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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重骕一怔,没料到靖维钧如此无礼,不过靖维钧非是瀚海人,他也不能以候位施压,扬声道:“靖道长莫要忘了,你所答应之事。”
“自不会忘却。”声音传来,人已去远。
“道长风采,王上闻名已久,还请道长随本候回宫,与王上一叙。”燕重骕邀请道。
“承蒙贵国国主抬爱。”
“请!”
二人架遁光而行,上了金雀台。
半道上,宁舟心中思忖,“此番虽未明了,靖维钧来此作甚,但也可确定,他欲做之事,必在瀚海,只是不知详情如何。”
适才放靖维钧离去,也是因燕重骕在旁,靖维钧来金雀台有日,与瀚王宗世冠必有关系,宁舟不明其中关窍,也不好贸然再动手,。
再者,监兵台与金雀台之间,有协约契书,双方不说如何亲厚,但也有几分关系,方才燕重骕明显不满他的举动,再杀靖维钧的话,却是不妥。
不多时,宁舟入得王宫,但见宫宇巍峨,大气磅礴,倒也有几分雄势庄严之态。
燕重骕头前引路,直往三志斋而去。
三志斋为宗世冠书屋,平日得闲,就来此处憩息,此斋坐南朝北,靠红墙金瓦,东西一列,共计三间,门前有花草妆点,在王宫中,唯有此处最是安静了。
这三志斋,宁舟也曾听过传闻,据说是宗世冠推翻父辈所留原有书房,下令亲造,提名‘三志’。
其时有人问,三志为哪三志,宗世冠却是笑而不答,指了指尚清虚,“尔等之中,唯尚师知我心意。”
诸人惭愧,忙向尚清虚请教,王上三志为何。
尚清虚笑道:“一志为完成先帝未成之愿,平复瀚海,稳固江山,再志为神通了道,飞仙而去,至于最后一志嘛,老夫也不知晓啊!”
尚清虚乃帝王师,怎会不了解宗世冠所想,那最后一志,诸人都不信他所说。
到今为止,燕重骕再看这三志斋,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那第三志是什么,没有多看,燕重骕奏请之后,宁舟随之入内。
一入三志斋,斋内还有数人,但宁舟不看其他人,只瞧对面高大男子,此人背对着他,不知其形貌,但从身子气势中,可以瞧出眼前这位,必是瀚海宗世冠。
灰发披肩,锦袍蟒带,隐有枭雄之资,他转过身来,映入宁舟眼前的是一张分外骇人的面容,枯瘦如柴,双目暴突,皮肤紧绷着,骨头像方桌拐角,顶着皮要刺出来一般。
尽管看起来不似正常人,但搭配他身高一看,却又十分威严,宁舟本身也算是高大昂藏了,但与宗世冠比较,少说也矮了三个头。
宗世冠一动不动,头几乎顶着屋顶,仅仅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顶天立地之感。
宁舟在打量宗世冠,后者也在打量他,半晌之后,嗓子似木柴摩擦,笑还不如不笑,语含深意道:“宁道长不愧是人中龙凤,气度非凡,着实不俗,难怪能开得论道府,使群修来投,偌大的瀚中地界,无人不识宁道长。日前孤王闻听,瀚中群修视能入论道府为荣,归心至此,孤王本不相信,现在亲见宁道长,却是明了,那些言语非虚。只是宁道长年齿尚浅,统管如此势力,若是力有不逮,便有不妙了。”
宗世冠笑声难听,更添几分可怖,但话中之意,更是令人惊心动魄,起码燕重骕觉得,宁舟听起来,说不得要心惊肉跳的。
“有劳宗国主担忧,其实贫道开得论道府,旨在论道谈玄,收容被灵道窟侵扰的修众,不拘人之去留,倒也算不上统管。”宁舟目视着他,从容自若,微笑道:“宗国主一代雄主,大略雄才,囊括八荒,中兴江山之志,贫道也是钦佩得紧。”
相比较宗世冠的温和警告,让宁舟收敛些,莫不知天高地厚的,以论道府胡乱作为。而宁舟的话,就露骨许多。
一代雄主暂且不提,大略雄才,却是未必。
