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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也不是周国人。因为是叛将的关系,他这些年来不知道已经经历了多少次的暗杀,不知道吐出过多少次毒酒,不知道亲手解决了多少的刺客和叛徒。
君子是孤独的。因为君子有着自己的正义感,自己的原则。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徒。一个君子,走在自己的执拗的正义道路上,是孤独的。
慕容羽不是一个君子,却比君子更加孤独。
如今,好不容易找回来尔岚,让她明白自己的苦衷。
“我不会再让你这个小子,再在这里,三番两次地搅局!”
他怒吼着,长剑毫不犹豫,劈在了南萱的身上。
……
南萱看见那道长剑劈了下来。
苏渐也救不了她,因为谁的脚步都不能比那把剑更快。
但是,风可以,元气可以。
时间,也可以。
九枚棋子在南萱和苏渐身周盘旋,
时间仓促,苏渐只来得及施展九枚。
时间很充裕,苏渐拉着南萱的手,看着那把剑以怪异的缓慢速度落下,退却。
剑尖在南萱的面前掠过,却碰不着她丝毫。
“宙”字诀。
古往今来,曰“宙”。
任何东西,都有源头,时间却没有源头。它从它自己诞生,它从它自己毁灭。星辰诞生、陨灭,需要千万甚至亿万年的时间,但是在时间本身的眼中,不过是一朵烟花的明暗变化。
苏渐没有时间布下更多的棋子去还原神国里的那盘棋,但是,只是九枚,已经很可怕。
这九枚,令电光火石,便做了青烟袅袅。
然而,在别人的眼中,却是苏渐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躲开了慕容羽的剑。
因为苏渐来不及以宙字诀的棋法控制慕容羽,所以,便只能出此下策。
而且,这种道法,真的很耗费念力。
慕容羽狂怒,并且,长剑落地,再一次刺出!
就在这时,苏渐身周的黑子,全部消失。
“消失得真快啊。”
苏渐低喃一声,脸色有些苍白。
他的念力,已经消耗的一干二净,却没有时间恢复。
苏渐的念力变化,被慕容羽及时的捕捉到。
他知道这个少年的致命弱点,那就是念力不足。
就算是他能恢复得极快,又如何?
只要一瞬间,就能杀死他!
于是,他的剑就那样刺出了。
在两个少女的失声呼唤中,刺进了苏渐的小腹。
第172章 那又怎样?()
谁都没有想到,苏渐败得那么快。
从他掌握了战机,困住了慕容羽,再到被慕容羽刺进了要害,只是片刻。
苏渐却没有放弃。
剧痛没有夺取他的意识,更加没有让他的行动迟缓。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一旦放任那把剑继续进攻,自己的所有内脏,都会被剑身的力量撕扯成碎片。
于是他立刻伸手,死死的抓住那剑身,不让慕容羽抽回去,也不让他继续深入。
苏渐的口中,流下鲜血。
慕容羽看着他的精神渐渐萎顿,看着他的双眼里光彩渐渐褪去,知道,这个人,已经不能再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于是他不再急于杀死他,而是一点点地往前刺,想让苏渐在临死前,尝遍人世间的痛楚。
苏渐眼睁睁看着那剑在体内,越来越深。
他现在念力全无,已经无法再阻止那剑——一个普通人,要如何阻止一个无忧境强大修行者的剑?
他看向那剑的主人,看着对方和尔岚依稀相似的眉眼,失落一笑。
剑,停了下来。
慕容羽看着那个年轻人,想着那些他往日里的名声,想着妹妹的痛苦,忍不住问道:“你,还笑得出来?”
苏渐往后退了一步,那剑便跟着他进了一步,表示,不要离开他的身体。
苏渐摇摇头,似乎对这剑主人的幼稚感到无可奈何,失笑道:“你非杀我不可?”
慕容羽冷漠看他,什么都没有说。
实际上,也不需要说。
在北望关,大破雪族狼骑军,在城门破碎的情况下、阻止了雪族大军两个多月,苏渐已经被雪族内部列为了重点狙杀目标。
如果杀了他,可以让妹妹和自己在雪族获得他人尊敬的目光,杀了他又如何?
