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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被它们团团围住了。我拿起了枪,可是很明白一颗子弹只能在这些鳞皮上打出个小伤痕罢了。
我们吓得闭口无言;它们正在靠近我们——一边是鳄鱼,另一边是蛇,这条蛇长达三十英尺,它那巨大的脑袋在波浪上探来探去。别的动物都已经不见了。我准备开枪,汉思斯作手势止住了我。这两条巨兽在离开我们大约三百英尺的地方经过,正在彼此搏斗,完全没有注意我们。
这场战斗在五百英尺以外开始;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两条挣扎着的巨兽。现在似乎其他的野兽也来参加这场战斗,有海豚、鲸鱼、蜥蜴、鳖鱼——我时常瞥见它们。我把它们指给冰岛人看,可是他摇摇头。
“两个,”他用丹麦语说。
“什么,两个?他说只有两条巨兽——”
“他说对了,”叔父戴起眼镜喊道,“其中一条巨兽有海豚的鼻子、蜥蜴的脑袋、鳄鱼的牙齿,把我们顶出水面的就是它。这是古代爬虫类中最可怕的鱼龙!”
“另外一条呢?”
“另外一条从鳖鱼的硬壳旁边伸出来的是蛇,它是鱼龙的死敌,名叫蛇头龙!”
汉恩斯是对的。这两条巨兽不过是在海面上骚扰,而我却看到了这古代海洋里的两大爬虫类。我看到了鱼龙的大得象人头的充血的眼睛。自然赐给它的视觉器官是巨大的,因而在海底生活,能够抵抗水的压力。它曾被正确地叫成蜥蜴类的鲸鱼,因为它的形状和速度都和鲸鱼差不多。估量一下,它的长度足有一百英尺,当它在波浪上面举起了笔直的尾鳍,我就能判定它的大小。颚骨很大,博物学家说它至少有一百八十二颗牙齿。
蛇头龙就是身体呈圆筒形的蛇,尾巴很短,四肢象桨。它的身上盖满了鳞壳,象天鹅那样可以伸缩的头颈在水面上一抬起就是三十英尺。
这些海兽无法形容地互相攻击着。它们掀起的象山一样的波浪,可以远远地打到我们的木筏,所以我们好几次几乎给淹没了。我们听到了响亮的嘶嘶声。巨兽彼此缠在一起,不再能单独辨认了,征服者的愤怒却令人胆战心惊!
一小时、两小时过去了,战斗还在照样进行,战斗者时而接近木筏,时而离去。我们一动不动,淮备开枪。
忽然这两条诲兽都不见了,水面上形成了一道真正的涡流。是不是这场战斗将在海底结束?可是现在一个巨大的脑袋向上仰着,这是蛇头龙的脑袋。这条巨兽已经受了重伤;我不再能看到它的大壳,可是它的长颈仍然抬起、落下、蜷曲、绕圈,象条巨大的皮筏子那样打着波浪,并且象受了伤的蠕虫那样拧扭着。海水被溅到远处,打在我们的眼睛上,睁也睁不开。然而死亡的痛苦不久便结束了,骚动消失,拧扭也停止了,最后长蛇在平稳的波浪上不动地躺着。
至于鱼龙,它有没有回到海底的洞里?它会不会再在这海面上重新出现呢?
第三十四章 阿克赛岛8月19日 星期三 很幸运,大风把我们很快地吹离战场。汉恩斯仍然掌着舵,叔父娱乐似地看完这场战斗以后,又是不耐烦地看着海。
我们的航行又变得跟前几天同样单调乏味,但是与其象昨天那样经历那么大的危险,我情愿保持目前的样子。
8月20日 星期四 风向东北偏北,有时也变。温度很高。我们的速度是每小时十英里。中午时分,听到远处有一种声音——一种不断的低吼,我也无法解释这是什么吼声。
“是岩石或岛,”教授说,“浪涛在打击它们。”
汉恩斯爬到桅杆的顶上,但是看不见岩石。海洋和地平线合而为一。三小时过去了;这声音似乎是远处的瀑布声;我这样告诉叔父,可是他摇摇头。我还是觉得我对,奇怪的倒是我们究竟是不是在一直向着可以把我们带到深渊的大瀑布跑去。我敢说喜欢垂直面的叔父一定会觉得高兴,可是我——不管怎么样,一定是由于某种好办法,才把这种很喧闹的声音传了过来,因为现在这种吼声已经能清楚地听到。它是否来自天空或大海?
