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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弈天下-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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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渐走下楼,再一次确认南萱不在之后,有些怅然若失地离开。

    他如今过目不忘,所以自认也不需要特意去背诵什么。所以他也并没有回去上课,而是在书院里闲逛着。

    当他走到书院后院的那处九曲长桥前时,他突然听见一阵埙声。

    那埙声呜呜咽咽,如泣如诉,如歌如慕,令人痛断肝肠之余,竟也隐隐有一种欢欣之感。

    苏渐听得精神一振,不自觉地走上了那座九曲桥。

    桥身几乎紧贴水面,桥下水流清澈无比,一尾尾金鱼结群游动,在水下如同金色的水藻,赏心悦目。

    苏渐循着那埙声往前走着,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处水榭。

    琳琅水榭。

    那埙声停止之后,突然群埙齐奏,乐声大作。虽然是同一首曲子,但是乐声参差不齐,显然吹奏者的技艺也并不均匀。此时此刻,这曲子简直不堪入耳,听着有些像猪圈里一群猪仔哼哼。

    苏渐捂着耳朵,透过水榭的青色帐幔,往里看去。

    一个身着湖蓝色长裙的少女正皱眉巡视众人,脸上满是不悦之色,正是乐科教习,棋圣大人的孙女,南萱小姐。

    苏渐笑了笑,心想,教这么一帮五音不全的音痴吹埙,也着实难为她了。

    南萱突然叫了声停,然后把手里的埙重重往桌子上一放,似乎跟谁赌气似的,开始批评起来。苏渐看着这个年岁和自己相仿,平日里尽然是端庄娴雅的女子,突然变得和邻家小姑娘一样得理不饶人,颇觉有趣,不觉笑了一声。

    南萱耳廓微微一动,往笑声处怒目视来。当她发现笑声来自苏渐,一脸的怒容立刻变为了惊讶和失措。

    苏渐暗自赞叹这些玩音律的人的耳朵实在有够灵敏,一面抱歉地对她笑了笑,表示不打扰她教课,转身就走。

    他重新走上曲桥,还没转过几个弯,突然身后一缕清风无声扑来。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梅花香气。苏渐心中一动,立刻回头,下意识地拧起拳头,却发现南萱居然从水榭里走了出来,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苏渐笑笑说道:“怎么不教课出来闲逛?”

    南萱哼了一声,看着苏渐的眼睛,仿佛在埋怨什么似的,说:“我的课又没有人听得懂,我不出来干什么。真奇怪,都说能考进白鹿书院,每科成绩都均在乙上方可,怎么这些学生的乐感都这么差。”

    苏渐笑了笑,说道:“我每科都是交白卷,来书院的时候,境界完全不行,不照样进来了?这个世界,终究还是看钱和地位说话的。”

    南萱听了苏渐的话,显得很是讶异。

    “只要有钱,就能进书院?”

    苏渐不想让南萱对这个世界有太多负面阴暗的看法,笑了笑说:“其实还好啦。像我这样的,其实还少。毕竟只是靠钱就能进白鹿书院?这一点想法是不是很天真。能进入白鹿书院的学生,其实都有真才实学。坐在里面胡吹的那些家伙,只不过不善音律,就好像不能修行一样,只是每个人自己的特性。”

    南萱认真地问道:“你好像完全没有恨他们。”

    苏渐奇道:“我恨他们干什么?”

    “他们之中,有很多人都曾经侮辱过你。”

    苏渐莞尔一笑,道:“我早就在白鹿祭的时候就说过,他们的看法与我毫无关系。”

    南萱点点头。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尔岚的伤怎样了?”

    “她啊,今天来上课了。话说,你怎么不问问我?”

    南萱又恢复了平日里让苏渐无可奈何的样子,撇撇嘴道:“看你走来走去,就应该是没事啦。再说,你受伤那天你的伤口就愈合了。我想,既然你能连李君独的心脏都能瞬间补好,只要你清醒过来,你那点伤,还不是小事一桩?”

    苏渐暗自欣赏着南萱的聪敏,却也学着她的样子,撇撇嘴,笑道:“你就不能装作担心我的样子?”

