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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安分你个鬼,滚开!”她一挣扎,沈扈立刻将脸埋进了她头上。
细细一看,苏婥才反应过来,沈扈反拧着她两只手,用羊皮绳绑着,拽着她的一股力道,一直往枕上拉,她紧张得直蹬腿,却抵挡不住沈扈强有力的大掌。
他两手腕,翘地拖起她下巴,不紧不慢,冷炙了声音说道:“别想反抗,乖乖陪本王睡觉!”
房间里透着夜晚星空下的点点光芒,她的瞳孔里满是沈扈的幽邃面孔,沈扈在她的羊脂玉般的脸上俯看了一会儿,又伸出手掌,轻轻地将她搂了过来。
修长的一截手指扣在她的唇上,他低声地嘘了一声,苏婥无力地停了下来。
睁开眼睛,被他紧摁了弧度,整个人就这样直直的睡在了他旁边。
沈扈很快闭了眼熟睡,手里攥着的绳子很紧,怎么也拽不开,苏婥眼睁睁地看着他幽暗腹黑的脸庞,佝偻着眼眶,一直睁到了天亮。
唰一张熊猫眼。
翌日,醒来时,黑眼圈围成了煤炭。
手腕上被羊皮绳捆紧的红色印痕还在,羊皮绳被解开,而沈扈早就不在房间里。
清脆的鸟语,震响耳膜。
第43章 汝鄢宫()
苏婥揉两下手腕起身,听到门外叮咚敲门声,进来的是刘寄奴。
一直养伤的她,寄住在乾毓殿,沈扈非但没有敢她走,跟苏婥只字未提她的事,看来沈扈是默许她的存在了。
“赵姑娘,衾公公来宣旨了!”刘寄奴说完,便躬身退下。
雷公嘴、高颧骨的衾公公走进来,威严端正,手里正拿着翡翠卷轴的圣旨。
“赵卿嫣,接旨!”衾公公尖声道。
是沈扈册封她的御旨,听着却有种上刀山火海的紧张、不安,但苏婥还是硬着头皮跪了下去。
衾公公端着脆哑的嗓子,偷偷瞄了一眼苏婥冷定的神情,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青鸾城神侯府千金赵卿嫣,因难掩其皓齿星眸、娴静端庄之假面,面冷言横、横行不法,专做违背本王御旨之事,念其功德,本王特此赏封苏婥为嫣侍御,日夜打扫汝鄢宫,不得有误!”
“奴婢接旨!”不得已,喊了一句。
沉沉的手臂抬起,当有一沫冷滑手感掷入手掌时,衾公公已经把圣旨塞进了她的手心里。
嫣侍御?汝鄢宫?秋风扫落叶,哀风平地起?
苏婥不停地嗔着,这些字眼,的的确确已经把她锁死了,锁在那个血红鬼瞳女人生前的宫殿里。
衾公公离殿。
推开门楣,琇璇、刘寄奴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嫣侍御!”两人温庄地躬身行礼。
苏婥赶紧道:“起来吧,不过是卑贱的帝妾而已,你们不必多礼!”说罢,速速俯身拉二人起来。
“谢嫣侍御。”二人这才拱身站起。
“瑾瑄呢?”苏婥看向刘寄奴,下意识问了句。
向来是瑾瑄服侍她,一早却不见人影。
刘寄奴睇眼过去,在苏婥耳旁低低地道:“黛妃娘娘又把她派遣过去了!”
看向琇璇的疑惑眼神,苏婥只轻轻点了点头。
琇璇凝了眉,便又说道:“嫣侍御,皇上交待您今晚不得再住乾毓殿,奴婢这便前往汝鄢宫替嫣侍御腾出一间房安歇!”
“辛苦了。”苏婥点头应允。
琇璇微屈侧身作揖后,退出内殿。
飕飕冷风下,苏婥关紧门窗坐了下来,将刘寄奴闲置在乾毓殿这般久的时日,难得刘寄奴还不寻死觅活要威逼她,反应恰是太冷静了。
苏婥握紧刘寄奴手腕,轻柔安抚道:“寄奴,这两天辛苦你了。”
“奴婢一直想回潼山看一眼相公,那里墓地荒了许久没人打扫,一定枯草丛生!”刘寄奴自顾自地哀伤彷徨起来,这样宁静的面容,早已不是之前在汝鄢宫时被郑云凡抽打时发狂的模样。
苏婥却有这般共鸣。
“好,只要皇上答应让我出宫,我一定带你去!”苏婥决绝地答应了刘寄奴,至少可以从刘寄奴的眼神中看出她对丈夫的思念,这种思念远比南魏带给她的压力沉重多了。
刘寄奴反问道:“可能吗?”沈扈这样将苏婥打发到汝鄢宫,禁锢着,表现出来的也都是冷淡
苏婥忖思片刻,便又提出条件道:“前提是,你必须告诉我,南魏是怎么回事!”