自宗世冠继位以来,虽长有策命颁下,但见效甚微,西瀚根结一直无法妥善解决,并且朝令夕改,一时要招抚,一时要攻打,弄得瀚海愈见不堪,自瀚海立国数百载来,眼下是最为衰弱之时。
而且又有夺嫡之事,迫的宗无涯举旗而反,大损瀚海国力,瀚海颜面,一朝丧尽。
最为讽刺的是,数百载都无法被金雀台彻底掌控的西瀚,在宗无涯手中,却是连成一片,自立为王,和他隐隐对峙。
宗世冠笑意依旧,打量宁舟半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道长坐下谈。”
有宫娥搬来座椅,奉上香茶,宁舟施施然坐了上去,拿起香茶吹了口烟,抿了一口,复又放下,算是品过了。
“孤王曾收得回报,宁道长麾下监兵台,一征不息窟,此后再无动静,宁道长却是失言了啊!”宗世冠语含怪罪,曼声言道,予人极强的压迫力。
宁舟暗觉奇怪,宗世冠一举一动,威势始终伴随,当不是故意如此,他转念一想,宗世冠曾经受过重伤,也不知是否因此之故,难以收敛气机。
他语声平静,“这却是那不息窟太过狡猾,败北之后,就蛰伏不出,藏于暗处,我监兵台下斗部之主卫东城,曾率人寻敌数日,此点宗国主想来也知晓,故而,非我监兵台不出力,而是敌人狡诈如狐,难觅其踪。”说到这叹道:“此辈神出鬼没,奇袭尸仙派、华音馆、赤血府,做下滔天血案,监兵台上下无不愤慨,欲寻敌手一战,谁知他们竟是改头换面,称作灵道窟,入了西瀚去了,此处为贵国反贼所处地界,贫道却是不好插手啊!”
尽管宗世冠不信,但宁舟所言,有理有据,毫无破绽,他总不能让宁舟追到西瀚去吧?
若如此一来,指不定正入宁舟下怀。
“无论道长怎么说,也是讨敌不力,失信于人。眼下灵道窟入了西瀚,尚师压力大增,左右支拙,愈显艰难,道长又有何说道?”
宁舟忖度,宗世冠为何揪着此事不放,他给了说法后,尚清虚的困局,难道就可解了么?莫非其中还另有缘故?他有心试探,“贫道愚钝,无法化解尚辅君困厄。”
宗世冠哼了声,“宁道长说得轻巧,一句愚钝就把责任全推了出去,须知死伤的乃是我瀚海修众,而他们只是因道长,没有依契书所说的,征灭不息窟,才遭此厄难。”
宁舟摇头道:“非是贫道之过,征灭不息窟,贫道的确应下,但当时并未定下时限,再者宗国主所言,未免太过无理,依国主说法,他们遭困局,是因贫道之故,那贫道也可说一句,“国主倘不下令伐西,尚辅君等人,根本不会有这些危难。”
此话语出惊人,惊世骇俗,燕重骕劈头盖面,大声喝斥,“宁舟好胆,胆敢在我王面前,如此无礼。”
宁舟洒然一笑,目视宗世冠,“宗国主,你以为呢?”
宗世冠微怔,没想到宁舟如此无忌,胆敢犯他颜面,他略作沉默后,漠然道:“一码归一码,孤王今日不是与道长论辩的,而是要道长拿出个章程,否则道长如此作为,等若视契书为废纸。”话未说尽,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俱是明白,既然契书为废纸,那他也不吝撕开脸面
宗世冠话没说完,但宁舟却已明白,如果他今天不给个交代,宗世冠必然撕毁契书,翻脸无情。
对此,宁舟毫不惧怕,但他暂时却还需借金雀台这块金字招牌,和他人打交道,没必要因此与宗世冠结怨,故而道:“贫道愿以丹药相赠。”
宗世冠笑了,“上回契书中,道长所许下的,丹引,补气散,冲元微露各一万,到今日还没给全,现在又想空头白话,糊弄孤王么?”说到最后,宗世冠语声渐冷,目光锐利如刀,霎时间,三志斋中,立时暖天转寒。
那宫娥禁受不住,牙花子都在颤抖,浑身俱冷。宗世冠积威甚重,场中诸人,除宁舟之外,无不凛然。
宁舟用丹药相赠,固然是想空口白话,但更深的目的,则是想试探宗世冠,到底想要什么。
宗世冠要他给个说道,他当然不会随口许诺好处,若是宗世冠嫌不满意,又开条件该如何。
不如许个丹药出去,到时候托词,来不及炼就是了。
宁舟略作思量后,决定开门见山,“那宗国主,想要个什么说道呢?”
