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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辰瞥了一眼已经走出殿门的苏瀛,凑近我的耳边低声说:“你若敢轻举妄动,朕就下令杀了他,你清楚的,朕一向说到做到。”
听闻莞辰此言,我的身子颤了颤,侧头看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出了殿门后的苏瀛,跌跌撞撞的走着,他分明没有醉,身形却是左摇右摆,他的俊眉紧皱,面上满是愁容,他不懂,也不明白,为何她会弃他而去。
这世间的事物无论有多么艰难,总有办法解决,可是他不明白,为何这人心却说变就变,来的如此之快,让他无法承受,更无法相信。
脑中闪过的画面,全是与她相伴在一起的日子,那些美好的,温馨的记忆,却在这一刻悉数裂开了,碎的不成样子,他觉得他的心,好像被挖去了一块,空洞洞的,很疼,疼的他冷汗直冒,也抑制不住那如注的血流。
秦妯烟,你真的忘了吗?真的忘了我两曾许下的那些誓言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说好的白头偕老,到头来却成了一句永远都无法实现的空话,你的心是真的如此之狠,还是你从未对我动过真心,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自欺欺人而已。
苏瀛漆黑的眼眸黯淡无光,眸中隐隐有丝丝光亮闪烁,他的神情悲切哀伤,看的紧跟在身后的清夜都不由的皱紧了眉头。
他一步步的朝前走着,那步履迈的艰难,也十分缓慢,他的眼眶渐渐泛红,脚下的步子也停了下来。
他驻足回眸,望着那灯火璀璨的地方,笑的苦涩凄凉,最美好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那样惨烈,那样触目惊心。
心痛欲裂,他再也承受不住,一口腥甜从喉中涌出,就那么直挺挺的栽倒下去。
第十二章 今非昨()
夜幕笼罩下的皇城,透着些许诡异的气息,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穹芳涧”。
天阶夜色凉如水,风中细雨横斜,雨点渐渐变大,一滴滴的滴落在石子路上,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
没有关紧的殿宇门板,被晚风吹的吱呀作响,冰凉的雨点打在我的脸上,尽管有凉意袭身,但我却丝毫未觉的冷。
琉烟提着一盏幽暗的绢灯在前面引路,宫道黑漆漆的,除了脚下的一点光,和那掠耳吹过的风声,什么都看不清晰。雨水跌入小池中,滴答,滴答,原本是极小的声音,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如此清楚。
心被刺痛着,没有受伤,也没有哭泣,但是却跟哭了一样,明明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内心深处却不断的颤抖着,明明不应该悲伤地,为什么,一想到那个人,就会感觉好不舒服,感觉内心好冷,像被针刺着,很疼。
那么近的距离,伸出手便可以拥住他,但我却碍于他人在场,连对他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我的样子深深的映在他的眸中,而我的眼里却无法纳进他的容颜,深怕只是瞧上那么一眼,便会被自身情绪所摆布,酿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此时的苏瀛必定十分怨恨我吧,说好的天长地久,说好的白头偕老,到头来却成了一句空话,就算彼此的情意在深厚,尽管那思念愈加的无法抑制,又能如何?
一切已成定局,就算再后悔,再难过,都回不去了,也无法回去了。
脑海中闪过的满是苏瀛的脸,连眼眶中积聚的泪水滑落,也浑然不觉,心口剧烈的抽痛起来,我俯下身扶住身侧宫墙,低声呜咽,每一声,每一滴自眼角滑落的泪水,都包含着我心中的痛苦与煎熬,胸间像是被什么东西锤着,一下一下,让我无法呼吸,压的我难受。
“琼妃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琉烟察觉到我的异样,随即撂下手中的绢灯,惊慌失措的大喊起来,试图唤来夜间巡视的禁卫军。
沉浸在悲痛中的我,只觉自己心痛欲裂,全然未顾及其他,连自己此时正深处危机四伏的皇城内也忘记了,只知道胸腔内满是蓄积已久的痛苦愁绪,它们想迸发出来,无奈却找不着发泄口,遂而便横冲直撞起来。
“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奴才在瞎嚷嚷啊,还不快闭嘴!”
