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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友德终于明白,牧歌之所以兵行险着,其意旨在攻心。
根据地面摇晃的程度来看,牧歌的500人跟来犯之敌相比,如同大树之一叶,大海之一舟,完全无法正面抵抗。唯有攻心,方能拖延时间,给其他人争取撤退的机会。何友德没有想到的事情,牧歌全部提前想到了。
何友德一边为侥幸逃生而喜悦,一边为这种“甘拜下风”的心情而纠结。他不由得仰头唏嘘,长叹一口气:“火神曜日,非我能夺其光。若论杀敌数,他恐怕已经破万了吧?”
杀散城下之敌,要塞终于暂时安全了。陷阵营令行禁止,果断收兵,纷纷沿着光索缒上高墙,扶墙喘息。烈度极高的战斗,迅速耗尽了他们的光尘,武士们纷纷补充水分,抓紧时间恢复力量。
黎姿忽然想到一件事。她定定地望着弓腰喘息的牧歌,站着不动了。
君怡焦急地指挥太岳营撤退,然后用力一扯黎姿:“轮到女武神军团走了!”
黎姿喃喃:“不对不对!地雷用完了,牧歌回到城楼上,底牌用尽,可是虫群的数量完全没有减少牧歌信誓旦旦完成任务,可是哪想到有这么多虫族攻过来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在这源源不绝的攻势下,陷阵营怎么可能生还?他们恐怕”
没错。虫群的续航是无限的,而武士的内宇宙是有限的。陷阵营以进攻姿态全力厮杀时,光尘很容易耗竭——他们给主力断后,那谁来保佑他们生还呢?
何友德听的哑口无言,无法反驳时,忽然看见后面的君怡目露光芒,凝掌成刀,狠狠劈在黎姿的后脑勺下方三指处。
黎姿睁大的眼睛忽然一翻,软绵绵地倒在君怡怀里。君怡果断地对何友德说:“何处长,这里交给你指挥。记住,你的台词是‘快点走,后面的跟上’。”她说完,驮着黎姿走近传送门,眨眼不见了。
何友德目瞪口呆。他发现这些女人都非凡物,一个比一个厉害。
第164章 163。震撼()
200名女武神很快撤离回旗舰,剩下的是规模庞大的破军营,排列着四个五百人方阵,像涓涓细流一样淌进传送门。
破军营各旗的百夫长声嘶力竭地指挥撤离,甚至砍了几个争先插队的来维持秩序。何友德心急火燎,站在传送门旁边喊:“快点走!后面的跟上!”
令他恐惧的是,烧红的天空渐渐变暗,那意味着燃烧隔离带的火势正在消退,虫群很快就会再次攻上来。这一回,就看卫戍四门的陷阵营何时失守了。
牧歌穿着划痕累累的甲胄,仰在城垛下喝水。他看见火烧云的红光渐渐被夜色吞没,心知没有时间回复更多光尘了。可是他捏着水壶,不动声色地眺望依序撤离的袍泽,微微笑道:“蝶衣,若我死了,你就去找幕僚长,将族人托付于他。我承诺的驻地、军饷、权利,既成诺言,必能贯彻。”
蝶衣立在城头,眺望星空下的赤霞,莞尔一笑,心想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想着庇护我的族人,这个人真是特立独行。
在滚滚热浪下,蝶衣的长袖猎猎飞舞,像旗帜在牧歌的余光里荡漾。蝶衣那清甜的声音显得镇定自若:“牧总旗真会讨人喜欢呢。可是这话我听了却不开心。你若死了,我和族人还能相信谁?我不管,你必须活着。”
“不要跟我撒娇。我跟幕僚长吩咐了后事,其中就逼他承诺保留异族旗的编制,不允许借调和拆散。”牧歌咳嗽一下,撩起面具吐口痰,疲惫地叮嘱:“你记住我的话,若我死了,你遇上难事,谁都不要去求,别人只会害你们。你去求幕僚长。他会念我的情分。”
蝶衣咬住嘴唇,低头揩半天眼睛,才幽幽道:“你就没想过逃吗?不要来守城了,不要这样努力了,低眉顺眼地过一生,不好吗?”
“如果不努力,那就没有价值。连自己都一文不值,怎么保护大家?”牧歌仰头喝干清水,最后一滴甘霖滴到舌尖上。然后他丢掉水壶,支剑站起,精神饱满地扫视赤炎和黑潮,噙着微笑说:“庸碌的人,他们其实也很痛苦啊,有恩不能报,有恨不能偿,有爱不能说,敢怒不敢言。你们了解到这些痛苦以后,就不会问寒门这个问题了。”
“所以你拼上性命只是为了”蝶衣蓦然扭头看他的侧脸,长发旋在肩上,目光不能移开。
“是的,我要那恩,涌泉相报;要那恨,荡涤一空;要那爱,得偿所愿;要那怒,洗净星河!这才是寒门想要的世界!”牧歌哈哈大笑,振奋鼓舞的声音在武士们耳旁回荡:“想要这种世界吗?”
