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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躲在马车下啊!”那人开口了,声音熟悉的很,是裴宗之。
“当然知道,马车显然吃重了不少。你这般能吃,还是有点份量的。”卫瑶卿看向他不解,“你闲着无聊跑吏部去偷卷宗做什么?”
第五百九十三章 急报()
“今日倒是多谢你了。”裴宗之拉下面巾透气,“我先走了。”
“等等。”身后的少女突然出声喊住了他。
“有什么事?”裴宗之不解。
“当然是请尊贵的未来国师大人起驾回吏部的牢房了,我顺带邀功寻赏,赚点赏金。”女孩子靠在门上,双手抱臂,斜睨着他,“这长安城里的人老的小的都快忙死了,你这个闲人倒是好,横插一脚干什么?”
裴宗之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我没有盗取什么卷宗。”
“你的意思是崔璟贼喊捉贼咯?”
“倒也不是。”裴宗之倒是老实,“但确实有人想要盗取东西。”
“偷了什么?”
“你知道晋商商帮么?”他问道。
卫瑶卿点头:这是大楚以地域划分的几大商帮之一,她当年一路前往南疆时跟鲁商商会的人有过交情。
“晋商商帮有人在晋地发现了一座巨大的丹砂矿,当下便上报了上来,上报上来不久后,那个处理此事的官员就不小心溺死了,而所谓的当地人也找寻不到了。”裴宗之道,“不过幸好那份急报今日已经送到吏部了,正好今日排班的人就是崔璟。”
面前的女孩子并非不懂朝政大事的普通女子,说这些,她知道此事的重要性。
“所以崔璟也知晓这件事的重要性,马虎不得,今日就准备守着这份急报了,明日一早呈上。”裴宗之道,“丹砂矿的重要,你我修阴阳十三科的都懂。呈上去的话,在大内皇宫更看不到了,陛下这种事不会告诉我的,我就想过来看一下具体的位置。”毕竟实际寺主修国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消息的准确程度更为在意。。。
“你知道,我要躲过崔璟并不难。他虽然也通武艺,但毕竟还是个文官,文官不会在武艺上大下苦功。”裴宗之道,似乎也有些不解,“是另外有人想要来盗取那份东西,被崔璟发现了,崔璟干脆将急报藏匿在身上,然后就追了出来。”
“丹砂矿啊!”卫瑶卿思忖了片刻,眼神微闪,“其实除了阴阳术尤其炼丹这一科之外,还有一样东西也需要丹砂。”
“你是说……”裴宗之想了一想,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五石散?”
阴阳术离不开丹砂,其中尤以炼丹一科最甚,其实很多地方,甚至太医署也有需要,但都不是主要的。除却阴阳术之外,最主要用到丹砂的地方就是五石散了。而这长安城,最大的五石散供给商便是怀国公薛府的产业。
炼丹和五石散,都离不开丹砂,还真是有意思!裴宗之想。
“尊贵的未来国师大人!”一旁的女孩子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语气带了几分威胁,“想起驾回吏部大牢么?”
这当然不想。裴宗之摇头。
“那就帮我一个忙吧?”少女看着他,威胁道,“不然,今天的事,我就想办法把你拖下水。”
“你想干什么?”裴宗之蹙眉,看着她。
“把急报偷出来。”
“我偷急报做什么?我已经看到了,还用偷?”他想也不想便回绝了。
“你说了,急报藏匿在崔璟身上。”卫瑶卿道,“要从他身上偷走急报,全身而退,我想来想去,合适的人,眼下只有你一个。”
“放心,急报我会想办法还回去的。”少女又接着说道,“这一次算我欠你个人情好了。当然,你要不承我的人情,我就想办法把你请到吏部大牢去,你知道的,害人嘛,这种事情不用学的,我有的是办法。”
少女在她面前毫不掩饰,直白的让他看到自己的心里所想:要么让她欠个人情,要么今天的事就把自己搭进去。这还有的选么?