一阵奸细的嗓音从远处传来,随后而至的便是一排排提着绢灯慢步而来的宫人,琉烟见此状,急忙俯身告罪道:“奴婢知错了,禄公公若要治奴婢的罪奴婢认罚,不过在此之前,可否请公公派人去寻太医来,琼妃娘娘,琼妃娘娘她。。。。。。。”
琉烟许是吓坏了,原本明亮的眼睛变的通红,话语间还带着哭腔。
那公公闻言一惊,随即对着身边的宫人说:“快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动作快点!”
“不用去了,她那是心病,就算请到了太医,也医不好。”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嗓音自那公公后方响起,那名唤禄公公的太监见此,连忙退至一边,抬手掀起了轿帘。
被泪水所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刺眼的光亮,随即便有一双绣着龙纹的黄靴映入我的眼,我这才知晓情况不妙,轻吸了口气,将欲要夺眶的泪水,及满腹的怨恨都咽回腹中,双膝触地,低着头跪了下去。
头顶上方的人冷哼一声,随即笑道:“谁说琼妃需要看太医的?朕看她好的很!”
我听此,倒吸了口凉气低声回道:“是臣妾失仪了,还请皇上降罪。”
本是骨子里透着冷傲的女子,为了心中挂念的人可以付出一切,可为何偏偏对他却是这般无情?
“抬起头来。”他语气冷淡的说着,话语间没有夹杂一丝温度。
我应声抬首,两道极寒的目光投射过来,冷冽刺骨,望着他的脸,总会叫我想起有关苏瀛的事情,遂而咬唇又垂下了头。
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的莞辰见此,俊眉不禁微微皱起,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此时的雨越下越大,他瞥了一眼地上那羸弱身躯的人儿,随即道:“都愣着做什么,摆架去华熠宫!琼妃淋了雨,朕要亲自送她回宫!”
我闻言一惊,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他拉起身来,眸中映入他嘴角似有似无的笑容,不由得让我心间一颤。
与他在雨中对视,望着他那似笑非笑的面容,身子竟莫名的发起憷来。
那年记忆中苏瀛的脸,他的身影,在这一刻,突然令我觉得那回忆,离我愈发的遥远,淅淅沥沥,连绵不断下着的雨,一盏盏绢灯,在风雨中摇晃,苏瀛的身影,就仿若那即将断线的纸鸢,一点点的从我的视线中淡出。
存于你心中之人,不论是谁都好,滑落于你脸颊的泪水,不论是为谁流的都好,不管你对朕有没有一丝感情,朕都绝对不会放你走,此生此世,你休想逃离朕半步!
第十三章 千秋索()
苏瀛在宫中养病的消息传入我耳中时,距离那夜大宴已过了四日,我私下向琉烟打听苏瀛所暂居的宫苑,在得知他就在西苑沁梅园之时,我即刻动身前往西苑,岂料却在自个儿宫门口被禁卫军团团围住。
禁卫军首领走到我面前语态恭敬的拱手道:“属下乃禁卫军统领欧阳彻,皇上有令,叫属下等在华熠宫外把守,不准娘娘迈出一步!琼妃娘娘您还是就此回去吧,莫要让属下等为难。”
看着眼前将宫门紧紧围堵的禁卫军,听着他们坚定决绝的话语,我只觉心焦难耐,愈发迫切的想要赶去苏瀛那里。
我清楚莞辰此举的用意,他阻止我与苏瀛相见,不就是怕我告诉苏瀛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从而导致他们之间关系进一步恶劣,惹得朝政动荡。
我知道,也全都明白,但是,我却还是想见苏瀛一面,不论会酿成怎样无法挽回的局面,不管我将承受多少流言,我都想再看看他的脸,只要一面就好。。。。。。
禁卫军将领死活不肯让路放行,我也只得呆站在那里与他僵持,阴霾的天空渐渐拉下帷幕,宫内四处如墨色般深邃,各殿宫门早已紧闭,徒留那昏暗的烛光摇曳,夜色下的宫苑寂静异常,只是这份安宁下却潜藏着诡异波澜。
不知站了多少个时辰,我只知自己双腿发麻,身形轻晃不止,瑟瑟晚风一下下的吹打在我身上,刺骨寒意袭身,冻得我直打寒颤。
“娘娘,咱们还是进去吧,这临近冬日夜深露重,您脸色惨白,若是再站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琼妃娘娘,奴婢求您了,进去吧。”
琉烟的劝诫关怀声在我耳边响起,我侧过头望着她的眼,摇了摇头说:“本宫不会进去的,若是今日欧阳将军不肯放行,本宫就算是冻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挪动一步!”
