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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言令色!好的不学,学那丫头舌烂如莲花,看打!”天光大师一巴掌打了上来。
挨了一巴掌,裴宗之起身,默默地退了出去,瞧着离开的方向就是藏书阁的方向。
“养徒如养儿,皆是债……”天光大师垂下眼眸,神情中有些无奈,原本以为收个七情有缺的弟子会好的多,事实证明,从小到大,他虽然性格古怪,但确实极少惹事。只没想到平时不惹事,一惹事便惹了个大的。
“张昌明的那个孙女眼下沾了一身泥,你离的那么近,必然也是要惹一身泥的。”天光大师双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她没错,你也没错,可实际寺的传承不能断在我的手里。我作壁上观,离得越远,才越能护住你。”
实际寺的小和尚们最近有些提心吊胆,自从裴先生回来以后,天光大师的脾气见长。藏书阁外头昨天挂了把大铜锁,今天那把大铜锁就被人敲坏了大喇喇的挂在门头上。
让挂锁的是天光大师,敲锁的是裴先生。已经连着好几日了,傻子都看的出来,这两师徒间发生了什么争执,小和尚们战战兢兢,不敢多言,生怕惹恼了这两位其中的一个,遭了秧。
“寺里没有几本医书,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天光大师站在藏书阁门口看着屋中捧着一本书正在细翻的人,“她张家的东西打了张家自己的小辈,与我实际寺有什么干系?”
“你说这里的书我可以随便看的,我现在只是想看书,有何不可?”
“翻烂了这里的书都没有!你是觉得你于符医之道上能胜过孙公?”天光大师气道,“他都没办法,你能有办法?”
远远看到天光大师又堵着藏书阁的门训徒弟了,寺里的小和尚慌忙离远了些,生怕被波及到。
“她又不是病,自然不属符医范畴。”裴宗之抬头,眼中星光熠熠,“我已经知道该怎么治了。”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天光大师堵在门口,手里快速拨动着脖子里的佛珠,“我怎不知晓你于符医之道上如此厉害?看几天书就比孙公还厉害了?我把你抱来学国祚是不是埋没了你?”
“这不是符医,”裴宗之说着若有所思了片刻,又道,“看天赋的。”
天光大师从门边的书架上抓了本书就扔了过去,冷笑道:“那你还真是天赋异禀啊!”
一本书打过来,不痛不痒,裴宗之合上书册放回书架上,正色问天光大师:“师尊,你听说过女娲造人的故事么?”
当他是三岁小儿么?天光大师看着他,懒得搭理他。
裴宗之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女娲捏黄土与水造人,黄土为本,水为灵引。”
天光大师道:“那你去问问拿泥土捏的娃娃,看它应不应你?”
“泥娃娃不是人,非生灵自然不行,但她神魂俱在,缺的也只是个灵引。”裴宗之认真的说道,“她缺水。”
“早知你成了如今这副样子,我当时就不该让你去长安!”天光大师双目紧紧的盯着他,“那丫头乖戾偏执,是个疯子,你跟她走的太近,也要疯了。”
“她没有疯,我也没有疯,我们清醒的很。”裴宗之道。
“那你告诉我她这样多久了?不吃不喝撑了那么久么?她身边的丫鬟没帮她洗漱么?”天光大师道,“我怎不见她好。”
“因为水不对。”裴宗之说道。
天光大师问他:“为什么水不对?”
“因为……”裴宗之才说了两个字,却突然不说了,而后摇了摇头,“不告诉你。”
天光大师:“……”
“你不喜她,我怕你害她。”
佛珠扔了过去。
……
等了大半个月,终于等到了裴先生的信。
宋二取了信,郑重其事的交给了一旁的张小公子。
张解微一用力,撕开印戳,抽出了里面的信纸,先是皱眉,而后恍然,随即取了一旁的纸笔回信。
回信时,他并未避着他们,就算宋二他们识字不多,章宁还是认识的,看着张解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出来,章宁忍不住念了起来。
“放心,我知道了……没了?”章宁错愕,错愕的不止是他,还有其他人。
“没了。”张解吹干了莫急,将信纸叠好,放进空白的信封中后,交给宋二,“劳烦宋二哥哥再走一趟去寄信了。”
宋二一脸茫然,虽然不太懂其中的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不管如何,张小公子的意思照办就是了。
比起他们这些人的听命,章宁显然是有疑问的:“张小公子,裴先生在信里要你做什么?”
