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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下,苏渐长长吐了口气,恢复了几分清醒。
与燕无计一番激战之后,苏渐重伤添困乏,再加上这棋道实在是太过耗费心力,所以他刚刚险些晕厥过去。
而他终于明白,这十盘棋,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47章 悟道()
苏渐完全能够想象到当年的那次天崩地裂。
天空徐徐露出一个洞,或者没有洞,总之,一个巨大宏伟的宫殿,从很远很远的天外出现,然后落在了人间。它穿过厚厚的气层,因为与气层的摩擦而生出了火花,使它看起来像一颗流星。然后,经历了漫长的旅途后,这个巨大的宫殿落在地面,砸出一个深坑,或者说,砸在这个深坑里之后,它的碎片逐渐风化,化为了弥漫全世界的所谓“元气”。极其细小的神国尘埃,哪怕只是被人吸收一点点,都能爆发出可怕的力量;而较为完整的残片,则被人们成为星玉。它的力量大到没有人敢直接使用,否则,就会迎来死亡的结局。
神国赐予人们力量,却不允许人们滥用,仿佛它也有它的意志。
或者突然有一天,终于有人发现了它的存在。好奇心,也许是机缘,命运,让某个人发现了这个地方。第一个人或许没有或者或者出去,老死于此,或许也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总之,突然的某一天,某个人做了一件事情。
他在这两面墙上,做了符阵。
或许是因为神殿的力量太大,也许不加以克制,终会有一天,它将收回所有对世间人的馈赠;或许是因为神国的力量太过诱惑,某个人,也许是某个组织,不愿意让其他人发现。总之,他们世世代代都派人在这里驻守,直到,能够发现和利用神国力量的那天到来。
这种力量,足可以毁灭任何一个世界。
而那十盘棋刻,显然是为此而生。
它们的力量既使得神殿的气息只能被局限在谷中,又使得神殿的力量不再流失。这十盘棋,各自有各自的力量,这些力量占据了不同方位,让十盘棋刻之间的这片空间,成为了拘束元气、吸引元气的一个封印。
而不仅仅是封印。
它们更像是一个故事。
第一盘棋,是一切的起源。
这个世界的开端,来自一场轰轰烈烈的爆炸,新生和毁灭,狂热的燃烧和冰冷的死寂,在漫漫的时间长河中不断上演,却又如昙花一现。
第二盘棋,更像是这个世界的诞生。爆炸温柔了许多,伴随着春风几度,开始有了碧叶新芽,百鸟鱼虫,人类,也苦苦求生存。
第二盘棋刻,所体现的,是万物的力量。是青峰意,是流水意,是花开意,是生长意……苏渐仿佛看到了一片厮杀。这盘棋里,仿佛有符,仿佛有意,仿佛有取之不竭的力量。
…………
只是一开始的两盘棋,便有如此力量,苏渐无法继续看下去。
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地方,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那些目光并不冰冷无情,却极为冷漠。他们在等待什么?
那些人在等待自己看下去。
苏渐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看这些棋刻也只是为了能找到办法出去,并不是因为贪心力量,或者甘于陷入某个陷阱诡计。
突然,他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因为他突然发觉自己在吃烤鸡。
柳寒鸦烤的鸡,味道不赖,却不知道有没有毒。
不过苏渐不怕,他的体质,不太怕毒。
柳寒鸦看着苏渐,沉默不语,似乎是对这个人充满了兴趣,却又刻意保持距离。他宛如春水般平静而温和的脸庞上挂着一抹微笑,任谁看了都能起好感,然而,只有苏渐隐隐感觉,这个人实在是可怕。
能够面不改色而杀人,不由分说而杀人的人,怎么能不可怕?
“那些棋,看得怎样了?”