    南萱还想回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众人窃窃私语之声。她莫名得脸一红,嗔道:“不和你说了,没正形的。”

    看着南萱走进水榭,听着里面的哄笑声和南萱的呵斥声,苏渐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转身离开。

    **************

    他三转两转,转到了棋圣草庐,想了想,端正了表情,迈步跨了进去。

    然后,他和欣喜无比的师父下了两盘棋,吃了一顿饭,离开了草庐。

    他在明渊阁变看了一会垂柳,然后离开。

    苏渐在宣武坪附近逗留了一会,看着那个曾经染了自己鲜血的流云台,看着上面曾经看来典雅古朴如今看来却深奥复杂的符文,发了一会呆。

    然后,他离开了宣武坪。

    他来到了书院门前的那个小茶楼。

    他坐在二楼临街的窗边,看着那些街上人来人往的人,默默地坐着。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总觉得哪里少了。

    他想了一会,终于还是明白自己哪里不对劲。

    他想看见南萱。

    不仅仅是因为南萱和那个世界的挚爱很像,而是因为和她在一起,真的很舒服。

    可是苏渐也明白,自己需要远离她。

    虽然自己身在大周国,但是在他的概念里,还是一夫一妻比较正确。

    然而,那种看见了想着要远离,看不见却又想她的复杂心情,也只有处于爱恋状态的人才会明白。

    苏渐莫名地觉得有些燥热,其实此时,云京的空气还有些干冷。

    这时候,从楼下走上四个人来。这几个人看起来都是文士打扮,看起来文质彬彬,却皆有愁绪摆在脸上,一个个唉声叹气。坐下之后,随便点了几份点心和茶水,一个个都默不作声,把二楼的风雅气氛都弄得极为沉闷。

    一个人突然低声骂道:“哼,混账的吏部,瞎了眼睛的皇帝。”

    苏渐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心想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这个人不是活腻了,就是疯了。

    可是另外三人却并没有劝阻同伴的意思,反而一个个看似心有戚戚,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那个见没有理睬自己,不知是胆子更大了,还是故意要让所有人都听见,声音反而大了几分。

    “那个何世成胸无点墨,竟然还能位列四品,平日里作威作福,着实可恶。可是最可恶的,便是这朝廷买官卖官之风气,如果此风不止,恐怕大周朝败亡之日也不远了!”

    另外一个人终于忍不住说道:“陈兄你少说两句,你家里还有妻儿老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好自斟酌!”

    四人之中最年长者冷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李兄你倒是孤身寡人一个,怎么也不敢说呢?”

    姓李的那文士脸色微黯,长叹了一声。

    “非是我不肯说,不敢说,实在是说出来也没用。那何世成是什么人,他的官是怎么来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肯说,敢说,又有什么用?谁会听我们的话?那个沈彬贵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京城里,谁还能扳得倒他?尤其是他仗着皇帝的宠信,这些年来趁着征北将军镇守塞北,和安士儒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就算是皇帝陛下愿意听我们说,又怎会相信我们?”

    最年长者怒道:“哼,不过区区一猪狗,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就敢如此乱政!沈彬,如果他再如此胡作非为,将来必遭天谴。”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有一张桌子上传来一声嗤笑。

    那嗤笑极冷。

    四人怒目而视,往那张桌看去,一人怒道:“你笑什么?”

    那桌边端坐之人端着一杯茶水,目不斜视地看着杯中碧叶起伏,淡淡道:“我一笑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也敢妄议朝政;我二笑你们几个不知死活,居然敢恶语中伤当今丞相大人;我三笑你们四人居然还无知迂腐到如此地步,居然相信所谓天谴?”

    他放下茶水,无比冰冷的目光锁死了四个人。

    “如果真有天谴,那还要刑律何用?”

第67章 给我一个面子() 
这个目光冰冷的年轻人,年纪大概在二十岁上下,英气勃勃,目光如剑,看起来着实英武不凡。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四人,放下茶碗里的茶水,站起身来,向四人走去。

    为首的最为年长的那人毫不退缩,怒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在此大放厥词!我们妄议朝政?我们在朝堂之上纵横捭阖之时,不知你还没有降生在这世上。真是不知所谓!”