张解回道:“要给卫姐姐治病。”顿了顿,小小少年目光灿若星辰,“他知道怎么治,我也知道卫姐姐缺的药引了。”
第八百八十三章 拦路()
缺的药引?缺什么药引?章宁愕然。
张解笑而不语,转身去屋里拿了一把短小的铁锹,又带上油纸与水囊走了出去。
他并未走远,只是在张家祖宅最正中的位置蹲了下来,而后拿铁锹开始挖了起来。
“张小公子,你在干什么?”
“挖土!”张解以铁锹挖了下去,带出一抔泥土。
“泥土还能做药引?”众人也跟了过来,或许是他们脑袋瓜太不灵光了,张小公子看懂的事情,他们看不懂,是以心中好奇更甚。
“别人我不知道,”张解将泥土敲碎,裹进油纸中,“但卫姐姐的病可以,不,卫姐姐也不是病……她是……”
是什么?章宁等人听的很认真。
张解没有明说,只低头小心翼翼的将油纸放入怀中:“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饮水尚且思源,更何况人?卫姐姐缺的就是这个源。”
土是张家的土,水自然也要济南城祖宅的水,张解俯身将水囊灌满挂在了自己的身上,双目熠熠生辉,眼底有兴奋更有期盼。
“鲁商商队还有几日经过济南?”他有些等不急了。
……
……
四月的天已经开始热起来了,马车上车厢的车窗早已拉开,王老太爷坐在马车中,倚靠在车壁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天热起来,人也容易懒散,这个天放冰盆又没到时候,王老太爷在马车的摇晃中困意渐渐笼上心头。
直到……马车突然被逼停,饶是赶车的车夫是难得一见的好手,这样突然的逼停还是让王老太爷整个人往前一冲,险些撞到车壁上。
“怎么回事?”王老太爷皱眉发问,显然十分不悦。
等了片刻,外头车夫的声音传来:“老太爷,有个穿道袍的阴阳先生拦路。”
王老太爷掀起车帘的一角望去,见前面的阴阳先生二十来岁的样子,相貌平凡,苍白的脸色叫人看起来有些文弱。
“在京城敢拦老夫的车?”王老太爷挑眉,眼神中有些凉意,“你胆子倒是不小。”
那阴阳先生抬手施了一礼,而后起身:“司徒大人身份不凡,小民贸然上门打扰未必能见得到司徒大人的面。先前无礼拦车,让司徒大人受惊了。”
“你这一招不行,有人比你做的更好。”王老太爷目光落在那阴阳先生的身上,“去年有个叫七安先生的人,当街拦了太傅徐长山送老父出殡的队伍,将棺材里的人拉了起来,一时在长安城中引起轰动。”
“司徒大人口中那位同仁确实擅博人眼,”那阴阳先生不卑不亢的说道,“小民虽然不如他这般博人眼,却自忖手段绝不逊他。”
“他虽是为了名,却不是寻常沽名钓誉之辈,手段无出其右,你可知晓?”王老太爷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个阴阳术士道,“你如何叫老夫相信你不逊于他?”
“也是,要在长安城这样的地方引来大人们的注意,他的方法确实比我这样更好。”那阴阳先生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一句,便看向王老太爷:“司徒大人,小民此番拦路只想同司徒大人说一句话。”
“什么话?”王老太爷问道。
阴阳先生道:“长安城将有灾祸降世。”
“哦?是么”王老太爷一哂,却不置可否,“你拦路告诉老夫此事是为了什么?想要什么奖赏?”
“奖赏么,其实也不算。”那阴阳先生笑了笑,看向王老太爷,“宫里那位躺着的天师与王老太爷关系匪浅,小民斗胆想请王老太爷带句话给她。”
“她又不姓王,与老夫有什么干系?能不能醒来都不知道呢!”王老太爷笑了两声,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就算姓王,老夫的孙女外孙女加起来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一个小辈算什么?”
