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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人群正中的青年，面如玉盘，身材高挑，一席青衫随风飘动，剑眉微挑，环顾四周。
在他身边，站着十余人，有老有少，不时的轻声低语着。距离玉面青年最近的，正是最近在洛城名声鹤起的秘师金成。
金成的竖炉冶炼、铁模铸武、三相合金，一经面世，就欣起了武者的热潮。快速、高效、高品质、低价格的武器，让工部尚书亲自出面，请求金成传授冶金秘术。
金成以此秘术尚在实验之中，并不完善，缺点很多，有一定危险为由，婉拒了。事实大家都知道，金成是太子遗族，楚仁殿下带来的海外秘师，在楚仁殿下身份未定之前，金成自然不愿意公布秘术。
这样作，虽然有违秘师法则，却让人无可奈何，毕竟大位之事，为时不远，能不能上位，只在月余间。若是楚仁无法上位，想来金成秘师也该拿出此等可造福大楚的秘术。
谁知道呢，这种事情，只能到时候再说，就算他不愿意，谁又能勉强他？
楚仁若是落败，能不能走出洛城，还未可知，可金成身为秘师，怕是没人敢对他动歪心思。
金成以冶炼造势，楚仁以数十万石粮食传名四方，在大楚最艰难的时刻，他带来的粮食，解了大楚燃眉之急，数十万流民，虽不能饱腹，却至少有口吃食，不至于引起大面积的死亡，又或是为活命而拼死作乱。
又一队马车向这里行来，百米之外，停了下来，在两位强壮的武者扶持下，从车上下来一位老者。
那老者先是看看河面上的连绵船队，眼中透出一线贪婪之色，全都是好粮食啊。
转过头，看向伫立在寒风中的楚仁，拒绝了两位武者的扶持，迈开双腿，不紧不慢的走向楚仁。
相距十步，老者停足止步，与楚仁四目相对。
“武王安好。”楚仁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虽说武王卓越是长者，可礼不可废。按礼，卓越应该先行礼问安的，可他没有。
“殿下安好。”卓越轻咳一声说道。
看着这张极度酷似三皇子的脸庞，卓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若他是三皇子就好了，可惜了。
“武王，这大好河山，已入寒冬，风急日冷，春天却也不远了。”楚仁轻声说道。
武王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想笑。都说楚仁殿下，胸有韬略，能容四海，目光长远，可见千年。言过其实了，毕竟是年青人，读了几本书，就喜欢打机锋。
或许在年青人看来，这很了不起，可是在他这等风烛残年的老者眼中，如同玩笑一般，有事就说事儿，弄那些没用的干屁，你当武王卓越读书少吗？
“殿下，让老夫来码头上吹风，不会是想让我听这些吧。”武王卓越不客气的说道。
武王也很为难啊，他斗倒了楚王，算计了安王，可是以武王府的实力，想要推翻楚家，是绝无可能的，他需要的只是一个亲近武王府的继任者。
问题是三位皇子，实在没一位能扶得上墙的，之前选定的皇子，也是无奈之举，三个都是挫子，根本就选不出大个儿来。
楚仁的出现，原本让武王更加为难，经过一个多月的观察，他发现，安王的眼光还是相当不错的。而且，这位楚仁殿下，也并非是安王的傀儡，何况此时安王，已经不在了。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楚仁并没有上窜下跳，游说四方，甚至很少见朝中大臣，更别说军中将领了。
楚仁只作了两件事儿，成船的粮食，不停的运入洛城，在城外设置工点，以工代赈，不是白给施粥，而是让灾民动起来，整修河道、运送粮食，实在没有活计，连打扫街道的活计都派出去了，这些日子以来，是洛城数百年来，最干净的时候，路上连片枯叶都看不到。
不管是什么活儿，只要你干了，就有口吃的，而且不论大小，只有四十以上的老者，才能免费吃饭。
除了运粮救灾之外，楚仁对大楚的事情不闻不问，金成则开设工点，招集难民中的强壮男子，建炉冶铁、灌制铁模，一次可成箭百支，成兵数十，又加入多种石料，冶炼三相合金，百炼合金，打造出极品武器，价格却只有市面的七成。