我向上看看云,想穿过它们的深度。天空很静,高挂在圆顶上的云彩似乎一动不动,在这强烈的光亮里,它们已经失去了外形。显然,这问题要在别处才能找到解释。
这时候我注视着明朗无雾的地平线。它的外貌没有变化。然而这声音如果来自瀑布——如果这一大片海正在倾入较低的盆地,如果这隆隆的声音发自飞下的瀑布,那末应该有一股潮流指示着它,而且它那不断增加的速度会把我们前面的危险警告我们。于是我掷出一只空瓶,可是看来并没有潮流——声音仅仅被风送出。
大约四点钟,汉恩斯起来,重新爬到桅杆上面。他向四周的地平线环顾了一下,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某一点上。他并不表示惊奇,可是他的目光盯住一处。
“他好象已经看到什么了,”叔父说。
“是的,我想是已经看见什么了。”
汉恩斯下来,然后指着南方说:“那边!”
“那边?”叔父重复了一遍。他拿起望远镜,仔细看了一分钟,这一分钟在我看来似乎是一世纪。“是,是,”他喊道。“你看见什么?”“波浪上升起一条巨大的喷口。”“又是一只海兽?”“可能。”
“那末我们再使木筏往西些,因为我们已经尝够了这些古代巨兽的滋味!”
“不,一直往前,”叔父回答。
我转身看看汉恩斯,他却坚定不移地掌着舵。
可是,你如果能够在至少三十英里,看来一定是三十英里的距离看见被那只巨兽掀起的一排海水,它的大小一定是异乎寻常的。最谨慎的人也会溜之大吉,我们往前驶行,却清楚地看到这个喷口越来越大。什么巨兽能吸进这么多水,然后再一下子就喷出来呢?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我们离开这个喷口只有五英里了。这个黑暗而巨大的东西仿佛一个岛似地伸展在海里面。这是不是幻想或者恐惧——在我看来,它高达一英里多!它一动不动,看来似乎已经睡着,它并不是挺出在海面上,而是送起一排高达五百英尺的海水。我害怕得几乎想割断帆索,因为我不愿一直飘流到这个怪物的近旁!
忽然,汉恩斯站了起来,指着前面用丹麦语说:“岛。”
“岛!”叔父大声笑着喊道。
“是不是那排喷出来的海水?”
“喷泉,”汉思斯说。
“啊,无疑是喷泉,”叔父回答,“就像冰岛上的喷泉一样。”
最初我不相信我会弄出这样的错误,把一个岛误认为水里的动物!但是事实已经被证实了,我只好承认我错了。这仅仅是一种自然界的现象,并不是什么水里的怪物。
我们走近以后,真相就清楚了,虽然岛很象一条巨大的鲸鱼,这条鲸鱼的头伸出在波浪上面六十英尺高的地方。这个喷泉(在冰岛文中是“愤怒”的意思)的广度相当可观,在岛的一端升起。某些时候可以听到响亮的爆炸,巨大的喷口碰到比较猛烈的暴风,摇撼了一下它那羽毛状的水蒸汽,然后一直喷到比较在下层的云。喷口只有这一个,附近既没有喷气坑,又没有热的泉水,火山的一切力量都集中在喷泉。天上的光和水里的闪光互相辉映,每一滴水珠都发出不同的光彩。
“我们从旁边来,”叔父说。
然而我们不得不小心,以免溅着水,否则我们的木筏就会立刻淹没。但是汉恩斯熟练地把我们送到了岛的一端。
我跳上岸去,叔父很快地也跟着跳上去,汉恩斯却依然留在岗位上,显然不为好奇心所动。
我们走在夹杂着矽质凝灰岩的花岗石上;大地仿佛是充满了高热的蒸汽的锅边,在我们的脚下抖动着——热得象火烧一样。我们看到中央一块小的盆地,喷泉就从这块盆地上升起,我把温度计伸进沸腾的水里;一百六十三度!
