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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没有人有异议,天子的体面,多数人是会给的。
“我们到的时候乔相爷与中书令大人已经在殿内了,”最先开口的吏部官员看向卫同知,“相爷还未醒来,中书令大人先说吧!”
卫同知出列:“臣与老师是为劝谏陛下而来,至于劝谏的是何事……”他看向在场的官员,此时殿内的这些人都是了解内情的,自不必他多说。
顿了顿,他又道,“吏部的人到时,陛下还好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后来的事情他们也都在场。”这他们指的是吏部的官员。
还是那个开口说话的吏部官员此时接过了话头:“中书令大人所言不差,后头的事我们都在场。”那官员说着,神情尴尬,“这个……怎么说呢?臣……”
这事情不知该从何说起啊,而且即便不偏不倚,这件事也不大好开口。
正当这官员想着如何开口之时,有人出声打断了他。
“可以了。”开口的是女人的声音。
是皇后娘娘,先前她已经问过那几个吏部的官员了,显然很多事情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陛下是在宫中遇刺身亡的,刺客的模样不少人都见到了。将刺客的画像分发到各州府县,陛下的事情就这样吧!”皇后娘娘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疲倦,她并未再看任何人,连亲生女儿安乐公主都没有看一眼,“就这样吧!”
这时候陛下的死没有多少人再去关注了,作为皇后娘娘,她的选择是保住陛下的声名,这件事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陛下会在宫中停灵七日,而后迁入皇陵。”皇后娘娘神色倦怠,“本宫会前往皇陵为陛下守陵……”
站在一旁的安乐公主闻言脸色大变:“母后……”
“不必说了,本宫意已决。”皇后娘娘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本宫不管了,你们自便吧!”
“母后贤德!”秦王李诞与吴王李洛对视了一眼,有些意外,不过随即便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少了一个皇后娘娘,事情总是有利于他们的。
有不少跟随秦王吴王的官员也跟着高呼了起来:“皇后贤德。”
皇后娘娘未再说话,只径自带着身边的宫人去侧殿守着明宗帝了。经过安乐公主身边时,听到公主再次喊了一声母后,她也只是脚下略略一顿,便继续走了出去。
母后真的未再看她一眼,安乐公主脸色白了一白,随即眼眶发热。母后不管了,母后不管了……
这种时候,她唯一的血脉至亲——母后居然不管她了。为什么?贤德的声名就这么重要么?母后明知这条路她一旦走上就回不了头了,她……她那么害怕,这时候……这时候居然不要她了?
“公主!”薛大小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安乐公主恍然回神,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湿的,是眼泪,她自己的眼泪。不能哭,她用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对上了众人望过来的目光。
同情、怜悯以及挑衅。
一个软弱到在人前哭的殿下,为人轻视。
或者有很多人会在心里说吧:到底妇孺之辈,软弱可欺!
她有些慌乱,咬着下唇,视线在人群里搜寻,很快搜寻到了那道目光,女孩子眼下正平静的朝她望来,而后朝她做了一个口型。
乔相爷。
对!就算没有母后的支持,没有外祖父,她还有乔相爷!她抿着唇,看向众人,还不到慌的时候。
此时的她仿佛又回到了昨日殿前应对的那个公主,但有了先前的那一幕,此时的众人看着她的眼神中却满是怜悯。
看,强自撑着呢!
“安乐,你别闹了!”开口的是秦王李诞,他此时望过来的目光中满是不屑,“母后都不相信你……”
“那是她的事情。”安乐公主听到自己说道,“本宫有父皇的圣旨和玉玺,父皇命本宫代理监国。”
有人嗤笑,安乐公主看向嗤笑的人——吴王李洛。
她问:“皇弟,何事发笑?”
吴王李洛笑了笑,瞥眼看向众人:“父皇此前从未说过让皇姐你参与国事……”
“不让本宫参与便让你二人参与了不成?”安乐公主视线略过眼前的每一个人,记着他们此时脸上的表情,“且本宫此前出入御书房从未受到阻止,这一点李德全、那些禁军守卫能够证明。”
“那又算得了什么?”