阴阳先生也不生气,只再次俯身施了一礼,道:“王老太爷是个趣人儿,若是那位躺着的天师醒来,请王老太爷告诉她‘长安城将有灾祸降世,济南一别,万望再见’。”
济南一别,万望再见?王老太爷双目如电的看向他:刘家!心思陡转也不过一瞬之间,王老太爷手指摸上了拇指上的扳指。
“王老太爷不必想着让暗卫抓小民了,卫天师会的奇门遁甲、九宫八卦,小民也会。”阴阳术士脸上笑意不减,“小民在这里等了许久可不是干等着的。”说罢便转身离去。
“不是干等着?”王老太爷扬眉,扳指一转,“抓人!”
两道人影从车厢上方掠过,落入人群之中。
王老太爷坐在马车中一言不发:那个阴阳术士身上的感觉让他很熟悉,这种熟悉感只在那丫头身上见过。躺了一个,又来了一个,这长安城还真没个消停的。
半晌之后,暗卫回来了:“老太爷恕罪,属下技艺不精,跟丢了。”
“跟技艺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个精通奇门遁甲的高手罢了!”王老太爷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对方既然敢放话,就必然有所把握,他本也没指望真的能抓到人,只是心中不忿罢了。
那个丫头虽然瞧着脾气古怪性格乖戾,却外冷内热,只要不惹了她,也算的上重情重义。这个却不一样,看起来人畜无害、身体瘦弱,但能在济南城如此以他人为饵,枉顾一城百姓性命做事之人又岂会是什么好人?那丫头虽然看着恶,却是伪恶,她手下除却该杀之人不曾错杀一人。
她,从来不是真正的恶人,只是叫人忌惮罢了。所以,他从未将她看成麻烦。这个却叫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王翰之活了那么多年,年轻时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自忖看人的眼光从来不差,这个人让他觉得是个麻烦,一个天大的麻烦。
可笑!忌惮了那么久,她还未变。眼下倒冒出个与她极为相似却心存恶念之人出现了。
忌惮成真什么感觉?
王老太爷闭了闭眼,再次出声:“去崔府,老夫有事与崔远道那老儿说!”
车夫应声扬起了马鞭,马车扬起一地的尘土,疾驰而去。
第八百八十四章 入寺()
“你来的正好。”王老太爷一脚跨入门槛就听到了谢老太爷传来的声音。
谢老太爷朝他望来:“消息已经传回来了。陈善的人确实在找临阳江沿岸找什么人,黄少将军应该还活着,但不知为何却没有主动返回军营,也没有与陛下联系,这件事很奇怪。”
“原来你来找崔家是为了这件事。”王老太爷道,“巧了,我也有事要同你二人说。”
“什么事?”谢老太爷问他,轻哂,“瞧你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比这件事更麻烦么?”
“半斤八两。”王老太爷道,“方才刘家的人拦了我的马车。”
“什么?刘家?”谢老太爷也怔住了。
这里可是长安城,刘家竟如此猖狂?
“他敢现身拦车,便有猖狂的资本。”王老太爷道,“他让老夫带话,说长安城有灾祸降世。”
谢老太爷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转头问崔远道:“你怎么看?”
“老夫想回清河祭祖。”崔远道神情自若的说道。
“你想走?这可不像你崔远道做出的事情。”王老太爷撇了撇嘴,显然并未将他这句话放在心上。
“老夫的祖父忌日确实快到了,”崔远道说道,“回去尽孝也是应当的。”
王老太爷冷哼:“在我二人面前就不要拿那些沽名钓誉的说辞来搪塞了,说实话!”
“实话就是刘家这种时候突然现身,还“好心”告诉你长安城有灾祸降世你以为他只是出来看热闹的?他们与陈善未必无仇,但与李氏皇族仇怨更大,毕竟天下这座家产就是李氏夺走的,你以为他们出来会是为了相助李氏不成?”崔远道说起这些话来神色未变,显然不觉得自己方才提的话有什么不对,“至于黄少将军那里,他知晓躲避搜查的人马,可见他没出什么事,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