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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未这样的慌乱过,一双眼竟不争气的雾湿起来,更加瞧不清手中血红的内脏该往哪里塞回去。
记忆像毒蛇猛兽,肆意的侵犯着她此时寥寥无几的理智:
他教她如何修道。
他告诉她如何做人。
一点一滴,全都是从一个陌路人,逐渐走入心中的亲切…
师叔的话还历历在目,她说,别说万花谷救不救得了你师傅,就是能,它也不会救!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一切仿佛再次经历了一遍,不知是不是这灵酒作祟,反正此时的苏白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了!
那汹涌的悲伤与愤怒瞬间冲毁苏白的理智,使得苏白当即掀了桌子,一双血丝渐渐遍布的眼隐隐含泪,更多的是恨,难得用失控的音调宣泄道:“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万花谷是如何待我师傅的?若不是你的老相好与我师傅不对付,当年我师傅或可向万花谷求药,也许,也许师傅就不会死了!你,你们万花谷就算不是凶手,也是帮凶!是!师傅是教我恩生于害,害生于恩的道理,可那又怎么样,我师傅都没了!连你自己刚才都说,说师傅有什么好的都想着你,你却伤了他的心,你与万花谷就是一丘之貉!我告诉你,我不是我师傅,道理是死的,我遵循的不外乎是与其人之道迎彼之身,你们如何不待见我师傅,如何不讲道理,那我便如何待见你们,也不与你们讲道理!我告诉你,赤九炼,你要找我师傅,自己去阴曹地府找去,别来我面前惺惺作态。你是前辈高人,一只手可以捏死我,可你焉知我就是那待宰的羔羊!”
话落,苏白竟扬手一挥,祭出师傅留下的遗物,那柄单独放置在一个储物空间里师傅平日速来最爱的佩剑,缎云剑,此剑是九阶灵器,平素苏白舍不得拿出来用,多是睹物思人不时时拿出来轻轻擦拭珍藏着的,如今她祭出缎云剑,步伐一变,恨意汹涌,只道:“你我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此别过!”这番架势,大有你若强留,我便拼死一战之感。
赤九炼先是被她斥骂得一愣一愣的,后看到这小辈竟要动手的架势更是被惊了一惊,此时的小辈在他眼里,就是一只被踩了尾巴受伤惊狂的小兽,说不愤怒是假的,可当赤九炼看到苏白手中紧握的那柄缎云剑后,却老泪纵横,心中只剩下浓浓的愧疚与悔恨,竟噗通一声,朝着那柄剑跪了下去,哭得泣不成声,只喊着“七哥,七哥”。
苏白本被怒火与心伤冲昏了头脑,此时看着这本可以一手捏死自己的高人竟像个孩子一般无力的跪哭在地,一瞬间,血气缓了下来,也冷静了不少,渐渐地,那酒劲上头的脑子也逐渐清明了许多。
理智回来后,她也无力的跌跪在地,终于忍不住也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仿佛时隔多年,父亲的死,母亲的死,师傅的死,师叔的死。知己的死,都在这一瞬间发泄出来了一般,哭得歇斯底里,一老一少在这酒楼里双双跪地,哭天嚎地的,哪里有半分修士的模样?
两人哭了许久,慢慢静下来后。却都默契无比的开始沉默起来。
或许是尴尬。
毕竟多大的人了。还是修士,这般失控,这般像个孩子着实有些…
两人一人僵持在一边。似是赌着谁也不说话似得,沉默久久在这狼藉一片的厢房里持续,那撒了一地的灵菜还散发着香味,却被浓浓的灵酒之气一一盖过。
许久。赤九炼沙哑着嗓子开口:“这些年来,你一个人在外。受了不少苦吧?”
苏白不语,只紧紧握着师傅留下的缎云剑。
赤九炼继续用那哭坏了才显得格外沙哑的嗓子说道:“若是你肯原谅我,叫我一声师叔也是应当的。只是你一定不肯认我的。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师叔,你师傅却是我的手足至亲。是我的亲人啊!”
