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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莞辰倏然抬眼,眸色深谙,似要望至我的眼底深处。
避开他探究的眼光,离座起来,便借由天色已晚福身告安,脚下的步子刚迈出就被扣住了手腕。
龙涎香的气味愈发浓郁,呼吸也有些紊乱,来不及挣脱他便逼近,语气幽幽:“朕不杀她并非是因难舍,只是时机未到。”
不是狠不下心,而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知为何,乱心的疑惑消却之后,我竟无感觉到半点释怀,反倒觉得高悬的心仿佛被那双无形的大手捏得更紧。
只要是牵扯到利益亦或威胁触及了底线,他都可以冷情狠心的斩去一切阻碍,十年的夫妻情分都未曾入过他眼,我又算得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我忽然发现,德妃若当即死去,今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没有孩子,倘若她膝下有子,这么多年她体味过的冷暖人情,风光荣华,也算是圆满了。
手腕上的力量,一点点的加强,我眼中的流露出的伤痛,也随之变得明显。
凝望着眼前人目露伤悲,莞辰眼睫眯起,没有犹疑伸过手去,将其拥起,低沉的喃喃的嗓音带着丝丝沙哑:“对朕而言,你终是不同的。”
失神瞧着案上跳跃的烛光,四肢动弹不得似有千斤重,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吐出半句话。
不论如何不同,毕竟同为女子,或许我只是怕会被再次遗弃,落得如她一样的下场。
鼻间发酸,眼眶发热逐渐湿润,视线开始朦胧不清,“若有一日,臣妾身陷囹圄在劫难逃,不求活命,只愿能由皇上亲自了结,送臣妾一程,如此臣妾死也足矣。”轻柔的声色,略微发颤。
莞辰胸腔一震,低垂的眸光深幽晦暗,迟疑了片刻,薄唇弯起:“朕答应你。”
喉间哽咽,泪如雨下,却还是笑了:“臣妾谢皇上恩典。”
如若真有那么一日,我非死不可,最后我只求能死在他的手上。
不需要什么山盟海誓终身不弃的承诺,也不求什么杀伐权势富贵荣华。。。。。。
当情愫与利益相撞,总会有一方落败,无论能舍与否就是再痛彻心扉,为了大局照想终是要舍弃的。
莹庆宫。
琳燕规矩的站在门外通禀了一声,待到屋内之人应声传唤,她方才推门入屋。
“娘娘,大人来信了。”琳燕将怀中揣着的信封,恭敬地呈递到德妃眼前,随后垂首恭立一侧。
不知从什么开始,琳燕渐渐发觉她与德妃之间的主仆情分,变的有些说不上的怪异。
或许是那日瞧见了宁嫔的尸身,惊吓是有的,一时的慌乱也是有的,但随后却慢慢镇定下来,毕竟这已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了。
她按照德妃的嘱托妥善的将尸体藏匿起来,当疏通宫人将宁嫔的尸身运出莹庆宫后,在宁嫔身上却赫然发现了一件他人的所有物。
她伺候德妃那么多年,对德妃的衣着首饰自然是熟悉的,而插在宁嫔胸口的那柄匕首,她也不是没有见过。
对德妃而言,这匕首可是她极为看重的东西,虽不知晓来历,但德妃却对此爱不释手。
趁重人为细看察觉之时,琳燕将匕首拔出收起,这才交代了一番回了莹庆宫。
至今,那柄精致小巧的匕首,仍在她那里,想归还原主,无奈寻不到合适的时机。
自宁嫔挑事无果反送命后,她家主子整个人都变了,成日呆坐在屋里足不出户,时常不吃不喝的发怔。
这样安静的主子,是她从未见过的,更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德妃展开信纸仔细的浏览着信上的内容,对于在此种紧张的时刻收到自己父亲的书信,并无多大惊讶,甚至连欣喜都没有,依旧是波澜不惊沉静。
“除了这封书信,那送信人可还有说些什么?”
琳燕上前为德妃斟了杯茶,递至德妃的眼前,垂首道:“送信的公公还说,让娘娘放宽心,大人一定会帮娘娘洗脱罪名,助您东山再起。”
德妃听此,秀眉轻轻拧起,神色喜怒难辨,撇唇冷哼:“说到底还不是想让本宫安分的待在这里,以不变应万变,左不过就是个等字,却非要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琳燕愣了愣,不知德妃是动了气,还是心有不满的抱怨,拿捏不准一时未有出声安抚。
德妃将手中信纸捏紧,偏首于琳燕看不到的地方,眼底掠过骇人暗芒,唇瓣一牵,勾勒出一抹寒凉的弧度。
东山再起么?