金成以秘术传名，楚仁以仁义见世，若非雷师搞出来的飞机，风头更劲，怕是金成、楚仁的名头，早就传遍大楚了。
看似无为，楚仁其实已经作到极致了。他原本就是太子遗孤，身份尴尬，若是主动去联络朝臣、军方将军，怕是连大门都进不去。
楚仁的行事风格，得到了朝中好多大臣的支持，特别是和三位皇子对比，那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楚仁虽是太子遗孤，毕竟也是楚氏一族的嫡子皇孙，说起来，人家比故去的楚王一系，更正宗。
当年太子的确很败家，蠢事作了一箩筐，可看看现在的三位皇子，作的蠢事更多。差别在于，当年的太子手中有权，作了蠢事，让大楚跟着受累。
不管怎么说，太子的事情已经过去百年，经历过当年之事的人，基本上找不出几位，除了安王楚行云之外，可以说都不是当事之人。
楚家的内斗，与外臣无关，如今看到楚仁的行事，很多人觉得，与其让三位皇子中的某一位登基，祸乱大楚，还不如让楚仁上位。
安王已逝，武王府沉默不语，楚明心更是坚定的支持者。至于三位皇子，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原本还在内斗，等楚仁出现，三个都成了缩头乌龟，连个面儿都不敢露。
“当然不是，百年来，武王府为大楚作出的贡献，有目共睹，楚仁身为晚辈，自是敬仰，却不方便入府请见，只好在码头上，邀王爷一睹大楚山河。”楚仁微笑着说道。
若是雷诺在，肯定要吐槽一下，大楚也有文艺青年啊。
“是啊，大楚能走到今天，颇为不易。”卓越很无奈，只能陪着文青一下，他想听的可不是这些。
“王爷深谋远虑，以为大楚如今，应当作出什么样的改变？”楚仁问道。
问策？还是考校？
“大楚数年来，天灾不断，下吏苛刻，应以安稳为主，先惠及百姓，解决温饱，整治官吏，再图其它。”问及政事，卓越张嘴就来，他不是一个优秀的武者，却是极好的政客，否则也无法与楚王争斗几十年而不倒。
其实单论治国，武王卓越还真看不上楚正，楚王善谋，却只是阴谋，善于夺权，拉拢人心，在政事上，没有任何建树，再加上连年的天灾，他根本就应接不暇，导制大楚流民四起。
楚仁微微摇头：“对，也不对。”
卓越一皱眉，他自问对大楚的政事，无出其右，别说死去的楚王，就连政事堂的几位辅政大臣，也不及他的眼光，楚仁不过二十出头，又身居海外，对大楚的了解，又能有多少？
“单以大楚论，王爷所言不虚，直指要害，是对的。放眼更大的世界，楚仁要说一句，王爷坐井观天了。”楚仁自信的说道。
“此话怎讲？”卓越眉头紧皱，这是话里有话？
“大楚的问题，其实并不严重，说句不敬的话，楚正无能。大楚面积辽阔，又有秘师以秘术相扶，断不会让百姓饿了肚子，天灾虽有，人祸才是关键。治吏，比救灾还要急迫，若是不能治吏，天灾一年重似一年，如何救得过来？”
卓越没回答，他知道大楚的问题，楚仁说的不错，楚王对下面的控制能力是很弱的，为了斗倒自己，楚正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军队上，控制了大楚大半的军队，让自己束手束脚，却对下面的州府，控制力越发的弱了。
不少的州官都督，都快成了土皇帝，只要每年上交很少的税赋，就能在州府之中作威作福，压榨生民，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特别是南方数州，已经作的非常过份了。
距离洛城越远，大楚朝堂的控制力越弱，再加上大楚九边，需要大量的军队镇守，内陆的安全，都在州军府兵的控制之下。
卓越也是被楚正压制的狠了，没功夫关心这些，其实前些年，他就感觉到，东南数州，已经到了听宣不听调的程度，每年的税赋数量，也在减少。几位大都督，不停的喊着天灾降临，要求减赋税。
第182章 奥国传说（）
“其实，这些也不是问题的关键。”楚仁说到这儿，等卓越消化了片刻，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哦？”卓越不解的看向楚仁，他忽然发现，自己看不透这个年轻人。