苏渐听到柳寒鸦透着关心的询问,听到他极具磁性的嗓音,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敏感。
这大概也是连沈雪朔都对柳寒鸦另眼相看、嘴角含春的原因吧。
“还行吧,看到第二盘了,想来,五六天之后,应该能够全部看懂。”
柳寒鸦点点头,温润的眸子深处,隐约有些惊异和欢喜。只是,倘若从他的脸上去寻找,是找不出半点异样来的,所谓喜怒不形于色,便是说这样的人。
然而,他却又是一个随时保持谦和温文笑容的人。
苏渐看了柳寒鸦一眼,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这个人,心机深的很。
就在这时,雪长空突然走到苏渐的身边。他被那燕无计伤的不轻,所以走路有些跛。苏渐看着他走近,也不知道他要搞什么玄机,心里颇有些嘀咕。
雪长空看了柳寒鸦一眼,露出三分不屑和三分的敌意,又对苏渐说道:“苏小子,你今天杀燕无计的那一招,端的是十分厉害,我看你又去观棋,莫非,你是从棋中悟到的吗?”
苏渐真的有些佩服起这个雪长空来。他居然能猜到自己那一招“七星”的端倪,不愧是无忧境的大修行者。
看到苏渐的表情,雪长空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错,又说:“我想,那十盘棋刻也与这个宫殿大有关系。什么神国宫殿我是不信的,不过这座宫殿大有古怪,说不定随时都会有燕无计的同党过来。”
“前辈是说,‘接替’?”
雪长空点点头,说了一句:“你若能悟出什么,就算不能出去,也好御敌,只是记住,修行要循序渐进,切莫贪多。”
苏渐看着雪长空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人其实有些意思。
……
来到绝谷将近十天的时候,苏渐看完了第二盘棋。
在白鹿书院看了不少史书的他,看这盘棋,就觉得,自己仿佛在读云央的历史。求存,团结,天灾,**,战乱,和平……这一盘棋里,不知有多少故事,也不知有多少玄机。
也只有苏渐能看的如此快,如此透澈;不知是因为他能在念宫中看棋而且心算极快,还是因为他上辈子学了很多棋理,总之,这些看起来很是深奥的棋刻,他能很快领悟。
雪长空吃喝住行总是孑然一人,平日里也不见踪影。
苏渐坐在第二个棋刻前方,暗自震撼和兴奋。就在这时,雪长空不知从哪里采了些野果,丢到了苏渐的身边,以一副冰冷面孔说道:“吃些水果,总比吃那么多肉好。”
苏渐正要说些感激的话,突然发现,雪长空的体内,似乎有念力流转。
第148章 棋败()
这些天以来,能够和这位无忧境强者和平相处的理由有很多,同心协力也好,苏渐不忍杀他也好,最大的理由无非是他已经没有了战力。这些天里,在苏渐的眼里,他不过是一个身上带伤的可怜中年人罢了。然而,在沈雪朔的眼里,雪长空是一个“若杀了,便等若救了万人性命”的大灾星。那是一种战略的眼光,而不存在任何的情感和人性。
虽然苏渐秉持着“大家何必打打杀杀”的原则,然而他也不是沈雪朔眼中的笨蛋。如果雪长空找到了恢复念力的方法,却没有说出来,那么他的居心究竟何在?
苏渐在腿上擦着野果的灰尘,心思转动,看着雪长空离开,却没有阻止。
在领悟了第二盘棋之后,他看到了很多的可能性。
比如,和平的未来。
所谓的和平,是双方的互相理解和矛盾的退让。所有的战争,都会有平息的那天。那一天,便是和平。至于和平的世界,是何种模样,则完全取决于战争双方的态度。况且之前力保雪长空的就是苏渐,如果只是因为雪长空有了些念力,苏渐就对他下手,岂不成了反复小人?
虽然,现在为了三个周人的安危打算,能动手的,也只有苏渐。到时候,沈雪朔会不会再次逼自己动手?
就在苏渐为将会发生的种种矛盾而苦恼的时候,柳寒鸦走了进来。
这些天来,一直是他主动请缨,捕猎,取水,警戒,走进大殿,还是第一次。苏渐看着他走近,然后从身边拿了一颗果子,笑着递了过去:“吃吗?”
柳寒鸦摇摇头,笑容可掬地婉拒了苏渐的好意,然后在他身边站住,看向墙壁上的石刻。
“仅仅用一天时间,就看懂了第一个;十天,便看懂了两个。苏师弟你的资质,真的很让人羡慕。”
苏渐不动声色地感应了一下柳寒鸦,却发现,自己仍然是感应不到他的底细,吃了一惊的同时,也有些感叹。
不愧是与白鹿书院相争第一的南阳书院,果然是底蕴深厚,果然不凡。
柳寒鸦感应到苏渐的感知行为,却没有丝毫的不悦。他笑了笑,对苏渐说:“你似乎对我的境界很感兴趣?”
