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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上但凡大点的茶楼酒馆客栈,哪个背后没有点人,同行相忌,它开的那般突然,却又无人敢去砸场子,那么必然这茶楼背后有人,而且来势不小。风月之地,惯是消息传通的场所,那地方别乱去!”
“不是吧!”崔琰愣了一愣,不以为然,“我们几个有什么消息值得传通的?”
“你若是不姓崔,自然没人管你。”崔璟说着转身大步离去。
“八哥,这……”崔琰望着离去的崔璟,有些不解。
“小九说的有道理,春风渡出现的蹊跷,用风雅掩饰皮肉生意,比公开做皮肉生意的更为不齿。”崔琮说道,“我问那织梦三千两价值几何,你可曾听她正面回我?背后的人就算是个枭雄也未必见得好,更何况,很可能不是枭雄而是个小人,不管如何,如我等人还是少接触为好。”
望着崔琰一脸不解的神情,崔琮微微眯起了双眼:“薛家么?人还未回来,势就已经造起来了。”
崔琰在一旁看了半晌:“八哥,你不喜欢薛大小姐么?”
“无所谓喜欢不喜欢,薛大小姐是薛止娴,更是薛家的大小姐。”崔琮拍了拍崔琰的肩膀,“十三,你我该高兴,我有腿疾,而你的上头还有小九。”
“我听不懂。”崔琰突然生出了想流泪的冲动,莽莽撞撞间似乎撞开了世族的一角,瞥见的东西让他陌生而害怕,歇斯底里的叫起了起来,“你们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我就是个普通人,我才十三岁,我就想跟李欢他们上上课,玩闹玩闹而已。崔家……崔家的什么我都不懂,我害怕!”
“你姓崔。”崔琮叹了口气,“这个姓氏可以为你带来无数的便利与荣耀,却不是白白带来的,我等可以一夜看尽长安花,但有时候,普通人轻而易举能得到的东西,我们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得到。”崔琮看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偷偷塞了一束野花进一旁梳着辫子的小丫鬟手中,感慨了一声。
崔琰泪流的更凶了:他只觉得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穿着精致,锦衣玉食,背后却有人控制着他的一言一行:“我……我就想当个普通人,就像卫……卫君宁那样的纨绔!”
“你以为卫君宁的纨绔那样好当?卫家如今正在苦苦支撑,一个不留神,就会合族倾覆,卫六小姐身上的担子很重。”崔琮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你该长大了,十三。那位卫六小姐在与你们笑闹的背后,做的事情,付出的东西,你看不到。她也只有十三岁,果然还是逆境更磨练人啊!”
“我不想长大,一点都不想长大,我才十三岁。”崔琰擦着眼泪,“你们都好可怕,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我只知道你们谈笑间,也许又有人要倒霉了,甚至死了。”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十三,莫要埋怨了!”崔琮看着他,神色还是十分平静,“你要抱怨,不妨想想,我等世族子弟,若是没有家族你能做什么?洗衣做饭伺候人?还是拳脚功夫做武师或者其他?十三,你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养不活自己!”
“至于卫君宁,早前有中书令大人支撑,如今卫家虽然风雨飘摇,卫六小姐这个姐姐不是白做的,上一回回园的事情你以为就是孩子玩闹这么简单?你跟卫君宁这些孩子玩闹的同时有家里的长辈在支撑着偌大的家族,若有一日,家族不在,你能做什么?若有一日,卫六小姐不在,卫君宁这个纨绔还做的下去?”
崔琰泪流满面:“八哥你莫说了,怎么听着好似人活着就是来受罪的一般。”人活着怎么那么难呢,做个厉害的人难的很,做个庸人也不容易。
“是啊!”崔琮看着自己的腿苦笑,“人活着就是来受罪的,我们却不甘心,还是想抗争抗争,这样才有意思,不是么?”
崔琰还在哭,崔琮看着他却神态平和:总有一日,现实会逼得他长大的,就如他的不甘一样,慢慢会磨平。
“别哭的像个傻子一样!”