大楚的问题，无外乎天灾引发的粮荒，以及吏治的人祸，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大楚，有麻烦了，天大的麻烦。”楚仁轻声说道，除了身边的金成，和面前的卓越，在寒风之中，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天大的麻烦？外患？不可能！”除了内忧，就只可能是外患。卓越将大楚周边各国想了一圈，也不觉得谁能带给大楚麻烦。
月前的罗杀，稍有些麻烦，还好有雨溪地仙出面，惊走鬼基，罗杀黑水公爵大军退去，如今辽东只是癣疾之患，不必当真，有响水军团在，断然出不了问题。
当时卓越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大楚无地仙，鬼基斩杀响水军团大将军程亮，响水军团成为一盘散沙，就算这样，最后的结果，无非是退让千里。凭一个黑水公爵，还没胆子全面入侵大楚。
北方黄金公爵安东，应该只是牵制北地军团，那里是草原，没有太多的资源，不值得大打出手。西北酒泉军团面对的都只是小国，西南更是一战灭四十八国十几万军队。
至于南掌军团就更不用说了，他们面对的多是土著，大部分的土司已经归化，经过几代的演化，很多南方缅因人，都觉得自己是楚人。
大楚四方，无强敌。
那么……
敌人是来自海上？
这不可能，大楚是有海商的，从南掌入海向西，可至羌独，向东，可至大丽、寒章、旭日诸岛小国。
更远的地方，大楚的海船还无法岂及，同样的，也没有外界的海船，到达过大楚。数百年的时间，足以证明，那是海船能到达的最远端，大楚作不到更远，其它国家也作不到。
至于继续向南，曾经有人试过，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船行数月，入鬼海，海面无风，船不能行。
“请殿下明言。”想了半晌无果，卓越拱手问道。
“舆图。”楚仁轻声说道，十步外两名稚龄童子，快步上前，从背后的竹筒中取出一卷小羊皮纸，轻轻拉开。
这是一幅卓越见过的，最为简单的舆图，若大的羊皮纸上，只有寥寥数笔，简单的线条，让人根本看不懂画的是什么。
楚仁随手在上面一点：“这里是五羊府。”
卓越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出这里为什么是五羊府，不过五羊府是大楚八州中，南方粤州的州府所在之地，被称为大楚海运中心，卓越自然知道五羊府所在的位置。
“这里，是大楚城，这附近有大小岛屿无数，称之为罗门列岛。”楚仁再次在舆图上指点。
卓越轻轻点头，他一直不知海外的大楚城在何处，有了这张舆图，至少能知道大至方位。
原来，这罗门列岛，在五羊府的东南，旭日以南。按说距离并不算远，怎么就没人发现罗门列岛？
“王爷可是心中奇怪，为何无人到达罗门列岛？”看他的神色，楚仁就猜出他心中所想。
“正是，这里距离旭日岛并不算远。”卓越点头说道。
“王爷生在内陆，不了解大海也是有的，在大海之中，有洋流、季风、潮雾，就算是老海人，也不敢说知海性。在旭日岛以南，便有数道洋流，还有一片潮雾，从旭日岛向南行船，与找死无异。”楚仁说道。
见卓越还是没听懂，继续解释了几句。
洋流是大海下面的暗流，如同陆地上的河流一般，只是都是水，用眼睛是分辨不出来的，船入洋流，就只能随流而行，不熟知洋流，是很难脱困的。
季风与季节有关，风向不同，风力各异，非常危险，同时又能帮助船队远行。
潮雾最为可怕，在海面上飘动，小的数千公里，大的数十万公里，在潮雾之中，看不到十步之外，无法定位，很快就会迷失。遇到潮雾，若是不能在初期逃出来，基本上是有死无生。
除此之外，还有流岛、暗礁、巨鲲、箭鱼……
总之，海中的危险，是陆上的十倍，不习海性者，冒然入海，基本上就没有活着回来的。
当年太子一系，被洋流冲击，幸运的到达了罗门列岛，一边与土著争夺生存空间，一边向外探索四方，百年来，死伤无数，才有绘制出海洋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