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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性好动,还是宽敞些好。君弃剑心想。
要将寒星葬在哪儿,君弃剑也已决定了。
宁为嵇康,不作山涛。
这是在丐帮大会後,寒星向君弃剑说过的话。这句话,是雷斯林教她的。
君弃剑一时只觉得自己无能!十分无能!非常无能!
身为她的师父,居然什么都没有教过她!
君弃剑只买棺,没要仵作盖棺上钉。
这一些,他自己来就行了。
在君弃剑心中,寒星其实便是如同诸葛涵一般的身份。甚至,有寒星在的地
方,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让君弃剑忘了,还要找到诸葛涵。
君弃剑将寒星置入棺中,上了棺盖,但没上钉。
等你想玩,便出来玩罢……
山阳山明水秀、地灵人杰,你定会很喜欢的。
在君弃剑运棺前往山阳的路上,中原群雄在灵州击退六万番兵的消息,很快
在武林道上传开了。
只是,传言纷纷不一。
有人力赞皇甫盟主与徐帮主身先群雄的勇猛果敢、有人盛称群雄一心同体众
志成城。
对於君弃剑,这个筹谋者。
知道的人倒不多了。
彭蠡湖畔,鄱阳剑派,女子厢房。
阮修竹推门,一声没问便进到蓝沐雨房中。
蓝沐雨正在更衣,身上只有一件肚兜,见背後人影高大,似是男子,一惊回
头,见是阮修竹,不禁呼了口长气,道:「姐!进来先敲门嘛!我快吓死了!」
阮修竹反手将门带上,靠到蓝沐雨身边,低声道:「刚刚我偷听到元伯和师
父谈话……」
「你又偷听!」蓝沐雨道。字句虽是责难,但语气却兴味盎然。
她自幼体弱,出不了远门。便是出外,不过几个时辰,师父、大夫、乃至於
师兄姐都会找她。
元伯是鄱阳剑派打探江湖情报的探子,元伯与师父的交谈,一定便是道上目
前的新消息。对於一个被限制出门的人而言,自然是很新鲜的。
「几天之前,吐番从摧沙堡发出六万骑兵攻击灵州……」阮修竹说道。
明明话没说完,却故意顿了下来。
蓝沐雨知道这姐姐喜欢吊人胃口,也偏偏不问,迳自穿衣。
直到蓝沐雨穿好外袍、披上纱衣、开始梳头,阮修竹也忍不住了,又道:「
北武林皇甫盟主带了八千人抵御。其中七千人在城南二十里对上吐番兵五万、城
中一千丐帮弟子打一万……原本吐番兵是极有优势的,但众人死战,却也挡了下
来。不过在黎明时,吐番兵忽然全部撤退了……」
「打不下来,便该撤退吧。这很正常啊。」蓝沐雨回道。
「那可不!听说是丐帮请来的军师,带了几人偷袭摧沙堡,而且还得手了!
那吐番兵自然不得不退罗!」阮修竹笑道。
丐帮请来的军师,这个人,蓝沐雨也听说过。
他原本化名叶敛,後来正名为君弃剑。
叶敛在去年说退吐番五千骑兵,已是一时轰传;如今又逼退六万大军……
「雨,你不是和他神交很久了吗?」阮修竹抱著蓝沐雨粉颈,嘻然问道。
蓝沐雨没应声。
「我刚刚有偷偷去问元伯,他去哪儿了哟!」阮修竹悄声,话中带笑。
蓝沐雨仍没出声,但身子抖了一下。
「元伯说,君弃剑孤身一人离开了灵州,正往河阳去。」
「山阳?」蓝沐雨一怔,说道。
阮修竹眉头微蹙 ̄这妹子傻了吗?当下纠正道:「是河阳,非山阳!」
「是山阳!」蓝沐雨回答,其态严然。
阮修竹愣了一下,问道:「什么是山阳?」
「他要去山阳。」蓝沐雨道。
「你怎知道?」阮修竹大感不解。
岂料蓝沐雨脸上一红,将阮修竹推开,道:「直觉嘛!」
阮修竹听了,呵呵笑道:「说你们神交还真不假。」
「姐……」蓝沐雨欲言又止,迟疑了好一会儿,道:「我们也去。」
这是肯定句,不是在徵求同意。
「去山阳?」阮修竹愕然了,见蓝沐雨颔道,更是讶然道:「山阳离这……
足有一千二百里!一天来回不了的!」
蓝沐雨离家顶多是一天,任何人也不可能准她在外过夜的!