说这句话的时候,柳寒鸦的目光锁定了苏渐,温润如玉。
苏渐没有避开对方的目光,说:“当然有兴趣了。南阳书院和白鹿书院到底哪个强,光是说说可不行,得看哪家弟子比较厉害。现在是好机会,分出胜负的话,以后就不用比了。对吗?”
柳寒鸦似乎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说:“哦,要怎么比?”
苏渐没想到对方居然顺势而下,把自己的挑衅化为了挑战。
不过这样也好,让对方有个事做,总好过让对方无聊时,胡思乱想动杀机。
苏渐如是想着,沉吟一番,指向棋刻。
“我们比下棋。”
柳寒鸦想了想,说:“没有棋子。”
苏渐没想到对方真的敢应战,意外之后,略一思忖,说:“我们得找一个裁判。”
柳寒鸦点点头。
两人似乎没有就一个话题讨论,但是偏偏达成了共识,似乎有些奇怪。
而在这里的人里,能够为两人做裁判的,就只有一个人。
…………
神殿南边有一个小树林,这个树林相对来说,还比较完整,大部分树木还没有被苏渐的那一招“七星”的余劲毁灭。在如今的绝谷里,还算是一处雅静所在。
沈雪朔一如往日,冰冷,淡然。她坐在苏渐和柳寒鸦两人中间,隐隐有些不耐烦的神情。
苏渐很是佩服柳寒鸦的嘴上功夫,只是温言细语了一番,这位白鹿书院第一冰山女子就愿意为两人无聊的一个约战做裁判。这面子很大,也很令人羡慕柳寒鸦的女人缘。
一开始,苏渐还以为柳寒鸦之所以不顾生死下来找这个少女,只是因为南阳书院背后是丞相沈彬的关系。然而,到现在如果苏渐还看不出来柳寒鸦和沈雪朔之间隐秘关系的话,那就把自己眼睛挖出来算了。不过两人既然没有说出来,苏渐也懒得八卦。只是,柳寒鸦是担心沈雪朔所以跳下绝谷;而沈雪朔是因为钦慕柳寒鸦所以愿意陪着两人一起无聊——这种事情想起来,确实有几分怪异。
因为在苏渐看来,这两人完全不搭。
柳寒鸦这样的人,实在是应该找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才对。
“苏师弟,你在想什么?”
苏渐回过头来,见柳寒鸦面有不愉之色,抱歉地笑了笑。
“三之,四。”
苏渐报出一个坐标。
柳寒鸦笑了笑,也报出了一串数字。
苏渐笑了笑,倒不是客气,而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和南萱一起对抗余榕那些诸国使团的那一天。那一场棋,很有些意思。
仿佛一张棋盘横亘于两人之间。
苏渐执白,先行。
柳寒鸦执黑,后行。
两人几乎是不假思索,报的速度渐渐加快,很快来到了中局的对攻阶段。
柳寒鸦的心思缜密,这一点,就算是苏渐也自愧不如。虽然报出数字的速度仍然很快,但是柳寒鸦的着法却反而极为谨慎,仿佛在提防什么阴谋诡计;这让苏渐有些无处下手的感觉。
沈雪朔漠然看着苏渐,似乎在嘲笑苏渐的自不量力。
…………
在苏渐的印象里,这个柳寒鸦,并没有什么名头。
他的境界很深,但是只是很深而已。没有人真正地看穿过柳寒鸦的境界,但是根据北望关军方的一些卷宗,柳寒鸦在南阳书院的成绩,并不是很出众。只是他人缘极好,师长同学都愿意与他亲近。所以看不穿,只能说明他控制气息的能力很好,但是,并不代表他的境界真的很高。
苏渐如是想过。
但是今天,他却发觉自己可能真的低估了这个人。能跳下这里而安然无恙,起码是坐忘境的高手。不该轻视对方的。况且,似乎是因为门户之见,对柳寒鸦,自己可能是有了某些偏见。至少,对方在棋盘里表现出来的君子风度,可不是能装得出来的。
于棋道中,可以见性。
其实,之所以如此自我检讨,是因为,苏渐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