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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普照故意如此一问,王朝又红了红脸,没有回答。这时,阴差挣扎著,想站起来,也去向曹夫人行礼。可是祖天开神情冰冷,一抬脚,把一只左脚,踏在阴差的双足脚背上。
祖天开虽未使劲,但阴差也难以站得起来。
刚才阴差那种不堪,曹夫人也瞧在眼中,芳心自然不快,所以,厅堂中各人。无形之中,形成了一股默契,把阴差当作不存在。
曹夫人只是对曹普照说了一声:“老爷和祖叔久别,好好叙旧,我去督促他们,准备好酒好菜!”
她说著,已翩然转身,带著小男孩,走进内堂去了。
夫人既称绝色,自然无处不美,连背影都动人之极,阴差头部转动,总算又看到了一眼背影。
等曹夫人离开,曹普照再请各人入座,就把阴差乾搁在原来的椅子上。
直到酒过三巡,在王朝的不住催促之下,祖天开才向阴差一指:“大哥,这位阴先生说,月前他给了你一件东西,托你带到阴间去?”
曹普照听了,陡然一震,竟至于手中的一杯酒,溅了一些出来。
这情形就十分特别,以曹普照的武术修为而论,断不应出现这样的情景。而居然有这样情形的出现,可知他心头为了祖天开这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而受了极度的震荡!
这令得祖天开的心中,也不禁为之一凛。
为了掩饰,曹普照一口喝乾了杯中之酒,却以凌厉无比的目光,向阴差望去 那种目光,就算不是身受者,也可以看出,曹普照是在严厉责备阴差!
而且,在那一刹间,曹普照的脸色难看之极。这种情形,谁都看得出事情不对头了,王朝、祖天开手中持著酒杯,待移向口边,但是却僵在半空。
曹普照一开口,虽然是压低了声音的,但是也一听就可以听出,他这时,正处于盛怒的状态之中!
他一字一顿地问:“阴先生,上次你对我说甚么来?”
阴差在曹普照一向他投严厉的目光之际,就不敢和曹普照的目光接触。这时,更是垂下了头,说来结结巴巴:“曹兄,祖兄说和你是结义弟兄,是过命的交情……和他说起……是不要紧的……”
卫斯理和白素听到这里,异口同声:“等一等!”
祖天开在叙述到这里时,想来也因为到了紧要关头,所以脸色了白,皱纹看来也格外深刻。
卫斯理先问:“你曾说过,在黄鹤楼上,阴差一上来,是先说了他托人把东西送回阴间去等等,你才料到他所托之人是曹普照的!”
祖天开点头:“是,足证你们两人心思,这其中的蹊跷,我一直在思索,想了几十年 他为甚么在曹大哥的责问之下,把事情说成好像是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之后才把事情告诉我的!”
白素沉声道:“这其中的机关,一点就明 他在把许愿宝镜给曹普照之时。必然有一番很能打动人心的话,这才叫曹普照欣然答应。曹普照不是寻常人,阅历何等丰富,所以阴差的话不单动听,他那宝镜,也必然有很奇怪的现象,显示给曹普照看到过!”
祖天开点头:“看来是,但是他为甚么要先后倒置?”
白素闷哼一声:“当时,他必然又曾千叮万嘱,说这事机密无比,绝不能给任何人知道,若是泄露了秘密,便会如何如何,这一番深入曹普照之心,所以曹普照一听得他把事情告诉了祖老,就又惊又怒,责备他泄露了秘密,他为了掩饰,就只好颠倒事实了。”
祖天开伸手,用力拍了一下大腿:“这一点,我当时已想到了,只是我不明白,阴差他目的何在?”
白素和卫斯理却眉心打结。卫斯理道:“看来,从第一次阴差去求见曹普照起,他就在阴谋进行一件甚么事,后来的种种变化,都是为了达成这种事而进行的!”
祖天开苦笑:“我正是那样想,可是六十年来,想破了我的头,也想不出他是想达到甚么目的。”
卫斯理冷笑:“祖老,恕我作这样的推断:王朝一定知道阴差的最终目的是甚么,他甚至是阴差的合谋,可是他却没有告诉你!”
