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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听屈少彬这般说,其中还有隐情,他只觉不可思议,“师兄是说宁舟他……”话未说完,他又摇摇头,“这不大可能吧,宁舟如此做,就是戕害同门,公开庭将会严惩他,废他修为不说,说不定还会惩处至死,这般大的风险,宁舟怎会如此。”
屈少彬哂笑道:“师兄这话未免有些天真了,今日不是我来说,师兄可知宁舟的卑鄙?”他哼了一声,“这宁舟胆大妄为,欺上瞒下,身在东宿远离宗门,便威福自用,乾纲独断,将一门上下所有人,都统统瞒住了,如此一来,无人可以揭发他,试问一句,他又怎会被公开庭惩处?”
孟津川有些疑惑,“既然如此,屈师兄又是如何得知的?”
屈少彬自信一笑,随口胡诌,“我与东宿千乘峰的师兄弟们,有些来往,日前有人回来,便把此事告知我了。”说罢,又是一叹,“只是苦于无有铁证,难以将宁舟告上公开庭,嘿,宁舟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孟津川此时,已经信了六/七分,不由咬牙切齿,狠狠想到,“这宁舟真是可恶,竟然害我师弟。”
刘同宇一去,清荷坞往日的关系,瞬息湮灭,孟津川每每想到此事都甚是苦恼,此回知道“真相”,真是把宁舟恨到骨子里去了。
屈少彬见其神色,暗自一乐,又撩拨一句,“四位真传同去,只有一人无恙回返,这是何等的讽刺。”
“哼!”孟津川拍案气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宁舟如此行事,定要遭了恶报。”
屈少彬暗骂,说什么恶报,把希望寄托在老天处,真是愚不可及,他故作惊奇之色,“师兄不想为刘师弟报仇吗?”
孟津川一滞,他自然是想报仇的,只是他也不傻,知道宁舟底子比他厚,拜在梅竹清门下,他怎敢上门报仇。
屈少彬见其神色,知道不漏点底子,恐是难以驱策孟津川对上宁舟,于是道:“我此番来,也是受他人托付,那人见不得宁舟这般无视门规,宁舟此人性子毒辣,肆意妄为,将来定然是个祸害,故此,想要为宗门除一祸胎。”
听了这话,孟津川才算是回过味来,原来屈少彬要指使他,杀了宁舟,这般一想,便对屈少彬的话,产生了几分怀疑,“是戚……”
屈少彬瞪了他一眼,脸色一冷,“那人的确是气急了。”
孟津川顿时醒悟过来,看来戚氏在此事上,不想明着站出来,连连附和道:“对对对,宁舟这样卑鄙,是人都气得要死。”
屈少彬暗暗一笑,孟津川这么上道,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那人说了,除掉宁舟者,必有厚赏,指不定在争夺道传一事上,也会出些力气,收尾之事,那人自会料理,无需担忧汗青庭的报复。”
孟津川自是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杀了宁舟之后,戚氏能把他扶保上位,坐上道传。
不过好处是肯定少不了的,他略一犹豫,暗想宁舟修行不久,入道年齿还没他长,即便修成箓境,估计也没多少斗法手段,如果真斗一场,自己必然得胜。
只是斗法乃生死大事,他也不愿就这般轻易答应了屈少彬,故作犹疑道:“师兄虽是这般说,但宁舟毕竟是梅庭主唯一的徒儿,万一梅庭主追究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屈少彬给予最后一击,下了保证,“师兄但请放心,此事无论成败,那人都愿与师兄,结成姻亲关系,届时,你我两家就是一脉中人,可以互相扶持,到时候,小弟也可以时常来贵府,尝尝翘玉莲的美味了。”
这话中透出的意思,已经表露无遗的了,正是世家之人,要对付宁舟。
孟津川一想,如果和世家结成姻亲关系,那么自己以后,便有好日子过了,一时热血直冲脑门顶,血气沸腾,恨不能立刻一刀宰了宁舟。
喘了口粗气,眼珠子一红,终是下定决定,“我明日便下斗书,邀战宁舟,一决胜负。”
屈少彬将酒杯重重放下,发出一声脆响,“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当然。”孟津川此刻被利益蒙了心,慨然应声。
屈少彬露出温和的笑意,亲自执壶,斟满酒杯,“来来来,满饮此杯,小弟在此预祝,师兄旗开得胜,斩了那宵小之辈。”
一酒入喉,屈少彬此行功德圆满,放下酒杯,就此离了清荷坞。
乘风而起,月光照来,屈少彬阴阴一笑,“孟师兄啊,此事无论成败,你这辈子,都是完了,再也无有成道指望。”
屈少彬被戚怀忱驱策,杀了宁舟,屈少彬不是蠢人,知道如由他行事,只要杀宁舟成了事实,被人知悉,他那便完了。
戚氏再是如何扶保他,他也不信,依他想来,宁舟是梅竹清唯一弟子,如果真的死了,那便是一刀子戳到梅竹清心坎去了,他屈少彬有几个胆,敢跟汗青庭主博弈?