“是算不了什么。”安乐公主说道,“但本宫比你二人更得圣心。”
“那又如何?”咄咄逼人,此时的追问不会因为她的几滴眼泪而停止、
“既然公主殿下更得圣心,那么代为监国一事也是有可能的。”有朝臣此时出声了,“更何况,公主殿下好歹有陛下的圣旨和玉玺在手,连禁军此时都听命于她,此事的确有可能是真的。”
“但也有可能是假的。”反驳他的官员毫不退让,“这份圣旨只有公主知道,李德全不知道,连库房都没有记录在册,如何服众?公主此时就想监国,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
第七百七十八章 暂安()
“公主殿下说过事出有急……”这是为安乐公主说话的臣子。
“事出有急却也不能此事只公主一人知晓啊,陛下已经不在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这圣旨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时候出现也是有趣的很。”
“不错,公主难以服众啊!”
……
应和的声音有之,反对的声音更多。
郭太师望着此时吵得不可开交的官员们叹了口气,看向安乐公主,神情复杂。这个孩子有野心,他一直都知道,不可否认的他曾动过心思,但后来……原本以为这件事能暂且缓缓,慢慢劝一劝这个孩子。却没有料到陛下走的如此突然,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手里的圣旨和玉玺是哪里来的,但以他对陛下的了解,是万万不可能下这样的圣旨的。退一万步讲,就算这圣旨和玉玺是真的,也没有什么用处,即便此时乔环醒来那又怎么样?她是个女子,有些事情从出生起就注定了她只能排在最后。此时贸然登基,那些儒士会谩骂,天下百姓会质疑,连后世史官都会对她口诛笔伐。这件事的后果很严重,他老了,能护她多久?只求安稳,却没想到此时却卷进了天下最麻烦的事情之中。
其实这件事真说不可以也未必不可以,但她太急了,没有与任何人商量就贸然出手,所以如今会应对这样的局面。
“公主殿下名不正言不顺,但两位殿下却连名不正言不顺的资格也没有。”这话一出,殿内蓦地一静。
所有的视线都转向出声的那个人——郭太师!
皇后娘娘走了,但郭太师却没走,他留了下来。
众人有些恍惚,甚至觉得此时仿佛在做梦,是郭太师出声了,那个身居高位一向面容和蔼的老者居然出声了!郭太师有多少年不曾发表政见了?也有多少年没有掺和进政事里了?原本以为皇后娘娘的意思就是郭太师的意思,但现在好像不是这样。
皇后娘娘与郭太师似乎意见相左。
卫瑶卿朝向他看来的卫同知摇了摇头,继续看向眼前面容和蔼的老者。
这位老者敛了太久的利爪,在众人的印象里一向是脖子上挂着两圈佛珠,面容和蔼又面带悲悯之色的看向众人,与世无争的模样。也许是这样的郭太师大家看了太久,竟也忘了一个能久居一品,将女儿嫁给陛下,使其稳坐皇后之位的老者岂会是好相与的?若非太子出事,他可是大楚下一任天子的外祖父。
一出声就如此犀利的令人不敢直视么?
殿内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有官员再次出声了:“皇后娘娘已走,太师难不成也要插手此事,还想当天子的外祖父不成?”
说这话的官员很是年轻,语气也带着咄咄逼人、年轻气盛的态势而来。
天子的外祖父?太子已死,这话不就是变相在说他这个老骨头想要扶持安乐这孩子上位么?
郭太师笑了:“老夫活到现在一把年纪了,也不在乎再活多久,此等诛心之言受便受了,”他道,“只是此事也不急于今日一时,裴相爷、乔相爷、崔司空、谢太尉、王司徒这几位都未出现在这里,便是今日能争出个对错来又能如何?没有这几位在场,还能行了登基大典不成?”