欧阳彻听闻我此言,噗通一声半跪在地,言辞恳切的说:“还请琼妃娘娘莫要如此下去了,皇命不可违,属下等冻着了不要紧,娘娘千金玉体,若是染上了风寒,属下等无法向皇上交差啊,琼妃娘娘您就进去吧,别再让属下难做了。”
僵持了这么些个时辰,我心中早已乱如麻线,无论我如何恳求威逼,他们就是不让我出这华熠宫的大门!软硬不吃,只听莞辰之言,他们倒是忠心!
夜色愈发深沉安谧,静的只能听见掠耳而过的风声,清风扫过层层宫墙,吹落枝头残叶随风起舞,隐约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由远而近,逐渐变得清晰,紧接着便传来一阵极为淡漠的嗓音:“出了何事?”
莞辰在宫人们的簇拥下缓缓走来,眉头紧皱,一脸阴翳,欧阳彻见此,率先俯首回道:“回皇上的话,琼妃娘娘她执意要属下放行,已经在此站了三个时辰了,属下实在无计可施,还请皇上裁决。”
“喔?是这样啊。”莞辰饶有兴趣的转眸看我:“欧阳将军你先退下吧,朕自会好好问问琼妃所意为何。”
“属下遵命。”
欧阳彻领兵离去,华熠宫门前,就只剩我与莞辰及若干宫人。
他挥退宫人步步逼近,负手立在我眼前,仰首问道:“你就那么想见他吗?就算这代价是要你舍弃性命,你也非要见他吗?”
我抬眸,眼神坚定的应道:“是,我一定要见他!”
他眼眸微眯,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袭印花罗裙逶地,未施粉黛却颜塞天仙,冷冽的晚风吹的她瑟瑟发抖,她的眼中泛着泪光,脸色变的惨白,朱唇也毫无血色,却还是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语气铿锵不移,内心迫切的想要去见那苏瀛。
他真的不明白,为何她始终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他身为一国之君,手握天下生杀大权,坐拥万贯金银,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世间的所有女子都会向他投怀送抱,献媚讨好,可她偏偏是个例外,他无论对她多好,赏她多少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对她如何关怀备至,她的心,她的眼,总是不肯停留在他身上。
“说吧,该要怎样做,你才不会这么伤心难过?”
视线朦胧一片,听着莞辰的言语,我呼吸一窒,随即轻声说道:“让我见见苏瀛,不需要很长的时间,半个时辰就好。”
“好,他在西苑,你去吧。”他只觉他的心口抽痛了下,一腔的愁绪与酸涩。
报时的更鼓敲了一下又一下,宫人们颔首立于两边,他龙袍加身,呆站冷风中凝望她远去的背影,心中百味交杂。。。。。。
第十四章 角声寒()
西苑,沁梅园。
苏瀛的贴身护卫清风,正俯身捡着地上横七竖八的酒壶,清风站在绿纱帐帘外,透过层层幔帐,对着里面提着酒壶喝的正欢的男子道:“殿下您就别再喝了,已经喝的够多了。”
帘内的男子斜靠在檀木榻坐上,手中拎着翠玉酒壶,高昂着头,不住的朝口中灌着酒,原本高高束起的发,如今却十分懒散的披在肩头,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眉宇紧皱,单薄衣衫也凌乱不堪,敞开的衣襟已被酒水沾湿。
服帖的伏在裸露胸膛上的墨发,也湿漉漉的,满殿的刺鼻酒气将他紧紧包裹在其中,从窗缝钻进的风,吹的帐幔轻拂,窜入殿中的寒风刺骨,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
站在几步之外的清风,看着榻上已经醉的不成样子的苏瀛,只得无奈的摇头离去,清风抱着怀中的酒壶走出殿门没多远,便远远看见了让自家主子魂牵梦绕女子。
清风呆站在原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不禁皱紧了眉头,清风本想问问眼前的女子来这里意欲为何,但一想到在殿中喝的烂醉的人,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进去吧,殿下就在里面。”
我怔怔的看着清风,有些诧异他会有此举动,只见他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殿门,遂而便转过身背对着我不再说话,与此同时,琉烟也学着清风的样子背门而立,我见此状,侧眸瞧了瞧紧闭的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