“你想听?”刘寄奴疑惑。
苏婥庄重地点了一下头,附带的眼神是更加让刘寄奴信任的表情。
“其实这些,又岂是我们女人能干涉得了的!既然你不是皇上这边的人,那我就直说了!”刘寄奴说着便长叹气,望向地上的眸子敛色许多,却一脸沮丧样。
“你说,我听着”苏婥迫不及待地等着下文。
刘寄奴悲戚许久,才缓缓说道:“南魏为了千秋霸业,派了女细作前往北滁**皇上,想着打探出青鸾玉的下落,只要得到皇后的完整遗骨,南魏就能够一举歼灭北滁,统一诸侯!”
刘寄奴字里行间是提到皇后遗骨没错,原来青鸾玉是引子,皇后遗骨才是沈扈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难怪沈扈要这么折磨她,这一切似乎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酆州参知政事苏诞府邸的地下室,沈扈已经拥有了苏婥的身躯,接下来,要找的就是四肢和头颅了,那么能够得到遗骨下落的唯一线索,就是青鸾玉了。
“那你呢,你是细作?”苏婥直言不讳地问。
哪怕刘寄奴说是,苏婥也不会感到奇怪。
“不是!”但刘寄奴的话,的确有把苏婥震惊到,半晌,刘寄奴便解释起缘故:“奴婢只是北宜城的一个普通女子,而我丈夫,他是南魏的最大的商贩,却在经商途中,被北滁的人杀害”
“所以,你恨不过,才被南魏的那个冉骞承威胁,想要对付北滁,大言不惭地说要灭了北滁这些混帐话?”苏婥脸色一冷,当即打断刘寄奴的话。
“对不起,我被冲昏头了!”刘寄奴愧疚难安地低下头。
苏婥宽慰道:“你不必道歉,好好活着,找出杀害你丈夫的凶手,替他报仇!”
“你为什么肯相信我说的,你不怕我在骗你?”刘寄奴的神情很焦急怵惕,她把一切都和盘托出,苏婥深信不疑,是对她最大的欣慰。
苏婥冷声磕道:“我从不怀疑一个心怀丈夫的女人,更何况,就算你撒谎,也不可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欺骗我的人,我苏婥只会日后让她更加生不如死!信你,不过是瞧不起寻死觅活的人!”
字字珠玑,狠戾卓绝,傲骨冰霜的眼神里原来早就留了一手,引为前车之鉴,让刘寄奴敬佩不已,不由得心生寒凛。
“要找到凶手太难了,多少年了,一直没有眉目,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放弃,很想马上就到阴曹地府去见他,他生前很疼我、爱我,什么事都照顾我的情绪,甚至为了我愿意放弃南魏的诺大家业,我一开始并不相信,直到他死的那天,我看见他的尸首被”
刘寄奴突然泪流不止,眼眶顿地一阵发红,眼中仿佛刻画着当年的血腥场面,想象着丈夫被人杀害时,那样悲壮凄惨的画面。
“好了,别说了,要哭等到给你丈夫报了仇再说!”苏婥当即阻止刘寄奴继续说下去,继续说,只会让她自己也陷入那种恐慌中,想着北滁圜军在青鸾城大肆屠杀百姓时那种惨状,尸横遍野。
“你相信我吗?”苏婥坚定的眼神看着刘寄奴,重重地在刘寄奴手背上一拍。
冷静决绝的瞬间,她滚烫的心口在沸腾着,一直以来,苏婥都孤单了太久,一直以来,并不是只有她在痛苦,被笼罩在战乱纷争、仇恨阴影里的人太多,刘寄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为了敌邦的丈夫,可以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只为了早日找出真凶报仇雪恨。
“信,坚定不移的信!从你那天晚上那样拼命救我,我就相信,你不会骗我的。”刘寄奴一口回应道,连想都没有想,便点头答应。
苏婥也爽快地道:“好,我赵卿嫣今日起,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她伸出一个巴掌,与刘寄奴紧紧一撞,两个雪白的手掌握在了一起,看到刘寄奴始终露出欣慰的笑,苏婥心里觉得疏松了许多。
这是许久以来,第一次这么痛快了。
“进来吧!”苏婥突然叫道。
一副目不惊色,看在眼里从容淡定的眼色让刘寄奴也吃了一惊。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瑾瑄。
原来苏婥早就知道瑾瑄一直站在门外偷听,难怪刚刚她的眼神看起来怪怪的。
“黛妃跟你说了什么?”苏婥面色颇为冷静地问道。
“信!”