祖天开听得卫斯理这样说,满是皱纹的脸上,神情复杂之至,过了好一会,他才摇头:“我不同意。”
卫斯理伸手指向他,但是还没有开口,就被白素把手拉了下来:“且先把往事说下去,现在只知道事情的开始,难以下结论。”
祖天开吁了一口气,他刚才说他当时,也想到了拥有许愿宝镜,事属特级机密,不能给任何人知道,倒是真的。因为当时的气氛僵得尴尬之极。
曹普照仍然神情愠怒:“不是你自己说,虽亲如妻儿,也不可告诉,不然就 ”
阴差不等曹普照说完,就站了起来,双手乱摆,用很难听的声音,叫了起来。
阴差叫的是:“江湖好汉,结义弟兄之情,深过妻儿家人,所以我想不要紧的!”
他的话,虽然是强词夺理,可是却也厉害无比 当著祖天开的面,曹普照总不能说结义兄弟的情,比不上妻儿!他叫阴差的话堵住了口,说不出话来,神情自然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而这时,心中最难过的,就是祖天开了!因为直到此际,他才知道事情严重之至!
当阴差最初,说甚么他从阴间来,又有阴间带来的宝物,托人带回阴间去之类的话时,祖天开只当那是阴差信口雌黄,再也想不到事情会和自己有关。
及至王朝忽然说要那许愿宝镜,祖天开仍然不认为有甚么大不了,以为向他的义兄一开口,就可以手到拿来。
可是这时,他才知道,这不是那回事 那“许愿宝镜”,他只不过闲闲提了一句,就形成了这样的僵局,真难想像他如何开口,向义兄索取。
一时之间,人人都不说话,祖天开更不知如何才好,他只好向王朝看去。这时,唯一可以今气氛有好转可能的事,就是王朝向祖天开使一个眼色,表示他不想要那许愿宝镜了!
那么,祖天开自然可以绝口不提,再喝几杯酒,也就不会再有持续的尴尬了!
可是,当祖天开向王朝看去的时候,王朝一点也没有放弃自己意愿的意思。他先是现出了一个颇为不屑的神情,接著,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这种神情,看在别人眼中,或者会不明,但是祖天开看了,却是心中雪亮。王朝等于是在说:看你的哩,要是你能顺我的意,不论如何困难,都要开口。
而如果你碍著把兄的情面,置我于不顾,那你我之间,自然再无情分可言!
由于祖天开明白了王朝的意思,所以他更是焦急,以致刹那之间,豆大的汗珠,直迸了出来。
他性好男色,偶然的机缘,遇上了王朝,那对他来说,当真是如获至宝,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收获。和王朝在一起,他感到天地造化,全在他的生命之中。有王朝在身边,人间就是极乐世界。
要是王朝弃他而去,那对他来说,也就等于是生命的终结了。
他只觉得气血上涌,伸手一抹汗,竟连桌面上,都洒下了一片汗珠。
这时,曹普照虽然仍在盛怒之中(曹普照盛怒,自有理由,大致和白素的分析相合),但是也看到祖天开忽然神色大变。
他强压怒意,又狠狠瞪了阴差一眼,才向祖天开说:“兄弟怎么了?”
祖天开见问,好一会出不了声,直到耳际听到了王朝的一下冷笑声 那一下冷笑声,竟像是有一柄利剑,自他的身中,直刺了进去!
他陡然乾了一杯酒,鼓足勇气:“大哥,就是那‘许愿宝镜’ ”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曹普照已霍然起立,神色更是难看,伸手指向阴差,厉声道:“兄弟,这家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对你说了些甚么?”
祖天开也站了起来:“说……说了些……”
祖天开说不下去,因为阴差并没有向他说了多少,阴差和王朝作竟夜之谈,他对王朝说的才多!
曹普照叹了一声,望向祖天开:“兄弟,再也别提此事,可好?”
祖天开为难之至,又向王朝望去,只见王朝双手抱膝,脸向著天,竟连看也不看他!
祖天开发急,用力一跺脚:“这……究竟是甚么宝贝,要了有甚么用?到阴间有甚么好?”
曹普照也转过脸去,显是不愿再提,祖天开双手紧握著拳,赶到曹普照的身前,声音发颤:“大哥,瞧在你我的兄弟之情上 ”
他话没有说完,曹普照就双手一起握住了他的拳头,接了上去:“看在兄弟之情,就再也别提此事!”