“能将那龙座上的君王拉下一次,便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若现在掌权的圣上遭逢事故,不知下一个被李丞相推上帝位的又是谁呢?那你的处境又会如何?”
“是以这具早已没了清白的身子登上后位继续侍奉新帝,还是退居二线成为太后?哪个都不是,你终究不过是被李丞相舍了的弃子,连孩子都生不出的女人,继续留着又有何用处?!”
“丞相大人能有今时今日,你以为当真是凭能力功绩才得丞相之位?是有意的,是圣上有意许其高位,为的就是以便日后讨伐起来出师有名,官阶越高势力就越大,这权势大难免会做出什么违反纲纪之事,顶着拨乱反正的功名至今,李丞相与你也算风光了不少年了。”
有些事情,旁观者确实要比当事者看的清楚透彻。
她的过往一旦被翻出来,想要脱罪,难于上青天。
况且宫内想致她的于死地的,又何止那琼贵妃一个?钱嫔,淑妃,哪个不是盼着她去死,还有那一脸无害的云常在,也不是什么善茬!
当真是四面楚歌,想逃脱谈何容易?
等了那么久,才等到可以一举铲除她李家的时机,试问那端坐龙椅之上的人儿,又怎会放过,饶了她?
自古帝王多薄情,此话果然不假,从一开始心中就是有盘算的交易,表面上掌握实权的是她那权倾朝野的父亲,实则在暗地里翻云覆雨运筹帷幄的,却是那看似受制的君王!
真真是好一个等字,她还有多少日子可以等,还会有多少次东山再起的机会?
数罪并发,逃生无望,生死与否,也已置之度外,既已看淡,有无希望也变得不再重要,胜负欲更不比往昔那般强烈。
不是她失了斗志,而是这么多年她所追寻的事物,有了答案,继续下去不过是徒劳。
得到过也失去过,争取过也受过伤,历经风风雨雨,体味过人性冷暖,也遭受过明枪暗箭,不得不说确实是有些疲乏了。
手中的信纸已被德妃揉捏成团,她轻呼了口气,眸光深谙的看向窗外挥翅而过的鸟雀,秀眉紧了紧,脸上不显一丝情绪。
第一百九十九章 风若刀()
龙霄殿,一室药香弥漫。
案上摊着一张画纸,莞辰立于案后,轻拈笔身在纸上勾勒着。
晨间的风送入丝丝清爽,夹杂着廊下枯萎的落花,打着转飘落入殿。
我端起温热的药碗小饮了一口,口中顿时苦涩难耐,尽数饮罢含了颗蜜饯方才好些。
缓步走到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在纸上勾画涂染,失神间唇角已弯起。
“真美。。。。。。“脱口而出的喃喃,引他侧目。
无意间对上他的眼,凝望着那双幽深却浮动着缱绻笑意,柔煦的令人想就此沉溺,一梦不醒。
“今日怎想起作画,臣妾记得皇上鲜少作画的。”轻抚画纸,眸中深深倒映着画中人的容颜。
他淡笑不语,斜倚在案角,拿起杯茶来品。
久不听他出声,疑惑抬眸却见他眸光迷蒙,端着茶杯的手也停在半空中,只是愣愣地看着画卷,看的出了神。
我掩唇轻笑,也不再追问,他的心思我本就琢磨不透,不过现下,眼前的这幅画已经证明了一切,心意如何没必要去深究。
“启禀皇上,羽大人在外求见,皇上可要传他进来?”禄元躬身入屋,小声的禀报道。
“传吧。”莞辰放下茶杯,收了收案上的颜料,敛了情绪。
看了看天色,意识到自己也该回宫去了,故而便上前为莞辰理了理衣襟,贴心关切道:“天凉了,皇上要仔细龙体添些衣物,晚些臣妾会命膳房呈些补汤来。”
莞辰展颜一笑,伸手环住我的腰身,轻吻我眼角:“朕记得你的手艺比起膳房御厨,也不逊色。”
“臣妾稍后便去回宫炖汤,是皇上点名要吃的,到时候可不要嫌弃臣妾做的不好。”深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我温婉笑言。
垂首含住我的唇,如冬日寒风中的雪片一般冰凉,轻柔的触碰一下,便消逝在温热中:“怎么会。”
就在此时,羽凌歌恰巧进殿,望着眼前的相依缱绻,轻咳一声迅速的撇过头去:“看来微臣来的不是时候。”
从莞辰怀中退出,对其颔首:“臣妾告退。”
在经过羽凌歌时,略微点了点头随后便步出了龙霄殿,出了殿门之后,回望门内不由皱了皱眉。
“微臣搅了皇上的好事,想来皇上是不会怪罪的吧,毕竟这传召臣入内的可是皇上您。”羽凌歌眉梢一挑,笑得没心没肺,眉眼半弯另含深意。