“想!”寒门的心愿,排山倒海。
“想要这种人生吗!!”牧歌剑指长夜,荡气回肠地问道。
“想!”武士的呐喊,气吞山河!
“那就跟我去战斗吧!用血和火洗礼你们的躯体,剔除懒惰和怯懦,夺取荣华,改写命数!”牧歌双目喷火,声嘶力竭地呐喊:“看好了!战斗来了!”
是时,烈火尽,群山摇,黑潮压城,晨光熹微!
虫群践踏着逐渐熄灭的火海,地动山摇地涌上要塞,宛如黑色洪水撞在钢铁城墙上,立刻践踏死了几百只,后面的虫子踩尸而上,竟然在转瞬之间,把高墙垒成了斜坡,让涎水乱甩的黑蟑争相扑上,刹那与牧歌短兵相接!
这种遇墙垒坡、遇水填河的气势,令人触目惊心。
牧歌怒喝一声:“杀!”顿时城头的光焰刀亮成一片,宛如一线纤薄、曲折的火墙,挡住了波涛滚滚的万顷黑潮!
从空中俯瞰,这种壮观景象简直突破了想象力的极限。
以牧歌为首,陷阵营的武士们披风招展,光焰刀怒喷一丈,一记横劈能腰斩两三只黑蟑,一刀纵斩能劈出一条血路——光焰刀纵横捭阖地挥舞时,刀光编织起来,宛如金光澎湃的长江,宛如坚不可摧的瀑布,绞碎飞蛾扑火的虫群!
在烈度空前的战斗中,陷阵营拼尽全力,竟然寸步不退!!
这一幕,被高空中的旗舰拍摄了下来。黑暗中的要塞,宛如怒海中的礁石,摄人心魄,令人无法呼吸。在鸦雀无声的舰桥室里,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捂着嘴唇,穷极想象,都不敢妄言体会到实境的万分之一。
从高空俯瞰的图像,忠实地反映了牧歌的惨烈:苦苦支撑的金色防线,渺小得像黑夜里的昏惨烛光。每一柄焰光刀的熄灭,都暗示着一名陷阵营武士的力战而亡。
记录员的“嘤嘤”啜泣声在舰长耳边响起。舰长头皮发麻,紧急衡量着火力覆盖方案。舰炮射击,精度堪忧,极有可能误伤要塞。但是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良心不安。
天枢号在全力收纳撤退人员时,进行力所能及的加速和变轨,令主炮瞄准战斗区域,进行限制级火力覆盖,力求保全要塞,同时扰乱虫群。
静谧的夜空中,一道道光点划过美丽的宇宙,燃烧着撕裂大气,疾射向无边的虫群,消失在蠕动的黑潮中,变化成朵朵橘色火花,酷似在可可粉里“咕嘟”着岩浆的气泡。这是12门主炮在次第开火。
可是,无论如何,这都改变不了敌我悬殊的现实。陷阵营的光尘像开闸放水一样直线下跌,战死率节节攀升。
大批飞蛇俯冲而下,试图破坏传送门,破军营一片骚乱,稀稀疏疏的炎枪击落几只飞蛇,感觉于事无补。何友德亲率督战队,拎着几颗人头喝住了乱势,一边组织伤残者先撤离,一边号令劲旅死守,防止飞蛇破坏辛辛苦苦建好的传送门。
何友德声嘶力竭地给牧歌发信息:“牧歌!拜托了,再顶住!破军营已经通过一半了!但是飞蛇要破坏传送门!”
牧歌喝道:“蝶衣!”
蝶衣瞥何友德一眼。接着,二十多位蝶族巫女低空滑翔,轻盈落在传送门旁边,纷纷举手祷咒。灵脉之力喷薄而出时,蝶族美女们的长发也纷飞飘舞,白发不断增加。
空中的飞蛇又像当初被蝶衣制住一般,飘在天上发起呆来。来自飞蛇的干扰减小了,传送门立刻恢复了全速运作,何友德声嘶力竭地催促撤离:“快点走!后面的跟上!”