苏白仍旧不语,握紧的缎云剑力道又加上几分。
听着赤九炼继续道:“你是他唯一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我赤九炼此生必将毕生的心得所学倾囊相授,我知你不认我。可我认定你了,今生也不会再收徒弟,只当替我七哥补偿你。而我欠着我七哥的,日后我必回还他,你也莫再执拗,我不欠你,只欠我七哥的。这道理,你该明白。”
“前辈不必替我师傅传授什么,我只有一个师傅,您还是省省心,别费唇舌了。”苏白闷哼一声。
“走罢,随我去一趟万花谷,我现在就履行我的承诺。”
苏白一个警惕,跃身而起,抽出缎云剑便身形一变,步伐紧随而至,一瞬间便好似凭空没了影一般,竟直接使出了落樱杀来!
感受到浓浓的杀气,赤九炼不敢小瞧了这娃娃,虽说道行不高,可到底是七哥的亲传,想必还是有些别于众人的能耐的,要不哪里来的这几分傲气,狂傲也是需要资本的,所以他断不会怀疑这孩子有这资本。
于是赤九炼全力以赴,竟与苏白对打起来!
一瞬间,这原本在禁制护持的酒楼顷刻像是爆发了什么一般,瞬间整个酒楼就碎了大半!
还好赤九炼带苏白来时,这酒楼早已清空了人,故而此时没有伤及无辜。
赤九炼皱眉:“你这娃娃,看似是个懂事的,偏偏在你师傅上这般不肯长大,任性胡来!这般动作,你是要累及无辜的!还不知收敛一点?”
苏白不应他,心中却也是知道自己不像话的。
可她就是气不过。
师傅的死一直是她的软肋,若不是喝了些赤九炼准备的灵酒酒气上头,若不是赤九炼诉说伤心事刺激到了她,让她被压抑在心底那份痛楚与恨意释放出来,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如此任性妄为。
其实此时她酒气已散大半,那歇斯底里的愤怒与痛楚也褪去不少,可就是心里还搁着一口气,这口气让她论是不乐意受施舍恩惠般的跟赤九炼学什么!
几番对弈下来,苏白的底子毕竟太浅,虽然看似她占上峰,可她清楚自己马上就会灵气不济落下败阵了。
赤九炼也没想到这孩子竟这般下得了手,那杀机简直就是得理不饶人一般,招式怪异却是平生未见的,一时间落得个狼狈的尴尬阶地,他万不会怀疑,若这娃娃境界再高那么一些,自己只怕会一个不小心就毙命也是可能的,想到这孩子对自己如此是非不分,便有些微怒:“你这娃娃,我七哥重伤时万花谷并不知情,若是知情却拒绝行医,你当如此待我我无话可说,可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愣是让你胡搅蛮缠的扯上帮凶的罪名!若是你心性今生只能止步于此,我看你还是别修行了,修来修去迟早是个祸害!”(未完待续)
【263】客卿(四)()
四九之期一到,苏白便出了药房,许是被药气熏了太久,这鼻息间若有若无的总是闻到那一股子药味,愣是叫这味道持续了大半年,当然,这是后话。
且说苏白离了药房,因着挂了个客卿的虚名,一出来便占了这便宜领了份供奉,回头赤九炼便开始传她口诀心法。
这套心法于如今的苏白而言并不算难,不知是不是当初应那古妖闹出的幺蛾子,众师一事的洗刷,亦或是她本身就悟性不错,不足一月便学得有模有样,而赤九炼与秋白君的婚期也再等不及紧接着给办了。
婚宴那天,顶着客卿名头的苏白竟也出席了,这事让赤九炼心底那久凝的疙瘩多多少少释怀了许多,或许这就是当局者迷的道理。
在苏白看来,她既借了人家客卿由头,受了赤九炼这份礼,还与他之前,自然不好驳了主人家的颜面,既一日是这客卿,哪怕名不副实,多少也得有点客卿担当,谷主大婚,出席这是必然。
而赤九炼看待这事却不外乎还是带着那一层有色眼镜的,她来,则代表着他布衣子来一般的想法,多多少少能让赤九炼心底好受许多。
从静下心以来,苏白看待事物便有了另一层新的界定,或许是心境上更上一阶,又或者仅仅是旁观者清,如今看赤九炼感觉也再不同往常,瞧着赤九炼这些日子以来眼里总无意间流转的愧疚,总叫她莫名的联想到自己,如今想来又何尝不是一个理。
自己过去自然也是和赤九炼前辈一样的,因着当局者迷,便有许许多多自找的烦恼困惑着自己。