“反正,尔岚也不爱你了。”
南萱扶着苏渐,伸手,想要帮苏渐把那剑拔出来,却被苏渐挡住了手。
他知道,就算南萱愿意帮忙,也拔不出那剑。
他不想让她染血,不想让她受伤——况且,对方不会让这把剑离开自己的。
苏渐咧嘴笑了笑,牙都是红色的,因为染了血。
慕容羽看到他笑了,知道,他还没有认输。
“那一天,你第一次来北原的那一天,你来救她。我说,我数十声,你来到我面前,就可以带她走。还记得吗?”
苏渐没有回答,以冰冷的眼神回答。
“是的,你在最后一刻,差一点点就可以到我的面前了。可是,你却救了她。”
慕容羽说着,目光落在了南萱的脸上。他看着那个少女,然后,换成左手握剑,右手,虚握。
念力缓缓流动,如流水成冰,化为一把气刀。
这气刀,在同境界的对决之中,并没有太多用处。无忧境的强者,对战之时,自然会使用更加强大的手段。
但是,那把气刀,仍然是刀。
刀尖,落在了南萱的面前。
“你为了救她,放弃了那唯一一次救尔岚的机会,为了她,你放弃了尔岚……”
“尔岚动情不容易,我了解她。她愿意喜欢你,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可是你,为什么要辜负她?”
“那一天,只要你来到我的面前,我就让你们走,不需要战斗,不需要证明你的痴情……我那天,对尔岚是这么说的。我们以为你能来,确实,你差一点就来了。”
“可是,你,却让所有人失望了。”
剑,在慕容羽毫无感情地诉说中,缓缓深入,血,便沿着剑刃,滑向剑柄,然后半途滴落,洒了满地。
他看到苏渐苍白可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愕然、后悔、惊讶,明白了对方的挫败,然后,终于大笑。
没有人继续接近,他们看着那个周人,在杀另一个周人,面无表情,或者狞笑。
沈雪朔面无表情看了苏渐一眼,却又把目光落在那个老者身上。
仿佛,救他,不救他,她心里,并没有任何挣扎。
苏渐低头看着那把剑。
他仿佛看到了尔岚失望的表情,还有那颗,太过骄傲和敏感、碎裂的心。
“那又怎样?”
他抬起头,看向慕容羽。
…………
尔岚走出了几步。
她知道哥哥不会杀他的。
他不会杀苏渐的。
他知道,杀了苏渐,会让她,再一次恨他。那么,他就会再一次,变成孤家寡人了。
但是,她停下了脚步。
那又怎样?
原来,我在你心里,不过是那又怎样?
…………
那又怎样?
苏渐说出了这四个字,却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因为,痛楚更甚了几分。
可是那又怎样?
只要把尔岚再救出去,不就行了!
他咬牙,然后强忍痛楚,进入了冥想。
痛楚来袭,念宫的上方,那天空,开始变黑,似乎是乌云在阻止他获得光明。
苏渐看着天空,看着那天穹的缝隙里透下的点点幽蓝光辉,心里,有些着急。
他不想输,不能输。
因为他不想输,所以那片蓄着灵力的海底,又开始有了海水。
他的境界一点点爬升,从地面,再次来到了天空。
…………
苏渐闭眼,再睁眼,用了一呼一吸那么久的时间。
他奋力后退,抱着南萱,撞进了军营大帐里。
慕容羽紧追。
一定要杀了你!
