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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意与杀气,身上穿着武家的仆婢服色,一身素青,就好像哪个武家的婢女,来这里抱柴回去……那动作、那神情、那外表……谁都会这么想。
但武苍霓却一下双眼圆瞪,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竟然与她在自己家里狭路相逢!
……龙仙儿!
这个一手掀动大地风云的女人,如今大半帝国的实质掌控者,怎么会跑来这里?
“武家姊姊好。”
进门后,青衣丽人就当武苍霓设下的视觉屏障全不存在,欠身向她行了个礼,好像上次大家见面,从来没有大打出手一样。
虽然身上是仆婢服色,但龙仙儿穿上去,益发显得空灵秀美,不染纤尘,连武苍霓都眼中一亮,但心头随即生出更强的警兆。
……这不是一个可以大意的对手!
“或者……还是妳更喜欢我称妳武家妹子?”
龙仙儿纤指掩口,说着让对方高度不悦的玩笑,双方相差了六岁,虽说天阶者驻颜,但谁长谁少一眼可辨,说这话就是恶心人了。
见对方这等作派,武苍霓反倒笑了出来,“龙家妹子怎么称呼,并不重要,因为我从不在乎死人是怎么看我的。”
“哦?”龙仙儿似感惊怯,大大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点了点头,道:“原来姊姊压根不在乎司马樵峰是怎么想的,明白了,明白了。”
话说完,还立刻从怀中掏出小册子跟笔,开始笔记,而对面的武苍霓,脸色一下煞白,心情激荡。
“妳!”
“怎么了?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龙仙儿笑道:“光这样,妳就要炸了?那……怎么够格和我玩下去?”
水德城头,碎星团员不住运送材料,送到上头的一个大型法阵中,这是一个炼物造器的法阵,当中有一个大鼎,特有的青铜色,散发着阵阵仙气,是一个让人看上一眼,目光就被牢牢吸住的宝贝。原是城内一所破庙的弃置物,应温去病的要求,抬到城头,搬入法阵之中,开始施工改造。
五藏妖界之行,与仙兵仙将对垒时,温去病见识到了仙界的战法,对那种无数机巧器械,还有让人出其不意的武器,那些勇猛异常的兵将,层出不穷,省人手更省力的战术,极其羡慕,一直希望多弄点资料带回来,方便后头发展。
为了达成这目的,在执掌赤武军兵权时,温去病没少假公济私,让妖军们把缴获的仙军器械,哪怕只是残骸、碎渣,通通都交上来,供自己研究。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现在温去病掌握了,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和东西。大大的丰富了异界的战争资料。
“……你知道吗?研究知识的感觉超级棒,就像你是一块干海绵,被扔到水里,尽情吸收,太痛快了。”
温去病握拳道:“比这更痛快的,是假公济私的感觉,比单纯的不要钱更过瘾,一切公款买单、公家背锅,自己享受……你都不知道,当一只蛀虫是多么美妙的感受!”
韦士笔点头道:“我大概理解了,幸亏你在温家是家主,不是财务,不然你岭南温家大概很快就要倒了。”
温去病悻然道:“是啊,太不愉快了,我是家主,所有钱都是我的,所有开销也是我的,不省不行啊,话说碎星团重新成立后,由你继续管财务,我就照旧发请款单给你了,你要挺住啊!”
韦士笔大方道:“行,兄弟一场,你要什么,尽管开口,我打家劫舍也给你凑到。”
温去病微微一怔,从前的韦士笔可没这么豪气,碎星团的财务本就捉襟见肘,从来也不曾富有过,自己每次搞什么新武器、新研究,开销都是韦士笔要负责,那时的他为之愁眉苦脸,每次都是自己威逼利诱,他才长叹着想办法去石头里榨油,有时候还会哭丧着脸,说实在搞不定,求自己改用便宜材料,或是另谋他法。
想到那个时候的场面和画面,温去病现在仿佛还能听见那些个声音,韦士笔哭穷委屈的样子,仿佛近在眼前,温去病想了想,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然而……
……这回,居然这么阔气了……
这种意外情况,让温去病诧异,迟疑,甚至是疑惑,他很想问为什么,又怕问了回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对了,如此说来,这些法阵和炉鼎,是你破解后研究出来的?”韦士笔道:“你画法阵的速度很快,改造这个炉鼎也不见迟疑,成竹在胸,已经完全吃透了?”