“你真不是个好人!”裴宗之沉默了片刻,开口。
女孩子却在此时直起了身子,带了几分肃然和认真:“你错了。我一直觉得我自己不是个好人,但是到现在为止,我突然发现,其实自以为不是好人的我是个真正的好人。”
“那你这个发现还真挺可怕的。”他讷讷道。
“何以为恶?杀无辜之人,害无辜之人,迫无辜之人。这三点,我从未触碰过。我杀人,除却报仇所杀之人外,就是想主动对我动手,被反杀而亡的,从无例外,怎么能叫坏人呢?”少女叹了口气,“这世间多的是迫害无辜之人还觉得理所应当的人。可笑的是,这些人却以为自己是好人,做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而我这种自以为是恶人的人,比起他们,委实良善多了。”
“你们觉得我坏,只不过是因为我会还手,毫不客气。或许那等打不还手的才是所谓的‘好人’吧,但我一点都不想做这样的好人。”
裴宗之沉默了,半晌之后开口提醒她:“你其实还是迫无辜之人的。”
“谁啊?”卫瑶卿闻言有些诧异,她怎么不记得了。
“我啊!”他道,抬头看来的目光同样的认真,“我发现不提醒你,你好像记不住,所以还是得在你耳边提醒你的。”顿了顿,似乎怕她不相信,又道,“我算过的,真的。替你保护张解,让你藏匿了张解的行踪,你孤身前往南疆,最危险的时候,是我在你身边;还带你去实际寺,让师尊不再出面干预你要做的事情。还有,陛下给我拨的厨子,你蹭过我很多顿饭……你还我的东西只有几篮点心,太不合算了,我这么好打法么?”
卫瑶卿一怔,脸皮发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但这样的情绪也不过刹那而已,仔细一想,她倒也是爽快:“连蹭饭都要算,你真小气!好了,我确实欠了你不少,这人情且记下了,以后……”
“你欠了我真的不少,我都记着呢,往后,你得还回来。”他说着转身。
“你干嘛去?”卫瑶卿拉住他的袖子。
“去偷崔璟身边的急报。”他道,语气中带了几分别样的情绪,似乎是不满又夹杂着别的情绪,“这一笔账,我也会记下来的,你来日一定要还我。我仔细算了算,同你打交道委实太亏了!”
“国师大人,世外高人,不要这般小气嘛!”卫瑶卿嘟囔了一句,眼看他离去的背影,却记了下来,“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我确实欠了他不少,这一次又加了一笔。”
第五百九十四章 搜城()
早晨出去当值的时候就已经明显察觉到今日的长安城与往日相比不大一样,多事之秋,长安城里随处可见三三两两成群的巡街官员,这些官员,有些是本就该在街上巡街的五城兵马司的人,有些来自城外军营,但今日明显多了不少身着不一样官吏制式衣袍的官员,这些官员来自吏部。
早食摊上的小贩将包子用油纸包了起来,拿绳系好,递了过来。女孩子将钱递了过去,嘴里叼着绳,一手放荷包,一手拎着竹筒盛放的豆浆。
“听说昨天晚上吏部忙了一晚上,有人去吏部偷了什么东西,全城在查呢!”有路人看着经过的官吏,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真是胆大包天,敢偷官府的东西,真是的。”
……
路人交头接耳,“胆大包天”的卫瑶卿手里拿着早食摊上的吃食,想起早上爬起来看到的那一幕,那份急报就这么大喇喇放在她闺房门口,推门而出,险些踩了一脚,那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一队神色肃穆的吏部官员从前方路口折行而去,这方向……好像是去往怀国公府的方向。
丹砂矿,谁最需要丹砂矿?炼丹的,修阴阳术的还有就是贩卖五石散的。阴阳司、钦天监属于官府,有需要丹砂之时,只需要打下条子,记录在案,就能领取了。
至于那些卖丹砂的小铺子,一年到头也卖不了多少,毕竟这阴阳眼也不是人人都有的,稀少的很。那么剩余的,就是长安城中贩卖五石散的商人了。别人不知道,但京中权贵清楚的很,这掌控长安城五石散走向的到底是哪一家。毕竟五石散这种东西,兜里无钱,也不会去碰这种又贵又不是什么好物的东西。