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丝从未感受到的恐惧。在从前的战场里,在这一生所有的战斗力,他都没有感受过,如此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怕。
他的脚落在一片泥泞里。
但是,那并不是泥泞,而是一片意。
泽意。
苏渐在书院白鹿祭时,他的对手方孝孺所使用的意。可以用来感知,但是更多的,则是用来拖延对手的进攻速度。
紧接着,大帐陡然破裂,崩塌,接着,化为飞灰。
因为,一座山破空而至。
但是,这座山并没有落在慕容羽的身上,而是落在他的身后。
然后,是第二座,第三座……
接连不断的轰然响声,震慑了所有人。不管是普通士兵,将官,还是那位老者。
连续七座山峰,凛然立在大营里。砸死了不少人,撞到了不少帐篷和战马,战狼……
但是,更可怕的是,在这一瞬间,可怕的气息开始诞生。
那是寂灭的气息,应该是来自夜空,或者,更深的某处,一片死寂,无声。
黑色的七座山峰,无声凝立。
慕容羽站在山峰之间,愕然。
尔岚看着那七座山峰,仿佛明白了什么。
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
“七星——”
苏渐喃喃吐出这两个字,然后,凌空握拳,仿佛,要将某个东西抓成碎片。
仿佛,要将指缝里的慕容羽,捏成碎片。
老者的双眼血红,念力狂涌,往大帐袭去。
然而,已经太迟。
地面,陡然凹陷。
可怕的爆炸,在慕容羽的体内每一寸经脉、肌肉和骨头里发生。
仿佛群星的诞生。
一道无比可怕的气息降临,压制了七座山间的一切。
然后,掀起的气浪,将帐篷、器械、士兵、狼、马,纷纷吹起,吹上了半空。
紧接着,是一个可怕的爆炸!
方圆十里的野草,纷纷拔地而起,在狂暴的气流里,瞬间湮灭。
太阳下,仿佛一颗太阳升起,想要和它争辉。
第173章 歃血誓言()
太古之时,神国崩落,化为星陨,落在云央大地上,砸出了一个绝谷来。
苏渐等人深入绝谷,进入神国大殿,再领悟棋道,这一切,可以用机缘巧合来形容。如果不是如此,苏渐也无法与燕无计战成平手。
当时,苏渐只是临阵磨枪,初试牛刀,并且因为神国的封印作用,他的那一招的威力,只波及了方圆数里左右。
可是今天,苏渐已经从坐忘初境晋入坐忘中境,更加没有了神国的封印作用,这就造成了,他的棋道“七星”的威力,更胜从前。
燕无计中了那一招,没有立刻死去,一是因为苏渐的第一次施展经验不足,二是因为神国的封印作用,三,却是自己曾经逍遥境武道强者的强悍身躯。
而慕容羽,他却没有如此幸运。
慕容羽站在尘埃里,身上的气甲已经消失无遗,他的黑发散落在身前,沾了些许的血,有些可怕。
他的身上,则更加可怕。哪里有一处完好,处处都是伤口,那些伤口里流出的血,并不多,也许是因为,已经流干。
慕容羽站在数不清的尸体里,双臂颓然落下,喘息声,一下,又一下,伴随这咳出的血,越来越虚弱。
苏渐的心中,蓦地生出从所未有的恐慌感。他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是做了最不该做的事情;而那件事情,会让自己后悔终生。
老者停下了,沈雪朔停下了,幸存的千余雪族人停下了,人们都看着苏渐,仿佛看着一个怪物,惊讶、畏惧、不解……种种可以称之为“不安”的情绪,在苏渐的身上汇集。
慕容羽苦笑,然后缓缓仰天,卧倒。
“不!”
一个少女,在这片死寂里,发出一声充满了绝望悲哀和愤怒的呐喊。
人们看向那个少女,看着那个少女跌跌撞撞地跑到慕容羽的身边,看着她泪如雨下地哭泣,然后扑在慕容羽萎顿倒地的身体上,心中均自戚戚。
苏渐看着她在他身边哭泣,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他,毕竟是她哥哥啊!
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啊!
“尔岚,你听……”
他走向慕容羽,他知道,如果现在,自己亲自出手的话,至少可以缓慕容羽一缓。只要他没有立刻死去,苏渐就能救他。
然后,他停了下来。
尔岚拔出了发簪。
对准的,不是他。
是她自己。
“不要假惺惺。”
她仇恨的眼睛,红了,然后流出泪,仿佛映着血,燃着恨。
“尔岚,我可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