蓝沐雨却正色道:「我没说要一天来回。」
那意思,便是说 ̄我也知道绝无人会准,那不如偷溜!
阮修竹一怔之後,却呵呵笑道:「好!我陪你去!何时出发?」
「今晚。」蓝沐雨随问随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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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话 彭蠡双娇 ̄之二()
时间急走,已到了九月一日。
阮修竹与蓝沐雨姐妹出溜,一路向北,此时已身在渡船,要渡黄河的渡船。
为了方便,阮修竹身著男装,扮成了个青年书生。她原就生得比一般女子高
上不少,足有七尺四寸,加以面貌带著三分刚气,几无女子纤弱之态,如今套上
青衫、头戴方巾,俨然便是个眉清目秀、白净面皮的俊美青年。
自魏晋以降,书生配剑乃是常态,是故阮修竹腰悬长剑,也不以为怪。
蓝沐雨仍是身著素襟、外穿蓝色长裙,离开彭蠡湖十馀日,虽然仍按时服药
,却免不了长途跋涉劳累,今日只从洛阳向北来到黄河,这一段路已使她大露疲
态。
「这就是黄河啊!」阮修竹兴味盎然的伏在船舷向河中张望,但所见皆是黄
水,似乎连鱼都无法在河中存活,便又加了一句:「果然很黄!」
一转头,却见蓝沐雨紧紧抓著船桅,身子仍摇摇晃晃,忙赶上去一把将她扶
著,蹙眉道:「你该不会又晕船了?」
蓝沐雨脸色苍白,只微微颔首。
生在彭蠡、活在彭蠡,自幼即身处河湖之中,却还会晕船,说来也真是可笑
之极了!阮修竹无可奈何,只好摸出一颗药丸,喂蓝沐雨吞下,再让她倚著自己
身子坐在船板上。
「我能活著到山阳吗?」半晌後,蓝沐雨有气无力的自问。
「不只是活著到山阳!你还要活著回彭蠡!不然我就完蛋了!」阮修竹叹道
:「早知道,真该把小涵一起带来。」
小涵来了,就有人和我斗嘴,不怕无聊;也有人照顾沐雨,不用我费心了。
但人已在黄河,相去山阳不过数十里路,此时才来後悔,也已迟了。
过不多时,渡船靠岸,乘客纷纷下船。
二女踏上实地,同时舒了口大气。
过黄河,即已进入山阳县境。二女进入山阳县城,找了间客栈歇腿、用膳。
吃饱之後,二女行至县城北门口,又同时止步。
「到山阳了。」阮修竹道。
「嗯,到山阳了。」蓝沐雨接腔。
而後,默然。
到山阳了,再来呢?
莫说蓝沐雨是生平第一遭出远门,便阮修竹也未曾离开过长江流域,二人只
知目的地在山阳,真到了山阳,却不知该往哪儿走了!
「客倌看看啊!山阳特产竹林杯!仰慕七贤大名吗?用他们的杯子饮酒,保
证头脑马上变灵活!诗词歌赋,包你一挥而就,直逼李诗仙!」
城门旁的摊贩叫卖著。
竹林杯?
「什么竹林杯……还不就喝酒的杯子嘛!」阮修竹朝那摊贩张望了一眼,见
只是平凡的小酒杯,丝毫不感兴趣,低声说道。
「竹林七贤!」蓝沐雨忽然如获至宝,乐得大叫了一声。
虽然没人注意,她仍惊觉自己失态了,忙放低音量,道:「山阳竹林!我们
到竹林七贤当初隐居的地方去看看!」
蓝沐雨体质孱弱,去念书,提不起劲;作女红;兴致缺缺。若说女子无才
便是德,蓝沐雨堪称有德了。
但书终是念过,虽然念得不好,多少还是记了些许,竹林七贤的大名,她脑
中恰巧便有那么点儿印象。
「好啊,那就到山阳竹林。」阮修竹道。
「嗯,就到山阳竹林。」蓝沐雨道。
但说完之後,你看我、我看你。
「走啊!」阮修竹道。
蓝沐雨愣了。
山阳竹林,怎么走?