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开,从最初的站立不稳,到现在可以轻松的越过障碍,不假人手,就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大天师也是个人。”他还记得年少的他不甘心,祖父不甘心,那位面貌和善的老人看着他,说道,“也不是万能的,有些伤痛不是治能治好的。孩子,我知你有才,但是已经这样了,你就得学会接受了,学会在这等情况下,用别的方法做成你想做的事情,把自己照顾好。”
“倘若你自暴自弃,除了让你父母亲人为你伤心之外,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位和善的老人笑了笑,转身离去。
崔琮一步一步走的既快又稳,腿疾让他不能做一些事情,却又让他因此免于世事的锉磨,在族人的庇护下成长,想想那位卫六小姐,小小年纪,肩上背负这样的重担,也不知道谁更幸运一些,如今他能做个旁观者,也是托了这腿疾啊!
眉心一点朱砂痣的老人看着眼前的一幕不语。博陵崔氏历经过数次改朝换代屹立不倒的背后总有些看不到,不会放到明面上的东西。有些时候人一己的喜恶已经不足一提,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崔”这个姓氏,谁没有不懂事的年纪?年少时,他也曾喜欢那些容貌美丽的女孩子,最终却是娶了适合的大家闺秀。
眼前的崔琰仍在嚎啕大哭,不甘不愿。
“八郎倒是可惜了,若非他的腿疾,于你倒是助力,十三还是不懂事。”崔远道看着大哭的崔琰,神色淡然。
“总有一日会懂事的。”身后的崔璟低头应了一声。
第七十二章 说服()
“小九,身为我崔氏子弟,你可曾怨过?”崔远道沉默半日,突然出声。
“不怨。”没想到崔璟想也不想,便答。
崔远道楞了一下,看着崔璟。
“祖父,儿女情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崔璟看着脚下,“所以您所求就是我所求。”
崔远道看了他很久,确认他所言非虚,不知为何又叹了口气:“如此……也好!”
本性如此,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春风渡的背后就算不是薛家,也一定与薛家有不小的关系。”崔远道话题一转,不知是在自问还是在问崔九郎,“薛家也要入局了么?”
“早早入局的未必不成,晚入局的也未必捡不到甜头。祖父说我崔氏要的是长久,晚一些入局总是好的。”崔璟说道,“薛家按捺不住早早入局,正好可以看清楚某些动向。”
“薛行书那个老头子自诩两边不靠,只忠于天子,可若是天子心中自有千秋,他就坐不住了。”崔远道冷笑,“是要捧薛家的千金么?”
“薛家大小姐薛止娴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他自然会捧。”崔璟说道,“声名如此之盛的大小姐入京,定会叫青阳县主心生不满,至少明面上他是对付陈善的。”
至于暗地里不管是对付陈善,还是陈善一派,甚至两面倒的人物,总有露出狐狸尾巴的一日。
下人看着在书房中背负双手而立的少年人,他若不说话,就这般静静地站着,就似个少年儒生,同国子监里那些少年别无二致,可谁知道眼前这个静静站着的少年人竟然是这些天长安城中名传甚广的七安先生呢!
大儒徐长山先生家的家仆也是沾着书本气长大的,虽说不至于跑来围观,但暗地里也有人好奇:瞧着也没有三头六臂啊,听说这个少年人能把棺材里的人拉出来;听说这个少年人神通广大,能未卜先知;听说这个少年人在城西那一块很是有名,他一卦只要三十文。倒不是付不起,相反,比起很多没什么大本事的阴阳先生要便宜的多了。可他一天只算一卦,要不,就是与他有缘。可这少年人站了半天了都没动一下,可见与我们无缘,家仆们感慨了一声。
“老爷过来了。”有人眼尖,看到那个眉目方正的大儒向这边走来,步子比平时快了不少,足可见他对这个少年人的重视。
家仆连忙站稳,不再探出脑袋看去,站到了一旁。
徐长山一步跨进书房,而后掩上了书房门。