这说明水是从热度很高的地方喷出来的。这跟黎登布洛克教授的理论正好相反。我立刻把这一点跟教授说了。
“是吗?何以见得?有什么证明呢?”他说。
“没有什么,”看到他竟这样执拗,我不愿再谈下去了。
在我看来,虽然我们到目前为止显然处在温度对我们有利的条件下,无疑地我们不久就要到达热度超过一般限度的地区o“我们就会明白的,”这就是叔父所要说的;他按照他侄子的名字给这个火山岛命名以后,向我们表示再上木筏。我继续看着喷泉,注意到它的体积在不断变化,忽然增大,忽然缩小,我把这种现象归因于下面积聚着的水蒸汽压力的变化。
这时候,我们重新张起帆,沿着南端直立着的岩石的岸边前进。在我们离开木筏的时间内,汉恩斯已经把它整理得很好。我注意到我们已经从格劳班港航行了八百一十英里,离开冰岛已有一千八百六十英里,在英国下面。
第三十五章 风暴8月21日 星期五 今天,那壮丽的喷泉已经看不见了。风力已经加强,很快地把我们送出阿克赛岛,隆隆的声音也慢慢听不见了。
天气——如果我能这样称它——似乎将要变化。大气里充满了带电的水蒸汽,云很低并呈橄榄色;电光简直不能穿过显然正在上演暴风雨剧的剧场的幕布。
当时我就象一个即将遇到暴风雨的人一样。南方的积云显出不吉利和冷酷的样子。空气很沉重;海很平稳。
远处的云好象大包的棉花;它们慢慢胀大,变得较少较大。它们似乎重得升不起来;最后它们混合在一起,形成吓人的一大团。
大气里面显然充满了电;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我的头发好象被电机过了电一样立了起来。我似乎感觉到我的伙伴们如果碰着我,他们就会跳起来。早晨十点钟,这种景象仍然比较明确;任何人都会说,风正在柔和下来,想缓一口气,云层仿佛是个大洞,暴风雨就在里面孕育着。
我设法不想这些吓人的事,但还是不得不说:“看来好象天气很坏。”
教授没有回答。由于看到这个无边无际的海洋伸展在我们面前,叔父觉得大为烦恼。他只耸耸肩。
“我们要遇到暴风雨了,”我一面把手向着地平线探出去,一面说,“云越来越低了,好象要把海压下去似的!”
当时是一片静寂。风变小了——大自然显得死气沉沉,已经停止了呼吸。帆沿着桅杆下垂着,木筏在这沉重而没有波浪的海面上一动不动。然而在这种情况下面,为什么还把帆挂在上面,因为这样如果一碰到暴风雨,我们就会完蛋。
“我们把它放低些,”我说,“并且把桅杆放下;这样比较安全。”
“不,不,见鬼!”叔父喊道,“就让暴风雨袭击我们,就此把我们带走;只要暴风雨能把我们带到岸边,我不管暴屈雨是否会把我们的木筏打得粉碎!”
这几句话刚刚离口,南方的地平面上突然发生了变化;积在一起的水蒸汽凝结成冰,从云层最远的尽头吹起来的风在狂吹着;黑暗不断增加,直到最后我连最简略的日记也记不成了。
木筏被掀了起来,向前跳去。叔父倒了下来,我起紧爬到他旁边。他紧握着锚索,似乎在欣赏这个景象。汉恩斯一动不动,他那奇特的面孔叫人想起古代人的脸。
桅杆很好地屹立着,虽然帆涨得象即将爆炸的气泡。
“帆!帆!”我喊着,一面做手势要把它拉下来。
“不!”叔父回答说。
“不,”汉恩斯微微摇着头也说了一句。
大雨形成一道咆哮着的大瀑布,遮蔽了我们正在拼命地往那儿逃去的地平线。然而我们到达瀑布的时候,桅杆被雷电劈开了;响亮的雷声里夹杂着刹亮的闪光。水蒸汽已经变得白热化,雹子打在我们的工具和枪的金属上,发出耀眼的光亮;澎湃的浪头仿佛发着火光。
强烈的亮光使我目眩,我的耳朵被雷声震聋了,我不得不紧靠着象芦苇般弯下的桅杆。……
(这里我的记录很不完整。我在这里只发现记录了几个粗略的观察。然而它们的简略和不连贯可以反映出我当时的心情。)……
8月23日 星期日 我们被没有听到过的速度带着前进——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这一夜真可怕;不得安宁——不断爆炸的声音。我们的耳朵在流血,不能交谈一句话。
闪电继续着。我看见弯弯曲曲的小道先是往下、然后向上遇到花岗石顶。如果它坍下来,那可怎么办!这时候出现了几个象炸弹一样爆炸开来的火球,可是闹声并没有增大,因为那种声音已经响得人的耳朵都无法辩明了。
云端里仍旧不断地闪射出电光。无数的水柱冲到空中,然后又轰然例下,溅起一片水珠。
我们到什么地方去?……叔父直挺挺地躺在船梢。
天越来越热了,我看看温度计,水银柱指着……(数字已经看不清了。)
8月24日 星期一 这个海是不是就没有尽头了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