温去病笑道:“那倒不是,云中子老道送了我一本图录,里头是昆吾仙界各类法器的制造说明,再配合我前些时候的研究心得,就大致吃透了。”
韦士笔讶然道:“一本武器大观?那岂不是送了个军火库给你?”
温去病笑着点头道:“不错,以时间来说,我怀疑是仙界那边看魔族蠢动,于是送这东西给我,扶植本地原住民,回来之后,制衡魔族的扩张……这份大礼够份量,就不计较被人当枪使了。”
韦士笔道:“明白了,不过……题外话,你看看周围人的眼神,再看看你自己这副样子,你……真不觉得你自己这样有问题?”
二十二章 家乡逢故知()
此刻的温去病,站在那几个连锁法阵之前,闭幕沉思,深吸了一口气,清空脑海中的杂念,口中念咒,运转体内的能量,手捏法诀,连连将符印打入,催发五彩仙火,炼化着碎星者们送来的各种材料。
此时,仙火之上,一个十人桌大小的巨鼎,犹如一个小船在巨浪大海中航行,被强大的力量给弄得不住凭空翻滚。巨鼎接受仙火的淬炼,更不住吸收那些被炼化的材料,补强自身,渐渐成为符合要求的一件仙家法器。
单单只是这样,没有什么问题,但温去病的扮相,就很糟糕了。
不是魁梧霸气的巨汉模样,温去病回归真身,就一个瘦瘦高高的普通青年,看起来很虚弱,露在外面的双手皮肤白的有些吓人,他脸上带着兽形面具,遮住上半张脸,整个人外头套着一件黑斗篷、包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就是那种暗地里搞风搞雨的阴谋家,完全不是一个有实力的强者的模样。
周围的碎星者,知道内情的寥寥无己,见到温去病的模样,顿时纷纷都投来好奇的眼光,他们心中开始猜测温去病的身份,是哪里跑出来的外援?是什么黑道阴险份子?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身份什么的?
甚至,还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声,想知道这是何方神圣,但是没想到,他们却得到韦士笔一句没好气的一句:“碎星团的深层内幕”,就此打住不问。
而此时,和温去病并肩站立,隔绝声音外泄,与他一起看着炼器过程的韦士笔,眼角扫视了一眼那些有些喧闹的人群,叹道:“我说啊,你这么搞,有意义吗?山陆陵就是温去病,这件事就算别人不知道,死曜那边肯定清楚,现在他们没有拿着大喇叭,满世界嚷嚷,无非想找对象待价而沽……你等到他们有一天喊出来,有意思吗?”
听此言,温去病停下动作,笑道:“这么说也没错,就是有点……”
话没说下去,但从面上神情,韦士笔一下也明白了,温去病对山陆陵的英雄形象,一直是很轻慢、反感,恨不得早日甩开的,觉得那全是假装、虚伪,但在很多人心里,山陆陵是他们一生向往的形象。
温去病的形象,相当复杂,干的是人口贩卖与猎头,平时放浪形骸,猛把脏水往身上泼,就算不是人人唾弃,也是毁誉参半,忽然要公开说这个“温剥皮”、“温千刀”,就是山陆陵,他本人或许无所谓,却不知有多少碎星团的支持者,要为之崩溃,觉得世界崩塌。
想想那种画面,温去病就觉得心疼他们,而那些人对于山陆陵,不是单纯的偶像崇拜,其中还有许多平实的好人,因为被山陆陵救过自己或亲人,一世也铭志不忘,哪怕朝廷查禁,还是变着方法,偷偷为山陆陵立牌位,说是祭山神,其实是拜山陆陵,温去病……不想让这些人天塌地陷。
提到这个话题,温去病抿紧了嘴唇,眉头深深的皱起,形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见此,韦士笔拍拍友人肩膀,“你还真是没变,看起来刚硬,其实总为人着想,算了,那就拖一阵吧,死曜如果有动作,我来想想办法。”
“不了!又不是三岁小孩,注定不行的事,拖又有什么意义?”温去病道:“这两三天,替我办个晚会,我自己直接把这问题挑破了!”