就像是师傅其实从未念过要他还什么恩情。
就像是当年即便自己赶过去了也救不了师叔。
人非圣贤。岂有不错。每个人都有自己悔不及当初的时候,却多半选择一头扎进去,深陷其中而不得自拔。
赤七炼想要去弥补那些年的过往没错,可他终究却没有看透,深陷其中允自困扰。
若是换做是她,过去的她必然跟赤七炼不相上下,殊途同归的不外乎都是一头扎进里面。再陷入其中的盲目感。可如今她真静下心来了,也才意识到,往往太多的俗世烦扰恰恰是最没有必要的。
先不说苏白需不需要赤七炼这么做。即便是需要了,那也是她苏白的事,再怎么整理,也是拢不到早已仙逝的师傅那头去的。毕竟师傅收她为徒之时,早已了断了赤九炼这份情谊。
如果非得将上一代的恩怨归溯到后代的身上。那也该是月隐师兄的份。
她与师傅之间其实早已归拢到了复兴鬼谷、力护幽姬这俩任务之中,仔细她并非师傅最亲之人,若是当年师傅能够得知真相,晓得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话。这独独的关门弟子断不是她当得了的,当然,如果当初这一切不是这样造化弄人。师傅或许并不会落得那般下场,即便修真之路荆棘多凶。最次也逃不过膝下承欢的美好记忆。
或许当真是她真的静下心来了。
如今想到这些,也不会情绪被拽曳着波动,就像是真的跳出了这个圈子,站在一个不偏不倚的角度重新审视一般,自然也看得更清楚,更透彻。
此时,她约莫有点理解当初彼女与她说的有关师傅的话语,仔细却又有些可笑,她并非苏尚清,理说师傅的因果是不该在自己身上结下,偏偏自己却是那天道中的异数,虽她如今仍不知自己重启这一世以前的那一生究竟是如何活过的,也不知那时候又是如何横插在师傅原本应该与苏尚清纠结在一起的因果之中的,但她现下多半是信了彼女的话,想来那一生必定真是今生的师傅欠了她的,故而今生才叫师傅碰到了她这倒霉催的徒弟。
看来岸君说的没错,该懂的,该明白的,早晚一天而已,到时候就自然明白。这所谓的到时候,真是因缘际会,百感交集之后的最是一念之间啊!
若不是她早已入了道门,此时此刻的顿悟,只怕她都断不会怀疑自己更像是个佛修了。
想到佛修,不免想起当年那个怯懦却紧紧抓着她衣袂的孩子,之前的那些怅然,曾感叹自己实力不济,帮不得他什么的愧疚,此时便也清明了。
其实也对,当初是当局者迷,如今跳出来一想,便真的透彻了。
帮得,却视而不见,适才心中有愧,而帮不得时,只能说明她并非和尚这一劫的因缘,又何须懊恼?
虽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图回报之人,仔细当初自己深陷其中之时,又何尝不是有所图之人?
仅仅因为当年这孩子年幼时她帮搭了一把,后在修行途中再相遇时自然而然想着要去再帮一把,无非是图个答案罢了,一个既然帮了就帮到底的答案,适才让自己陷入一个怪圈之中。
过往里的事,如今看得相对透彻,便也清楚太多,自己过去不少误入迷途的想法与做法,一瞬间,她竟有种似是一夜长大的错觉,仿佛过去的自己真真是个稚嫩的孩童,当然,她如今兴许也不见得了悟多少,修真茫茫路,这份沉淀或许再不久的将来又会被推成过往吧?
谁能说得清对与错。
道有万千,殊途同归,这一了悟也不外乎是其中一道罢了。
似乎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淀,这份了悟在婚宴正庆之时被推到了顶峰,一瞬间众人只觉四方灵气在急速朝着一个方向涌去,灵气越滚越浓,而天地似是也应景一般开始有了明显的变动,大地隐隐在微颤着,原本晴空万里的上空忽而飘来了朵朵暗沉的黑云!
只见那灵气聚拢的中卿席处,两位客卿一位踱着脚步来回踏足,一位则闭目好似正在修炼。不用猜,引发这奇相的必然是闭目那一位了。
修真界修士的脸上往往是看不出年纪的,故而众人一时间也猜不透这卿的真实身份,明明所散发出来的不外乎是心动后期的气场,可在座的却从未听说过心动期还能引发这般诡异迹象,若这人当真仅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