理倒也是这个理。
“不若等陛下的事一了,届时群臣在场,说个明白,是非对错自有群臣来判定。”郭太师笑容和蔼的看向众人,“我们这里这些人能代表百官么?”
显然不能。
细碎的交谈议论声又起,卫瑶卿笑了笑,看向脚下的地面,而后被人撞了撞肩头。
“你怎么看?”卫同知压低声音问她。
“姜还是老的辣。”卫瑶卿道,“今天可以松一口气了。”
“可我看两位殿下未必肯罢手。”
“没办法,事出突然。”卫瑶卿道,“两位殿下手里的兵不够,不然也不会还在这里商议,一早便打进来了。”从昨晚出事到现在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城中兵马混乱,这不到一天的时间很多事情难以部署。
文人在这里商议争辩是为一个理字,但她在外游走时曾听那些下九流的人物说过一句粗话“讲的再有理也抵不过拳头大的!”话糙理不糙,有理是为了服众,但前提是你要能讲出道理来。要讲道理就要靠拳头。所以很多看起来复杂的事情归咎到底道理都是朴素简单的。
“等到两边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别说圣旨了,公主便是有诏书都没用,还是要靠拳头。”她笑了笑,似是自嘲,“今日可以放宽心了。”
看明白这件事的人不多,郭太师看明白了,而安乐公主显然没看明白。
她确实有意引诱安乐公主盗取玉玺,她也知道安乐公主手里有一道空白的圣旨,至于怎么在圣旨上填上与“陛下的字迹”也不难,最简单的便是拓印下来,陛下墨宝如此之多,拼拼凑凑总能拼成一道完整的圣旨。
这些确实是她有意透露给安乐公主的,她为安乐公主准备了这两样好东西,却没有料到安乐公主一拿到这两样东西便急吼吼的拿了出来。
好东西自然是好东西,却应当在最合适的时候拿出来,显然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
郭太师这个面子,很多人都给了,当然有些人是真的给,更多的人却是心中另有所谋。不过众人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这并不重要。
这里并非朝殿,陛下的遗体也早被放到偏殿安置了,不管是上朝还是去叩拜陛下的遗体,都不应当在这里,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待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卫同知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殿里一时走的只剩几人了,待几个方才为安乐公主说话的老臣离开之后,殿内便只余安乐公主、未走的郭太师、卫瑶卿以及安乐公主身边的心腹诸如薛大小姐之流。
“方才多谢外祖了。”安乐公主郑重其事的向郭太师施了一礼,并未提及皇后,“谢外祖为安乐解围。”
这哪是解围?这分明是给他们时间回去准备罢了,到时候免不了一场血战。郭太师摇头苦笑,正要出声提点,安乐却已经提步向面前站着的女孩子走了过去。
走到女孩子面前,安乐公主站定,看着她,问出了今日一见她便想问出的问题:“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不是本宫,是我。
第七百七十九章 君臣()
“你太急了!”
语气平淡,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女孩子看着她道。
郭太师在一旁看着暗暗叹了口气。这句话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是的,她太急了。若换了他,有玉玺有圣旨这等东西定然不这等时候拿出来,就算不拿出来,现在也定不了储君。不若等秦王与吴王斗的两败俱伤,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流血甚至送命?只要那两个人无法登基,晋王又在匈奴为质,那时候再拿出这两样东西,远比现在要承受的少的多。
不过凡事皆有两面性,她如今身份为人所质疑,不清不楚的,也许对于某些政客来讲,这样一个身份不够清楚的君才是他们想要的。身份不够清楚,做事就需顾虑,必要时候能够退让,只是对于她本人而言,这个位子坐的不够安稳罢了。若她自有手段,不安稳又如何?也照样能坐一辈子,只是这一点,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开。
“或者公主不惧人言的话,方才就不要放走秦王与吴王!”她道。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脸色微变,这句话很直白了,大家都听得懂。吴王秦王今日之所以会走是因为人马不够,因为如今禁军在公主的手里,安乐公主真能狠得下心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