「这位客倌,有兴趣嘛?大小一般,花色多得很!尽管……」
又是摊贩的叫声,但这次他没说完便住口了。
接下来,传出的是一阵惊笑、轰笑、爆笑!
两女回头望去,愣了。
跟著,阮修竹狂笑不止,笑得没一点装扮上年青书生的书香气度;蓝沐雨极
力忍耐,一口气喘不过来,没笑出声,倒是咳起嗽来。
只见一名身著僧袍、穿著僧履的光头和尚,头顶白毛鸭,施施然走向北门。
光头顶鸭,那是何等可笑之事!莫怪乎整个山阳县城尽拜倒在袈裟之下。
那和尚走向阮修竹、蓝沐雨,合十作了一礼,朗声道:「两位施主,是否欲
至山阳竹林?」
他必须要朗声说话,否则话声会教笑声给盖了过去。
阮修竹仍在笑、蓝沐雨仍在咳,一时无人回话。
白毛鸭忽然张开双眼,呱呱叫了两声。
和尚会意,又向二女道:「贫僧怀空,顶上乃师弟海鸭。二位施主若要到山
阳竹林,请随贫僧前往。」说完,便朝西北行去。
怀空顶著海鸭走出十馀丈後,蓝沐雨咳停了,她拉著阮修竹,连叫:「姐!
别笑了!他要我们跟去,跟不跟?」
对方如此怪模怪样,实是不该随意跟去。
阮修竹终於止了笑,呼了口气,道:「跟啊!怕个和尚作啥?」说完,便跟
在怀空身後走著。
蓝沐雨自也跟上。
三人一鸭前後相距数丈远,一路向西北而行。走了半个时辰,怀空忽然停下
脚步。跟著,他转向朝著路边的一座土丘行去。
二女一怔,并没跟上。
此地树是不少,但无一竹,绝非山阳竹林。
须臾,阮修竹道:「我去看看他搞什么鬼。」又跟了上去。
蓝沐雨站在道上看著,但见阮修竹一转向,身子才刚被土丘挡住,忽又回身
向蓝沐雨招手。
那分明是要她过去,蓝沐雨不假思索,也走近了土丘。
转过半圈土丘,却见怀空与一名中年书生站在一处石碑前。
中年书生背上负著琴囊,看来文质彬彬,并非恶人。二女放心靠上前去,见
那石碑已然半毁,碑上有文,但模糊不清。
「天下人的天下。」怀空忽然说道。
中年书生闻言一笑。
二女又愣了 ̄她们打心底没想过,有人可以笑得这么好看!
那笑容极为清朗、极为透明,彷佛这一笑便如春雨浸润大地,能使万物生生
不息!
蓝沐雨忽觉舒坦许多、阮修竹也感到长途跋涉的疲惫消失了!
并非彷佛,她们的确如沐春风!
中年书生并未言语,只是一笑。仅有一笑,却能有如斯效果,也令人极为惊
异了!
许久之後,中年书生终於发腔道:「天下既为天下人所共有,则占天下者不
得侵扰天下。以兵术祸天下、以诡道谋天下,乃天下人所不容也!」
说完以後,他朝著怀空合十一礼、再朝二女微一颔首,便离去了。
他身影才刚转过土丘,蓝沐雨快步赶上,却已不见人影。
走得好快!
蓝沐雨又回转至石碑前,听得怀空说道:「此处乃汉献帝、山阳公刘协之墓
。汉献身为汉末之君,活在乱世、历经二朝,他虽欲极力延续汉祚,数度谋曹,
可惜天下大势已不属汉!但曹魏不旋踵而亡於晋、晋历二代而失半壁江山,可见
得:天下绝非私物,岂是以谋夺巧取便能获得?转眼之间,万物返空,终也是黄
土一坯!」
二女听著,但,有听没有懂。
怀空见二人懵然之态已满布俏脸,当下为自己对牛弹琴的行径呵呵一笑後,
即道:「走吧,山阳竹林不远了。」
二女紧跟著。走没几步,蓝沐雨忽道:「怀空师父,方才那书生是谁?」
她深深觉得,那不是一般书生!
怀空未即回话、也未回头。半晌後,似喃语般念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
不知,是知也!」
三人一鸭又向西北行四十里後,时已黄昏。
眼前是山。行至山麓,阮修竹忽然叫道:「有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