韦士笔点了点头,待要说话,温去病的动作忽然顿住,猛地转头,望向神都的方向,韦士笔随之看去,却没有生出什么感应,困惑道:“怎么了?苍霓遇到危险了?”
“……不。”
温去病摸着下巴,道:“我怎么觉得,遇到危险的那个……好像是我!”
身为黑道一代枭雄,武苍霓也是喜怒不形于外的人物,不是随便由人挑拨得动的角色,但龙仙儿的这一句,委实狠辣,如刀直插心窝,刹时痛辣,她几乎立刻就克制不住要出手。
这一刻,那句话对于武苍霓来说就是一把利剑,就是晴天霹雳,直刺心头,让她完全能够不顾一切的暴起杀人。
但怒意一起,理智马上就泼来一盆冷水,武苍霓看着对面的女人,深深呼吸,在心中不停提醒着自己,这个女人不是普通人,她是龙仙儿,是一手覆灭掉碎星团的女人,在她面前不理智,自己很可能走不出这个家门口!
想到这一点,武苍霓立刻冷静下来,不为所动,该干什么干什么,完全不去理会龙仙儿,开始寻找方向,心中开始不停提示自己。
……不能被情绪所扰,也不必回嘴,所有恨意、怒气必须深藏,否则只会被贱人牵着鼻子走。
……龙仙儿怎么会离开帝都,跑到这里来?是冲着自己来的?她想做什么?刺杀?交易?或者……
在思索各种可能性的同时,武苍霓同样也估计各种可能性背后,直接导致的后果。龙仙儿想作什么?能作什么?翻脸了之后,最大的代价是什么?
前后短短两秒,武苍霓从将要爆发的怒浪,一下子平静下来,脸色迅速变成了温和。速度快得惊人,也让龙仙儿对她刮目相看。
武苍霓笑得优雅高贵,淡淡道:“神妃远道而来,看来今天我家不死个三五千人,是不够资格送客了?”
“呵呵。”
武苍霓的变化,龙仙儿都看在眼中,笑了起来,暗自佩服眼前这个女人,刚才自己的挑衅,明显是起到效果的,但对方立刻就冷静了下来,强行把怒火压下,重归理性,并且开始多方面设想……她不可能明白自己的来意,却在顷刻间,方方面面都考虑过了一遍,并且盘算出最差的结果。
……无论怎样谈崩,最坏的结果就是动手,不管怎么开战,武家势必被波及,她迅速作出这个结论,并且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评估出武家大变,会折损的人数,也扣去了所能抢救的数目,最后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她承受得起这样的损失,也预备好要承受这些损失,无惧一切。
……这是一个可和自己比狠辣的女人,能爱能断,坚毅决绝,这份心性委实了不起,怪不得能在天阶道上,高歌猛进……
“……虽然彼此立场对立,但我衷心感谢神妃。”
武苍霓双手抱拳,直直一揖,“我家队长,被妳照顾得很好,他今天能成这样铁铮铮的汉子,多谢妳的启蒙!”
“……哦?”龙仙儿眼神变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变得幽静。
“自己要走的路,自己要有觉悟!神妃的话,让我发现自己内心还有破绽,还有软弱,还有未能直面自我之处。”
武苍霓看着碧发丽人,一字一字道:“今朝得神妃点醒,日后苍霓在天阶路上有所进益,当拜神妃所赐,苍霓谢过。”
“……不愧是左道一代枭雄,武帅令妾身刮目相看!”
龙仙儿淡淡一声,收起先前的戏谑与挑衅,对方既然已经上了心灵武装,等闲的挑拨,刺不穿厚厚的装甲,自己也就不用枉作小人,像三姑六婆一样,说那些刻薄、恶毒,却肤浅的言语。
“武帅今天不该来。”
龙仙儿一句破题,武苍霓不以为意,淡淡道:“是因为来了会遇到神妃吗?若早知有这一出,我确实该多带几个人来,我们那边有几个同伴,非常想与神妃叙叙旧。”
“不!妾身是想说,武、朱、袁三家,武帅为何先来这里?”
听见这句问话,武苍霓神色骤变。
对于自己家的状况,武苍霓确实是感到十万火急,不想别人插手,并且有了相当觉悟的。
但是此时的情况,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