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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你这样来寻我的。阿尧之后我就想念你,想看到你,如今也看到了,所以,我就真的没什么愿望了。”
凤长鸣有些不甘心,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也临死亡越来越近,对一个不知情的人来说这可能没有什么,可是对于一个知情人来讲,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他担惊受怕,提心吊胆,总是害怕下一秒她就不在了。
这份难过一直挨到夜晚。
还好这一个下午,柔昙都还好端端的活着,只是精气神明显呈现出颓唐之势,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只是不再明亮,眼底极深的地方浮上来一层黯淡,遮住她的眼睛,就好像蒙了一层灰色的纱。
桌子上摆着一碟水果,凤长鸣挑了一个大的,小心翼翼地削好,递给撑着额头的柔昙,柔昙面色憔悴,及其疲倦地摇摇头,懒懒地开口道:“我没胃口,长鸣,我有些乏,想回去歇息。”
凤长鸣看着她的样子心如刀绞,她从来没这么虚弱过,像是蜡皮做的,他看着心疼,却强装笑颜,附和道:“嗯,我陪你。”
柔昙及其虚弱,脸眼神也有些迷离,却还是笑的开心,柔柔道:“好啊。”
柔昙的屋子宛如梦幻,地上铺着一层鸟语和花瓣,白羽吊床被藤蔓牵着挂在吊顶。这些他还记得,可是如今送柔昙回屋歇息,推开门的瞬间,眼前的一幕彻底叫凤长鸣大吃一惊。那些地上的花瓣此刻都已经干枯暗黄,瑟缩成瘪瘪的样子,像是老人褶皱的皮肤。她的吊床也静悄悄地侧歪在地,周围散落凋零的破碎黄叶,白色的羽毛仿佛被天使遗弃,低贱地落在地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灰。
“这……”凤长鸣神色紧张,看着眼前的一幕本能地挡在柔昙面前,不想让她看到。这里早已不是当初的圣洁美丽,破败的样子仿佛是被强盗洗劫了一般,到处都充斥着死亡和肮脏的气息。
凤长鸣这一挡并没有如愿以偿挡住柔昙柔昙的视线,柔昙没有他个子高,透过他肩膀上面,眼前的物事一五一十地投进她的眼睛里,她登时瞪大了眼睛,眉毛轻轻拧着,就像在看着一个极为令人糟心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柔昙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房间变成这样她心中难以平复,于是急慌慌地想走进去一探究竟,然而只走了两步不到,眼前就忽然一黑,就像是被人蒙住了双眼,她一脚下去软绵绵地,也不知道踩到了哪里,整个身体瞬间失去了知觉。
第215章 飞仙瘗玉(上)()
她醒来,手暖暖的,像是拥着一只火炉,视线停靠在凤长鸣的脸上,深深陷进去,能将他所有的情绪都挖出来。不出来,只是从喉咙里哼哼出蚊子一样的微弱响声,不成气候,可是他却意会,急忙中将她的手握地更紧了,安慰她说:“柔昙姐,你别动,乖乖躺下,我在这里,你不要害怕。”
柔昙的眼睛失去了光泽,皱巴巴地像被人揉出了褶,她脸色苍白,尽可能地眯起眼睛看他,想把他看的仔细,可是这实在太费神,直接导致她连吸了两大口气。吸完气后,她觉得舒服了不少,于是凄怆地叹了一声,可是连声音都是哑的。她有预感,觉得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她从来不曾生病,更不知道生病的痛苦,她躺在自己的床里,编制成床的藤叶泛出干枯的颜色,好像被秋风残害过的树木的遗孀。她摇了摇头,无精打采地看着他,喃喃自语似得:“我、我刚才……这是,怎么啦?”