第159章 :悔不当初()
宗世冠心头暗恼,他不先说要求,一来是怕人笑话,说他吃相难看,再者也有探宁舟底线的缘故,见宁舟死不松口,他也无法,只好由他开口,“两个要求。ebook。jiang”
宁舟点头,“洗耳恭听!”
“其一,道长须得答应,来日孤王征讨逆贼时,监兵台上下,竭力相助,监兵台原部,可由道长调遣,但论道府却须对孤王马首是瞻,唯命是从。其二,监兵台丹法玄妙,孤王心慕,特请道长以丹书相赠。”宗世冠开口道:“当然,孤王也不会占道长便宜,孤王宫中也有炼丹好手,神丹妙药丹书,道长如若需要,随时可翻阅一观。”
宁舟暗自一皱眉,第一个要求,宗世冠提的合情合理,他竟然无发反驳,毕竟瀚海之士,皆为宗世冠子民,宗世冠所说,合乎情理。
至于第二要求,宗世冠就有些无赖了,瀚海丹书所载的丹术,怎可与无量弟子所习媲美?此要求,明显就是觊觎无量丹术。
他略作沉吟,道:“贵国的子民,当然归宗国主统摄,适才我已明言,论道府只是谈玄论道之所,贫道并不强命众修。另外,当日契书约定有言,“伏牛山及周边所属三百里,均规监兵台管辖,贵国不得与监兵台有所妨碍。”故而,但凡入了伏牛山的修士,国主不可以胁迫,恫吓等手段,强命他们。当然,贫道相信国主勤政爱民,礼贤下士,他们必然甘为君死,豁命效力。至于互换丹书,贫道却是不能答应,宗国主有所不知,本台丹书,俱是前辈心血写就,历来视作珍宝,实难分享他人。”
在此诸人,无不闻言一愣,包括宗世冠在内,宁舟竟拿契书条款来说事。
这契书宗世冠以前根本没在意过,在他想来,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自己还能被一纸契书所制约?他以前从心里从没正视过监兵台,打得算盘是,先利用,后诛除。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想,监兵台近来愈显不寻常,他可是听说了,监兵台与不息窟一战,纵是被偷袭,也能依仗大量法器、宝衣、丹药,扳回均势,并且逐渐压倒不息窟。
丹药法器等物,都是修士钱财,由此可见,监兵台多么富足,手中执掌如此外物,在瀚中当真是霸主地位。
再者,如今瀚中人心惶惶,生怕宗无涯攻了过来,又因不息窟常年侵扰,争相投入宁舟麾下,如非论道府择人严明,论道府修众,突破百数也不过数日之间。
修士可不是凡人,在瀚海这个小国寡民之地,百人就已经是很多了。
他今日提出要求,就是想趁宁舟还未彻底做大,来攫取论道府这颗果实,把论道府抓在掌中,借监兵台之力,收拢自己的人马。
但今日却陡然发现,一向不被正视的契书,在此刻竟然拦阻了他的野望。
宁舟说得好听,礼贤下士,敢为君死。
但他知晓,如若真依了宁舟的话,论道府修士,享受监兵台外物时,财物消磨下,倒时候还不知能剩下几个忠贞之士。
宗世冠压着怒火,想出一个折中之法,道:“既然如此,孤王遣一人去论道府,做那府主,与贵台共掌论道府,宁道长意下如何?”
“契书有约,惟不得与监兵台有所妨碍。”宁舟平静道:“故而,伏牛山上事宜,全权由我监兵台决断,外人不得插手。”
宗世冠一怔,又是这个不得与监兵台有所妨碍,此刻他陡然明白,这纸契书的威力。
他从监兵台得到的,也就是丹引等物各一万,宁舟许诺的是对付不息窟。
然而他失去的则是,十年之内,伏牛山的土地,瀚海一切规法,威严,在伏牛山这块地头上,全无作用。伏牛山等若宁舟的私财,或许叫做伏牛国,还更为贴切一些。
甚至瀚海人,进出伏牛山,都要看监兵台的脸色行事。
丧权辱国,宗世冠做了一辈子帝王,第一次感受到,这四个字的意思。
他是首次见识这样的契书,以前没缓过味来,此刻终于用耻辱,吸取了教训。
宗世冠声音嘶哑,死死盯着宁舟,目光似要喷出火来,“宁道长,伏牛山乃孤王的土地。”
宁舟微笑,“当然,契书上说的清清楚楚,我监兵台只用伏牛山十载罢了,无论是名义上,还是事实上,它都属于国主的。”
宗世冠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