他们两个人,全是身形巨大的大个子,四只拳头握在一起,各自又撕心裂肺地在讲著话,当真是惊天动地。
王朝在这时,站了起来,看来神情轻松,走向前来:“曹爷,那宝贝想来一定神奇无比,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难道也不能吗?”
王朝这几句话一出口,祖天开首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以为王朝改变了主意,不再想要那许愿宝镜,只是要求看一看。
这“看一看”的要求,若是曹普照也不肯答应,那当真是太没交情,祖天开也准备翻脸了!
祖天开向后退了两步,在等著曹普照的答覆,曹普照一言不发,寒著脸,看来,真像是“看一看”都不肯!
祖天开忍无可忍,大声呼叫了起来。
十一、阴谋逐步发动
祖天开叫道:“哪怕那东西能度你升仙,以你我的交情,看一看也不能?”
曹普照的反应十分怪,他向阴差望去,像是徵求阴差的同意。
阴差不看曹普照,口中念念有词,像是自言自语:“早说过了,结义兄弟,就和自己一样。当年歃血为盟,秉告天地之时,谁都说过‘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这种话,还分甚么彼此!”
他说得声音很低,但倒也人人听得见。
曹普照越听,神色越是难看。等到阴差说完,他伸手指指向阴差,像是想替自己分辩几句,可是终于没有说甚么,一顿足,沉声道:“好,我就取出来,让好兄弟你看上一看!”
他虽然仍口称“好兄弟”,但是心中不快,谁都可以听得出,祖天开见自己硬逼著义兄去做他那么不愿做的事,心中也不好过。听了这样的话,脸上一红,自然甚么也不敢说。
曹普照虽然心中不快,但也没有少了礼数,在向内室走去时,不忘拱了拱手:“请稍待,我把那宝物取了就来!”
当他这样说的时候,又向祖天开看了一眼,看样子像是要相邀祖天开一起去 以祖天开和曹普照的关系,自然可以直入内室的。
祖天开已经抬起脚来,准备曹普照一开口,他就跟著一起去。
可是,曹普照却只是望了一眼,并没有开口,就大踏步走了出去。
祖天开心中不是味,转过身来,不免埋怨王朝:“你也是,那东西看来,他看得……极重,你为甚么非要看不可,若你改变了主意,我这就追上去,叫他别拿出来了!”
王朝的神色难看之至,一张脸,简直如结了一重霜,他先冷笑一声,然后伸手直指,连名带姓地叫著,把声音压得极低,道:“祖天开,你小心听著,一个字也别漏。等他拿了那东西出来,我一接到手中,会掉头就走,你就要在那时出手,攻其不备,使他不能追我。这一下偷袭,若是你不全力以赴,一出这屋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要是再在我的身边纠缠不清,你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牲,天打雷劈的杂种!”
王朝这一番话一口气说出来,字字都像是利刃一样,刺进祖天开的身中,听得祖天开如同五雷轰顶一样,全身冰凉。
一则由于王朝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可怕之极,铁青的脸上,罩著一重杀气、二则也由于那番话的内容,简直匪夷所思。随便叫祖天开怎么想,也想不出王朝竟会有这样的主意!
一时之间,他呆若木鸡,张大了口,不知如何才好。王朝的神情,渐渐回复了正常,可是说出来的话,更令人心惊肉跳:“我不管你们是甚么天杀的结义兄弟,你不照我的话去做,我就照我的话做!”
祖天开总算从极度的震惊之中醒了过来,双手乱摇,也不知是要王朝别乱来,还是想表达甚么。
王朝不再理他,自顾自转过身去,背负双手,看来十分飘逸潇洒,正在欣赏墙上的一幅山水画。
祖天开只感到自己非但不是一个在江湖上叫不少人闻名丧胆的大豪,简直如同一个迷路无助的小孩子!
他不得已,向阴差看去。阴差冷冷地道:“听不听王兄的话,依我说,全看你和王兄的情分重,还是和姓曹的情分重而定 这话,在未来之前,王兄已问过你,还是由你自己定夺吧!”
祖天开听得阴差这样说,陡然震动了一下。
卫斯理听祖天开说到这个节骨眼上,也陡然震动了一下,他举起手来,叫道:“等一等,有一些……很不合情理的情形!”
祖天开的神情痛苦,他那段往事,不说出来,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