“七安先生!”徐长山松了口气,“总算见到先生,这个恩情,我日夜惦记着,看来总算有还的时候了。”他这副要急着还完恩情,两不相欠的模样,非但没有叫卫瑶卿心生不悦,反而因为他的坦然生出了几分欣赏:“先生果然非常人也。”
“坐吧!”徐长山指了指面前的位子。
卫瑶卿坐了下来:“我原先不准备那么快来寻先生的,但终究是有些不忍罢了。”
“国祚也在阴阳十三科之中,七安先生登门定然是有自己的计较。”徐长山抬手,“无妨,先生直言便是。”
“黄少将军。”卫瑶卿看着徐长山,说了四个字。
“七安先生想医治黄少将军?”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徐长山沉思,“任阴阳司的人医治,黄少将军估计好不起来了,若是黄少将军不好,对陈善最有利。”
“还有陈硕。”卫瑶卿提醒道。
徐长山脸色微沉,曾经的文渊阁十儒如今只剩下五个了,陈硕就是其中一个。而且同姓陈,他还是陈善家的远亲,虽说早已分家,没有交流了,但此一时彼一时,未尝没有联合的可能。
黄少将军的婚事如今已没有人多少人知道了,知道的都把这件事烂在了肚子里,没有人再会去提及,但京里一些老人却清楚的很。陈硕养了个有“才女”名头的女儿爬了墙,此事之后,陈家与黄家的关系就十分微妙,依着陈硕的打算,原本是准备将陈大小姐沉塘,嫁陈二小姐过来的。熟料,黄少将军以“边关不定,无以为家”拒绝了,陈家的二小姐如今都十八岁了还未婚嫁,有人说,陈硕是打定嫁个女儿过去的主意了。
陈硕或许对黄少将军心有愧疚,但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油子,当真谁也吃不准他的打算。文渊阁十儒的排位陈硕同他争了几十年,那个位子或许是个虚的,但对于陈硕这种汲求名望的人,难保不会就范。
“上一回,我救回了徐老太爷,怕是荆云、程厉盛心里不会舒服的。”卫瑶卿说道,“也不知是不是逼得徐先生也入了局。”
“父亲教导我读书明理,我徐长山岂会因为惧怕程厉盛而放弃父亲?”徐长山摇头,“七安先生不必激我!”
卫瑶卿笑了笑,没有说话。
“于私,我已入局,陈善做大于我不利,于公,黄少将军的伤来的蹊跷,一国将星是否陨落就在我的一念之间,这样看来,我似乎没有拒绝你的理由?”徐长山笑了起来,“七安先生的测算果然很准。”
“是先生大义。”卫瑶卿起身,郑重的向他作了一揖。
“可惜徐某人到中年,膝下只勇哥儿一个孩子,若有女儿,定要将你招为贤婿。我徐长山可不敢教出个陈大小姐那样的女儿来。”徐长山冷笑起来,看向卫瑶卿的眼里十分欣赏,“那此次琼林夜宴,你要出席了。”
出乎意料的顺利,这位传闻中的文渊阁十儒之首,舌战群儒的大儒并非不讲理之人。
“名望不显,如何令朝堂之上那群老家伙信服?”
“此次科考,不但有平民才子,更有世族子弟,荆云真是亏大了!”
“少年人正是春风得意时,说服他们比说服那些老家伙要容易的多。”
“多谢徐先生!”卫瑶卿再次拜倒,这位有文渊阁十儒之首美誉的大儒果然不凡,不管胆识还是见识。
“只是此次入局,你恐怕迟早对上陈善了,陈善可不是省油的灯,你可惧怕?”徐长山笑问过来。
她再次拱手一礼,眼里光芒大盛:“一介江湖术士,前不见人,后不见尾,有何惧之。”
第七十三章 两街()
“是啊,一介江湖人,七安先生,江湖庙远,可会后悔涉足泥潭高堂?”徐长山反问她。
“高堂之变,未必不会触及江湖,江湖与朝堂没有那般远。若是战祸将起,可能我这长安西城的小摊都要保不住了。”
“战祸若起,人人自危啊!”徐长山感慨了一声,忽又道,“能入我琼林夜宴的都是饱读诗书之辈,我引你为座上宾,将你置于众目睽睽之下,你可知道会有什么?”
“刁难。”少年人笑了起来,“自古文人傲气,谁也不服谁,所谓文人相轻就是这个道理。”
“若有人刁难,你该当如何?”徐长山又问。
“自是以学问治学问,能让文人才子服气的除了真才实学还有什么?”少年人起身俯首作揖,动作谦逊有礼,说出来的话却有几分罕见的倨傲,“先生门下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胸无点墨岂敢赴宴?先生对七安如此高看,便是不为先生扬名,也断断不能堕了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