有气无力的声音像是碾碎了,疲倦而又苍冷。凤长鸣握紧了她的手,她的手拔凉,握上去就像握着一个瘦小的冰块,可是冰块尚能暖化,她的手却像会吸热一样,无论他怎么暖,她的手都寒意彻骨。凤长鸣微微躬下身子,凑过去,并同时握着她的手靠近自己,然后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像里面哈气。
她嗤的一声,忽然疲惫地笑了出来,并做了个抽手的动作,可是他握地太紧,她并没有得逞。凤长鸣不知道她好端端地怎么会笑出来,于是愣怔地看着她,柔昙面露笑意,幽幽道:“好痒啊。”
凤长鸣怔怔地看着她出神,好半天才苦涩地回之一笑,道:“我怕你冷。”
柔昙安逸地躺在床里,静谧地如同一尊雕像。凤长鸣眼也不眨地看向她,生怕一眼没看到她就那样没了。柔昙气息虚弱,凤长鸣也不敢喘大气,于是整个房间里都静悄悄地,似乎能听见那些死去的叶子发出的悲鸣声。
夜,无端的沉默,像是一道大幕笼罩了下来,衬得他的妖眼子的光越发明亮。她微微瞥了那神奇的珠子一眼,顿时被吸引住了,脸上露出小女孩一样好奇的神色,她朝妖眼子一努嘴,眼皮忽然沉沉地砸了下去,又不安分地睁开,哑着嗓子道:“那个珠子,会发光,好漂亮。”
“你喜欢么,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只要你好起来。”
他直到她好不起来,所以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被莫名地撕扯了一下。柔昙疲惫的闭上眼睛,脸上十分安详,像是睡着了。凤长鸣害怕,以为她不在了,于是颤声唤着她的名字,她只是低低地答应一声,表示她还活着。凤长鸣一颗悬起来的心刚刚落下,便听着柔昙用气声道:“不用给我啦,我知道,我是好不了了。”
她闭着眼睛,弱弱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却连连吸了好几口气,就像搬完了两座大山那样疲惫。凤长鸣的眼睛蓄出一层雾水,抖着声线安慰她道:“不会的,柔昙姐,你会好起来的,你不要乱想。”
“呵。”柔昙喘了一口气,又停顿了好久才懒洋洋地:“你知道么,我常常怀疑我不是一个人。”
凤长鸣表情疑惑,他不知道柔昙在这个时候为何要说这件事。
柔昙接着刚才的话虚弱道:“人畜也好,花草也罢,他们都有生老病死,有出生有死亡,一辈子都有始有终,可是我却活了三百多年,没有生过病,也没有随时间衰老。”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我只是在麒麟谷昏昏碌碌地活着,过得好无趣啊。”
“还好我遇到了你们,遇到了你和阿尧,谢谢你们带给我的快乐,让我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奇妙的感觉,”
奇妙的……感觉?那是指的什么啊?凤长鸣不解,又不敢随便打断她,只能听她继续向下面说。
她断断续续,声音微弱十分,却固执地要将心中所想全部都讲出来:“我不知道阿尧在哪里,也不知道他过得如何,但我知道你过得很好,我就很放心了。”
她听了听,积蓄了一会儿力道,凤长鸣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她手上的温度正在快速地流逝,不由得握地更紧,根不能将她的手握成一个球。她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按理来说凤长鸣这样傻乎乎的力道应该会把她的手捏的很痛,但是她并没有丝毫的抗拒,足以可见现在她的手冰冰凉凉,早就失去了知觉。
凤长鸣却不知道这些,依然像握着宝贝一样,不舍得放手。柔昙闭着眼睛,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她淡淡地,气声低弱:“长鸣啊,我想,今天可能就是我的归宿了,我以为我脱离人世,尝不到生老病死之痛,但是我终究是错了,任何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要离开的,我今天……”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一口气没上来,使劲地向肺子里灌进两大口新鲜空气,空气划过她的喉咙,发出类似抽噎的刺耳响声,那些气体进到她的肺里又马上反出来,引得她一连串大声的咳。
凤长鸣吓坏了,连忙伸手帮她理顺。她却伸出一只手意图拦住他,可是那手伸到半空中还没有碰到凤长鸣就无力地垂下,啪的一声打在吊床干枯的藤蔓上。她的脸上有略微的诧异,他想不到如今的自己已经是这般虚弱,连举手都成了一桩难事。然而随即又坦然自若地看向凤长鸣,十分洒脱地喃喃道:“我马上就要死了,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如今你也长得这般大,不再需要我照顾了。”
“不是的,柔昙姐,无论什么时候我都需要你,我想每天都跟你说说话,听听你的声音,看看你的笑。柔昙姐,我求你别死,你不要死。”凤长鸣说出这等话,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对姐姐撒娇,可是那脸上的忧伤却像是伤疤一样烙在上面,无论如何都抹不去。