第165章 164。威武()
“蝶衣!!你要帮我!快下一场让虫子发呆的花雨!”牧歌一刀劈炸一只试图抱脸的黑蟑,声嘶力竭地喊。
蝶衣站在牧歌身后,歪着头捋长发:“覆盖这么大的要塞,你想累死我呀。我只守着你,只要你活着就好。”
“你!!”牧歌气不打一处来。他撕下烂披风,扎住发麻的手,看了看,发现武士们的光尘即将见底,原先喷薄一丈的光焰刀也缩短到一米左右,这带来了连锁效应——潮水般的虫子接二连三地扑上来,武士已经应接不暇,有些力不从心的武士一不小心,就被斜刺里窜出来的黑蟑抱住脸扑倒地上,然后被无数节肢和爪子、七手八脚地拖到城墙下面去了。
“南门失守!!虫群冲到城墙上来了!”陈光武最先报来噩耗。
战死率已经失去控制了!牧歌昂头大喝:“准备撤向传送门!!双数先撤,单数断后!”
作为牧字旗01号,牧歌咬牙切齿,身先士卒地屹立在高墙之上,寸步不退,一身红绫在他臂间穿梭环绕,疯狂治愈他的伤势、侵蚀他的理性;一道深蓝幽光在他的刀尖上流淌,疯狂撕扯宇宙平衡,不时裂变出一道怒吼的镜像,推出一道一模一样的十字刀,激起一条粉碎虫壳的巨浪!他脚下的甲壳、粘液、节肢、蝉翼已经堆成山。
在牧字旗遵令撤离的时刻,牧歌独留于要塞之巅,宛如一道尖堤插在惊涛骇浪之中,将越墙而过的虫群分成左右两道激流,吸引了大量仇恨,导致虫群都悍不畏死地往牧歌的刀光上扑,而不是全力破坏牧字旗的撤退阵型。陆渔亲率十名武士殿后,组成炎夏八门阵徐徐后退,抵抗得极为有序。
随着牧歌的命令传达下去,北门、西门、南门的守军也弃守城墙,且战且退,向传送门的方向汇合。三门全部沦陷,只有牧歌还在东门城墙上死战!
要塞沦陷,大势已去,传送门附近的人惊慌失措,咒骂声、呐喊声响成一片:“总是有钱的先走!没钱的殿后!”“沦陷了!!沦陷了!我们完了!快走啊!”“前面的快点!要塞都陷落了!”
顿时,剩下的破军营士兵秩序大乱,不顾一切地往前挤。何友德率领督战队砍了十几颗头,都无济于事。对于起哄拥挤的人来说,被斩首也是死,被虫子吃掉也是死,反正一死,还不如插队先从传送门跑掉。
何友德绝望了。
虞龙狼狈地退下来,看见唐伟也灰头土脸地站在传送门前,连盔甲都丢了半边,可见大势已去。虞龙声嘶力竭地问:“牧旗呢!”
唐伟指城墙。在漆黑的夜幕下,在倾泻进城墙的虫群中,有一蓬金光四射的刀光,占据着最高的位置,宛如长夜里的红日,带来振奋人心的希望!
杨戟和汤显楚死都不肯走,奋力抵住牧歌两翼。蝶衣回头一看,对牧歌说:“牧总旗,再不走就成孤军了。”
牧歌看了看,见牧字旗的撤退阵型已经稳住了,就气喘吁吁地点头,呼吸急促得连说话的空隙都没有。
可是后面,何友德已经维持不住秩序了,破军营山呼海啸地往传送门上挤,连巫女都没站的地方了。后方一乱,退下来的虞龙、陆渔、唐伟、陈光武也立不住阵脚,被虫群逼得节节后退,阵线越缩越小。
这时候,暗藏在侧的二十个工棚突然塌陷,养精蓄锐的二十只穹甲蚁突然势不可挡地冲出来,凭借ii级强度生物甲壳,在唐伟、陈光武、虞龙的视野里横冲直撞,简直像劈波斩浪一般把虫群撞上天去,宛如天花乱坠,稳住了最后的防线。
虞龙、唐伟、陈光武、陆渔不断厉喝下令,抓紧喘息机会,迅速修复阵型,如临大敌地盯着疯狂冲刺的穹甲蚁,不敢懈怠。就算追杀而来的虫群被穹甲蚁冲得一片大乱,这些训练有素的百夫长都不敢放松军纪。
因为纪律是生命。牧歌说过,只要军心没散,强兵能击溃弱旅;一旦军心散了,十万大军土崩瓦解也在瞬息之间。
问题是,破军营的军心已经完全崩溃了。若不是牧歌在最后关口布置了20只穹甲蚁作奇兵,恐怕传送门即将毁于乱军之中。
可是,就算现在,传送门的运兵效率都大大降低了。很多仗着后台硬、块头大的人都争先恐后地挤在传送门前,推搡谩骂,甚至大打出手,导致后面的人不明就里,越挤越急,混乱的场面愈发不可收拾。
在敌我都一片大乱之时,陆渔突然回头,跳上传送门,一刀砍翻挤在最前面的大汉,一脚踢开尸体,然后怒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