顿计划』已将近有一百多年,未曾显示出一点『偏离现象』之下,我就必须认定你的数学中一定有错误…………除非我找不出任何谬误或者失误。」
「事实上你这种讲法已经错了,」甘迪柏说,「你排除了第三种可能…………
犯了二分法的谬误。因为『瑟顿计划』也十分可能并不具有『偏离因素』,而我的数学也不可能出错的讲法,也不是不可能成立的。」
「我看不出这第三种可能。」
「假定『瑟顿计划』乃是被一群具有更先进、更高深『心理史学方法』的人,在暗中左右的话…………即使这群人只是个体单位…………那就表示说,他们拥有我们『第二基地』所没有的一种方法。那麽…………也只有这个『那麽』…………就表示我的这套数学推理,就不应该会推测出任何『偏离现象』存在的事实!」
首席发言人听了这番逻辑推理之後,着实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接上囗。他说,「我并不知道还有的这类更高深先进的心理史学方法,而且我也肯定,你并不知道。而假如连你我都不知道的话,那就更不可能是有某位发言人,或者是某群发言人,已在暗中发展出了一套更高深的方法,而并未让其他发言人…………
包括你我…………晓得。你是否同意这种讲法?」
「我同意。」
「那麽不是你的分析有错误,就是某群『第二基地』以外的人,他们已经拥有太先进的『显微心理史学方法』了。」
「完全对,首席发言人,我应该修正我刚才讲的第三种可能。」
「你能把这种立论以事实示范出来吗?」
「我不能以任何正式的方法加以证明;但你应该可以想到,不是早有过一个这样的人,他可以支配个人而影响『瑟顿计划』吗?」
「我猜你是指『谬尔』。」
「对,正是。」
「但谬尔只能捣乱。问题在於以你的数学方法推算的话,『瑟顿计划』未免推行得太过於完美了一点。所以你必须去找出一个『反谬尔』的人…………某个能够完全像谬尔一样,能支配『计划』,而又完全采取相反动机和行为的人……
……不是去捣乱,而是去令它完美的人。」
「完全对,首席发言人。我希望我也能像你这样的表达无碍。谬尔是什麽?一个流氓。但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凭什麽会成为一个那种人?没有任何人真正了解。难道继他之後,就不会再出几个像他一样的人吗?」
「显然不会。大家所知道的谬尔,只是一个无法无天、横行霸道的死硬派;他谁都不买帐。由他的名字『谬尔(骡子Mule)』就可想见。还是说,你认为那只是个神话?」
「我并不是指这群人乃是谬尔的後裔。而谬尔也不可能是属於任何一个集团的…………他只是个突变…………否则他就不会出来捣乱『瑟顿计划』了,对不对?
这群人明明是支持它的。」
「他们凭什麽要来支持它?」
「那为什麽我们又要支持它呢?我们为了计划让未来的『第二银河帝国』
在我们…………或是我们的智慧後裔…………统治之下,产生出来。既然有一批远比我们还要高明的人在支持这项计划,那他们难道会放弃去统治银河的机会与权利,让给我们吗?届时将由他们来做决定的话…………到底又为了什麽目的?难道我们不应该把他们打算如何统治『第二银河帝国』…………到底打算给我们一个什麽样子的『第二银河帝国』…………先搞清楚吗?」
「你打算如何去搞清楚?」
「好,先说一点。为什麽『特米诺市长』要放逐戈兰.特维兹?她这麽做,不是正好把一名足以造成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