柔昙累了,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她喘着粗气,却是有出气没进气,声带也黏着在一起,艰难地发出涩然空洞的声音:“长鸣,你不要难过,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话罢,她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咽了一下,那双沉重的眼皮仿佛被灌输了意志,历经重重磨难终于打开一条缝。凤长鸣模糊的影子出现在那条缝中,黑黢黢的,还隔着一层雾水,她费力地抖着嘴唇,连意识都开始模糊,说话也语无伦次:“长鸣,我想再看看你,看看你……我死了之后会去哪儿?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我会想你,也会想阿尧,阿尧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你能不能看到阿尧,你告诉他,我死了,叫他告诉我不要担心我,我……”这么一大段话全部由气声谱写而成,是不是伴随着抽搐和气流冲撞的噪音,凤长鸣不忍心打扰她,只是含着泪忍着痛听她断断续续地说。她很少有这样多话的时候,如今即将离开人世却有这么多的话,好像永远也说不完,而事实上他真的希望她永远也说不完,他宁可听一辈子。
直到柔昙说到后来气流供给不上,连连吸气的时候他才忍不住阻止她道:“柔昙姐你不要再说了,你歇一歇,我看你的样子好难受。”
他不要她说,她果真就不再说。甚至连气也不再吸,胸脯起伏的频率越来越小,最后竟然好像静止不动。他握着的手也越发地凉,凉的刺骨。他哆哆嗦嗦,以为柔昙死了,刚要喊她的名字,却见柔昙紧闭着眼睛,微微皱起眉头猛地一抽搐,他一愣,便听见柔昙用微弱的气流冲击声带,发出蚊子似得响,他知道她在讲话,纵是他耳朵机敏也听不清,于是赶紧倾过身子去,耳朵靠近了认真聆听——
“……是你么,阿尧……真的是你,阿尧……”
他愣住了,她居然,喊着阿尧的名字?他离开她的嘴,清楚的看见她的嘴角挂着满意的笑,那笑意僵在她的脸上,定格住,好像经历千载万载都不会褪色。
凤长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深知阿尧已经死去多年,如果阿尧舍不得柔昙,灵魂常伴其左右的话,那么他真的宁愿相信,刚才柔昙是看见了阿尧,他和她在人世不能相守,可是到了那边能够长伴,倒也是令人欣慰的。
阿尧啊,如果你在,一定要照顾好柔昙。
他想着,手里忽然一软。
那“冰坨”居然缓缓地化开了?
第216章 飞仙瘗玉(下)()
他眼神递过去,柔昙的身上泛着淡淡的绿光,微弱,就像蒙了一层绿色的纱帘。他手中的柔昙的手越发地软,到最后就像是水一般。他觉得奇怪,谨慎地摊开手掌,柔昙的手白的令人咂舌,可是那绝世的白转瞬之间就变成透明,他的目光能够透过她的手看到地上枯黄的叶子。他知道她就这么去了。一开始从麒麟神处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完全不能接受,甚至不知道如果那一刻真的来临他会是如何的悲怆。可是如今这一刻如期而至,柔昙真的就这样去了,不声不响,在他的面前,先是失去了机能再是一点点变得虚无,她存在过得美好荡然无存。那些受她神力恩泽而变得繁茂的花草此刻也追随其而去,没做丝毫的留恋。这一切的一切就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他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嚎啕,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伤心欲绝。他只是目光呆滞,心口像被人塞了一块大石头,堵得厉害。他不哭不闹,连表情都是中性的,柔昙的身体就像是蒸发了一般,在那层绿光中缓缓变得透明,而他就看着那张床,纹丝不动。那眼神都是死的,不带有一点儿生气。
柔昙的温和的笑意仍然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即使眼前的柔昙已经化为点点碧光,在波澜不惊的暗夜里,温柔成一缕芳魂,飘散于浩荡的暮色里。他听不见她离开的声音,她就在他的面前,一点点地软下去,趋于荒芜,渐成虚空。
凤长鸣柔软的目光停靠在她躺过的花藤吊床上,那里静悄悄地,能听见空气缓缓逼近又扫兴离去发出的喟叹声。花藤吊床空空荡荡,密密麻麻的枯枝落叶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他看着那层灰暗面无表情。良久,那吊床之上忽然泛起一阵涟漪,柔和的光荡漾开,缓缓地从哪灰暗的颜色里托出一点柔嫩的白。
那一点似有若无的白从深厚的枯枝下面发芽生根,费尽千辛万苦才露出那微不足道的一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