    年轻人不怒反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目光似乎在一瞬间将人看透,阴沉而可怕。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王司徒。你们身为朝廷命官,居然在茶肆之中指摘朝政,恶言中伤丞相,口出秽言,辱及圣上。我问你,你该当何罪?”

    那个王司徒见对方居然能认出自己,又想到刚刚却是言语有些不妥,气势馁了三分,不软不硬地说道:“你哪个耳朵听到我们对圣上口出不逊了?至于丞相,哼,他也配当丞相?”

    他虽然不敢对圣上不敬,但是对丞相,他自峙身份极高,所以打算倚老卖老一回,也好震慑对方。

    谁知道年轻人冷冷一笑,突然声色俱厉道:“他不配,你配?你们这些酸儒只知道在嘴皮子上过瘾,却从未见你们为国家尽心尽力。你们食国家俸禄,不思报效,反而口出妄言,真是不知死活。也罢,我今天心情好,你们几个,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那个王司徒冷哼一声,望向窗外的风景,似是毫不为意。

    姓陈的那文士本就满腹怒火,此时更是按捺不住,拦在王司徒和那年轻人中间,高声喝道:“哼,你是什么东西?居然连王司徒这两朝元老也想抓?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那个年轻人收敛起所有笑容,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伸到四人面前。

    那四个人登时齐齐变色,支支吾吾地,再也不敢说什么。

    “原来是神鸦司的大人,”王司徒仍然保持着镇静,只不过再不敢小瞧对方,态度也变得“和蔼”了几分,“方才我们几人,只是在聊些家常。大人……”

    他从怀里不动声色地取出了一块玉,看成色是上品无疑。他讪笑着递到对方手里,然后低声说道:“刚刚的事情,不会再有下次。请大人……网开一面。”

    眼见王司徒突然变得缩首缩尾,那姓陈的文士更是怒不可遏,说道:“王司徒,我以往敬你洁身自好,正气凌然。想不到你居然也……好好……就算是我陈文进瞎了眼,识错了人!”

    那王司徒老脸一红,却说道:“陈大人哪里话,我……唉,我不是为了保住你们嘛!”

    陈文进怒道:“不就是神鸦司水牢吗?我还不信,他那水牢,能把我陈某人的铮铮铁骨泡烂了!来,你若有种,便拿我去见你的主人!”

    那年轻人收起令牌,寒声道:“好,好一个铮铮铁骨,好,我就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众人眼前一花,那年轻人突然发难,身形骤然冲出,一手按向那陈文进的肩膀。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在千钧一发之际冲到两人身边,一脚踢在那年轻人的小腹上,把他踢出三步之外。年轻人勉强站稳,又惊又怒道:“你是什么人?”

    对方有意无意地把四人挡在自己身后,笑了笑,说:“苏渐。”

    “苏渐?苏家三少??”

    “对。”

    “你为何拦我?莫非,你与他们是同党?”

    苏渐看着年轻人笑道:“什么同党?”

    那年轻人一字一顿道:“他们四人,妄议朝政,辱及圣上,犯了大不敬之罪。你如果要回护他们,就是同党!”

    苏渐哼了一声,不屑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

    那年轻人背起双手,满脸傲然之色,说:“本大人乃是神鸦司黑鸦组的组员贺子轩,专门负责缉访刺探,也就是专抓这些口舌招尤之徒,心怀不轨之辈。”

    苏渐看着他一脸傲意,颇有一番跳梁小丑之模样,强忍住笑,说道:“哦,原来不过是神鸦司的一条狗。哦,不,是乌鸦,一只鸟而已。”

    贺子轩正要勃然而怒,苏渐连忙止住他,说道:“好好好,算我错。那我问你,他们犯了什么错?”

    贺子轩忍怒道:“哼,在大庭广众之下,妄议朝政,辱及圣上,这难道还不是罪?”

    “哦?是吗?我相信人人都有言论的自由,再说了,朝政的存在的意义,本来就是让人议论的。大家不商量,怎么定下国策?当然了,至于你说的什么辱及圣上……呵呵,这几位刚刚一直在这里说自己媳妇的失德之事,哪里辱及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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