莞辰面不改色,显然没工夫绕弯子:“说吧,找朕何事。”
莞辰无意多费唇舌,而羽凌歌却是意兴阑珊,凑到案前细细端详着墨迹未干的画卷,画中所描绘的是一名女子,淡紫长纱拖地青丝摊散不绾不束,虽不是绝色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纤细玉手拈着一株开得绚烂的花,身后是从微敞窗扇间洒下的日光。。。。。。
“皇上的画技果然不凡,此画十分传神,颜色搭配的也很是巧妙。”羽凌歌直身赞叹,笑的如沐春风,唇角噎着的笑意衬得那双桃花眼更加璀璨生辉。
莞辰冷冷地瞥了一眼羽凌歌,随即将画卷收起,妥善的收起,这才回身落座再次询问起那人来意。
见莞辰面色不佳,明显有些不悦,羽凌歌也收起轻佻模样,步入正题,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递向莞辰,侧身犹若无骨般靠在桌案,懒洋洋地道:“皇上所等待的时机即将到来,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再过不久,这楚嘉的天怕是就会变了。”
莞辰接过信封拆开来仔细的看着,阅完后捏着信封的手,一紧再紧:“他果真存了谋逆之心!”
“大权在握,又怀有狼子野心,这是自然更在预料之中。”
莞辰蹙眉,神色霎时变得冷峻阴沉:“他们之所以安分为的就是想杀朕个措手不及,只是可惜,对此朕早有防备,他们的计划终是要落空了,这次朕定然不会再手下留情。”
羽凌歌抿唇,微低着头,低垂地眼帘明暗难辨,长而卷曲的双睫投下的阴影,近乎遮住眼中涌动神情:“皇上说的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场仗最后胜得只会是皇上您,对此臣可是深信不疑。”
莞辰没有接话,微曲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桌面,眉间一派凝重,似在思索抢尽先机占得有利之势的法子。
“倘若皇上等不及,咱们不妨来个引蛇出洞,快刀斩乱麻。”羽凌歌斜望莞辰,笑的奸诈。
莞辰略微眯眼:“以何为引?”
“皇上这是明知故问?”羽凌歌勾起唇,眸似弯月撇嘴讥笑:“皇上的后宫内可还囚着那人的心头肉,如此重要的人物您怎能说忘就忘了,好歹人家也曾服侍您近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听着羽凌歌有意的调侃,莞辰登时脸色大变,眸迸寒刃,恨不得将眼前口无遮拦的人,当即射穿血溅于此。
羽凌歌倒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也不惧莞辰怒颜,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人虽被囚已是弃子,但却并非无用,虎毒尚且还不食子,更何况她还是李氏独女为李氏的壮大立下了不少功劳,所以这德妃他一定会救!”
说着,羽凌歌眯起眸子,用修长的手指捋着眉心,放低的声量突变得有些诡异,透着阴森的杀气:
“德妃若是死在宫内,李氏必定会恼羞成怒,当即联络人马派人攻城,皇城内乱遭殃的还是城中百姓,到时楚嘉内乱于外战也不利说不好还有人趁着空子发兵攻我山河,李氏精明奸诈断不会作无用功,更不会将自己辛苦部署的一切拱手让人,他想要两全其美既保全了女儿又窃得江山,如此才算是圆满。”
莞辰鄙夷冷哼,深邃眼眸眯起,犀利眸光如冰刃慑人森寒:“鱼和熊掌可无法兼得,世上哪来那么多两全其美之事!”
“是啊,世事难两全,所以也说不好哪日李氏万一急红了眼,宁可舍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也要夺下江山,如他那种人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若想出师有名指不定会嫁祸栽赃,到时楚嘉危矣。”
分明是有关江山社稷,身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