无从查起,自然就从何人最需要开始查了。而夜入吏部盗取急报这种事情,一般人也不敢为之,正好怀国公府还是有点胆量的。
多好啊,有吏部的纠缠,那位传说中的老怀国公更是无暇顾及这些孩子的“小事”,顺带的,吏部的官员,又是亲手丢失了急报的崔璟崔大人时常出现在面前,也能“提醒提醒”两位薛家小姐不要忘了正事。
人微言轻,权势不够怎么办?自然是趁乱打劫了。卫瑶卿想着,在街上奔走。
那份急报是一份标明了丹砂矿具体位置的急报。寥寥数语,卫瑶卿可不觉得这么一点点东西,崔璟会记不住,他在意的应该不是其中的内容,而是何人妄图盗取这件事情。
心情不错的到了阴阳司,跟同样留在阴阳司中看炉炼丹的两位女天师打了个招呼,卫瑶卿准备回屋子里歇着,便看到大早上出现在阴阳司里的裴宗之,眼底发青,有些疲惫,显然没有睡好。
“那么早啊?”卫瑶卿打了个招呼,看天,“这还没到当值的时候呢!”她今日是来早了,以往有事还知道告假,比起旁人不行,比比裴宗之还是好很多的。
而裴宗之这号人,准时出现的时候很少,多数时候是来的很晚,甚至不来的,如此准时出现在阴阳司还真是少见。
“今日五更天的时候,吏部的崔大人紧急进宫面圣,把陛下从后宫娘娘的床上请了出来。”他顿了顿,又道,“不要问我哪个崔大人这种问题。”敢把陛下从龙床上请出来这种事不是谁都敢做的,毕竟万一惹恼了陛下,一个不好说可是要掉脑袋的,除非这个崔大人后面有整个清河崔氏,并不惧怕。
这吏部的崔大人还能有谁,崔璟呗!再看看今日早上长安城里吏部官员集体出动的阵势,没有陛下首肯,他调不了那么多吏部官员的。
“陛下让我进宫,问一些事情,其中就有关于急报丢失的事情。”裴宗之道,他表情淡漠,倒是比一般人还镇定的多,“我昨日晃到了四更天才找到了下手的机会,还不曾休息呢!”
卫瑶卿看着他眼底的青色,喃喃:“看出来了,你歇会儿吧!”顿了顿,卫瑶卿又道,“今日早上安乐公主会去寻陛下,为陛下分忧,想来,陛下不会太过为难你。”
这算是提前告诉他她的布局了?裴宗之看着她,有些狐疑。
“差不多是时候了,再拖一拖的话,陈善召集的武将都快到齐了。”从陈述出事到现在才短短几天的功夫,事情一茬接一茬,各地守军中有不少将领这几日也是奔波的厉害。
其中有来自大楚皇室的特使,命令各地守军不准轻举妄动。听命于大楚皇室的将领和守军自然会原地待命,还有一些可以算作陈氏的兵将却是恭恭敬敬的接了圣旨,待到特使一走,当下便收拾行囊出发了。
大楚和陈氏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遮羞布已然掀开了一半。
长安城还在歌舞升平,天下兵马却已然出动。
“你要干嘛?”
“先缓一缓,让陛下喘口气,给陈善找点事做。”卫瑶卿道,“不然这场仗赢面太低了,势均力敌才好看,是不是?”
说罢,她又叹了口气,抬了抬下巴,手里的纸条晃了晃,“方才出入宫门时,一个小太监偷偷塞我怀里的,是安乐公主给我的消息,延礼太后已经认不得人了,延礼太后身边的嬷嬷不见了,安乐公主担心今天后宫里头会出事。”
“你们关系还真不错。”裴宗之显然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关注点在别的地方,他似乎觉得费解,“一个公主,一个阴阳术士居然能玩到一起,也是怪了。”
“现在我和公主殿下为友。”卫瑶卿呼出了一口气,声音低了不少,“若是……有朝一日……她当真……那就是君臣了,这样的日子以后不会再有了。”
对外,兵马乱动,城中也不乏异心的臣子;对内,愧疚加身的生母,还有所谓的天下人眼中的“生母”。天子或许可以用手段强压下所谓的真相,但“宫中秘闻”这种事情从来不再少数,就如同去年张家的事情,天下人早有揣测,皇权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而明宗帝这个矛盾的天子太过惧怕这些了。
“陛下活的可真累。”沉默了良久,女孩子发出了一声感慨。
“天子坐拥天下,肩上的责任自然比寻常人更多。担不起也得担。”裴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