瑾瑄坐了下来,苏婥接手的是一封粘了浆糊,密封的信。
苏婥放下信,扭头沉声地斥问:“刚刚一直站着,为什么不进来,你又不是外人!”
听到苏婥这么说,瑾瑄受**若惊,紧张地赶紧跪在地上解释道:“刚刚怕嫣侍御怪罪奴婢偷听,原想偷偷走了,又担心嫣侍御的话被宫里人听了去,隔墙有耳,所以便一直守在门外,嫣侍御恕罪!”
“你有这层防范心理,我怎么会怪罪你,起来吧!”苏婥没有伸手去扶瑾瑄,而是面不改色地看着瑾瑄,一个沉着深邃的眼神,对于瑾瑄来说,是一剂良药。
瑾瑄起身道:“是,奴婢谢过嫣侍御!”
“从今日起,瑾瑄、寄奴,你们不是外人了,以后私下里,就不必再跟我行礼跪拜了,我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你们不用怕我,放心大胆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我不会怪你们的!”
这样沉重的繁文缛节,对于她这种反叛、据理力争的个性是相违背的,她也更不想就这样默许了自己是沈扈的帝妾这层身份。
“瑾瑄、刘寄奴记住了!”在坐的两人欣喜万分,异口同声地点头应允。
汝鄢宫。
落叶飘零,凌寒悲戚的一啭,化作音色凄凄。
琇璇与乾毓殿宫婢倒腾出东墙院落的最尽头一间月景房,而必经之地,是一井辘轳,鹅卵石两道铺续了一层层的青苔,徐徐步行,才能避免滑倒。
但就是这样的凄靡,苏婥心里却如尘埃落定,月景房深处汝鄢宫尽头,僻静宁幽,反倒远离了宫闱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嫣侍御,四下环境冷清,汝鄢宫夜里又闹鬼,奴婢收拾房间时,心里就害怕得要命,晚上会不会真的有鬼来索命,奴婢好害怕!”琇璇怯懦地扯着苏婥衣角,每走一步,都开始觉得后背发凉。
“琇璇,不得无礼!”瑾瑄骂道。
说着,立马拽开琇璇的双手,她这样抱着苏婥手臂,实在是不知礼数,害怕地连尊卑都不顾了。
琇璇还是死死攥着,颤颤的手心把肩上的衣服差点拽了下来,琇璇扭头不悦地睹着瑾瑄的眼睛,纠结地向苏婥请求道:“嫣侍御,奴婢可以求你跟皇上说,让奴婢回乾毓殿当差吗?琇璇真的好害怕,好怕那个皇后的鬼魂会来索命!”
“这里不会闹鬼的,如果你实在害怕的话,我可以跟皇上说说,他会答应的!”苏婥赶紧宽抚道。
第44章 菀妃()
她急忙去拉起被琇璇扯下来的衣服,心里倒是也疑惑过,沈扈昨晚说苏婥不会再出现她的梦里,是真是假,要是假的,那夜里汝鄢宫还是不安全的,留着琇璇在这儿,只会搞得气氛更加尴尬。
刘寄奴看向苏婥,跟在一旁也附和起来:“瑾瑄,嫣侍御说的对,别怪琇璇了,宫里人都知道这里夜间闹鬼,怕是正常的!”
“好吧,琇璇,你既然想回去,姐姐就不拦着你了!”两人都帮琇璇说话,瑾瑄只好点头答应了。
苏婥随之补充:“琇璇留在乾毓殿,有皇上照应,总比在这儿,受宫里人笑柄好!”
“谢嫣侍御!”
琇璇略带紧张的脸上当即露出笑容,抹了抹嘴,心里反倒没有那么害怕了。
瑾瑄羞愧地埋下头,向苏婥道歉:“嫣侍御,奴婢没有管教好琇璇,奴婢该死!”
苏婥撇过头,向瑾瑄一摇头,哂笑着说道:“别这么说,她是你的妹妹,自然也就是我的妹妹,留一个人在乾毓殿也好,正好能打探消息,现在只有我们三人,想要安全住在这僻静阴森的地方,必须要相互扶持,才能克服以后所遇到的重重难关!”
“是!”瑾瑄紧张地点头。
四人很快走进新房。
绸缎镶纹的包袱里装满了衣裳与日用品,檀木箱子的金银珠钿苏婥没有让宫婢一并搬来,既然住在汝鄢宫,这些东西就派不上任何用场。
落地竹窗糊着一层厚重的宣纸,抹上了过眼繁华,是幽森的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