即便戚氏保他无事,在以后也不会多加扶持于他,藉此来宽慰梅竹清,那他就只能默默修行,无人问津。
其实孟津川的下场也是一样的,即便结了姻亲,成功入赘,也会被人雪藏,默默无闻至老死。
这般生活,岂非无趣?故而不得万不得已,屈少彬是不会真站出来,与宁舟打生打死的。
却说素青渔琐事料理完毕后,便随宁舟回返宗门,待到了无量山门,顿时精神一振,只觉大开眼界。
大泽之水,泛起汹汹波涛,水花翻腾浪卷,堆起万千清霜,泽中岛屿神峰,星罗棋布,数不胜数,一座座俱是清气盈空,灵机冲霄,在天穹之上,结成一层厚厚清云,白云翻滚,清气降洒,望去只觉大气磅礴,气势卓然。
大致观望一番后,素青渔心中升起一股庆幸与自豪,“能在这等道场修行,不虚此生。”
旋即,美目偷偷看了看宁舟,心下暗忖,“我身为恩师座下大弟子,当不能堕了恩师颜面,往后定要好生修持,不负恩师栽培一场。”
正思量间,只听宁舟道:“青渔且看,这便是为师道场,你往后在可在此修道。我那孙师叔自作聪明,将你栽培成了修士,此举本意是好,却也阻了你前往三真观之路,不能成为真传弟子。”
素青渔看了看那俊秀挺拔,巍峨接天的还丹峰,心头升起浓浓的豪气来,“徒儿听太师叔说,内门弟子,可在惊涛岩上,竞夺真传,此路虽难,徒儿却有信心。”
宁舟听得徒弟这般豪言壮语,也是欣然,“你有此念甚好,为师甚慰。”
第210章 :棺冢诸坟,命系一发()
回府之后,宁舟安排了些琐碎事,交代素青渔居处,让她先行熟悉一下还丹峰。w w w 。之后便起了遁光,往汗青庭去了,准备请教一些箓境斗法之道。
时渊崎这一日功课做满,便出来溜达两圈,他这妖祸八炼诀,有八部龙塔在身,福至心灵般的,自懂炼法。
宁舟也不去管他,只是偶尔考校一二,或是解答些修行之惑。
素青渔立在湖畔,美目遥望还丹峰景色,一时觉的心旷神怡,仿佛魂儿都要飞起来一般,她心知,这是此间元气充盈之故,便盘膝坐下,准备感受一下,此间与俗世,到底有何不同。
时渊崎一路行来,婢女仆从纷纷见礼,他不甚在意的挥挥手,“不用管我,我随意走走。”
他除了修行之外,还酷爱戏水,只因瀚海多沙,水脉不沛,此时到了还丹峰上,真是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的就朝湖畔走去。
过不多时,他忽而眼前一亮,但见不远处,有个妙龄女子,静静的盘坐在一块卧石上,天光照来,脸颊如玉生辉,着一身简洁道衣,淡雅中却有几分出尘之气,头绾个飞仙髻,只有几枚饱满圆润的宝珠点缀发间,望去干干净净,大气非凡。
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儿,不禁好奇,他来还丹峰也有几日了,从未见过这位女子,便走上去,施礼道:“这位姑娘来自何处,贫道怎不曾见过。”
素青渔闻言转目瞧去,望了望时渊崎额前小角,不禁一笑,“望你年岁也不大,怎是老气横秋的。”
时渊崎自市井中来,却是个爱玩嬉戏的性子,跟随宁舟已久,也没了从前的拘谨,呵呵一笑,“小道这厢有礼了。”
素青渔转身站将起来,笑道:“师弟不必多礼。”
时渊崎一愣,猛然想起宁舟曾与他说过,他上面还有一个师姐,如今看来,便是眼前这位了。
没见素青渔之前,时渊崎曾以为大师姐应该比他大的多,如今见了真人,却是发现,两人几乎一般大小,他有些不服气,“原来你就是大师姐啊!看起来也不怎么大嘛!”说这话时,他一边摇头,一般上下扫量素青渔,心里暗忖,“要说个头,该当我为大师兄才是。”
他不知道,这般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女子,是极为失礼的事情。
素青渔自小生长与官家,礼数极严,见时渊崎这般无礼,当即心头微嗔,不过旋即一想,来时路上,宁舟与他说过时渊崎的些许事情,知道时渊崎是个野孩子,自小无父,娘亲待他也不好,还死的极早。自小就没受过诗书熏陶,性子野的很,此刻失礼,当不是有意为之。。
一想到这,素青渔不禁暗生怜悯,“时师弟也是个苦命人儿,罢了,就不怪他了。”转颜笑道:“入门先后有序,委屈师弟了。”
时渊崎也不是真在乎这些,方才只是随口一说,见师姐这么深明大义,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性子要强,确实装作无所谓道:“有什么委屈的,男子汉大丈夫,区区这点担当还是有的,就让师姐你占个便宜就是。”
素青渔一乐,二人谈了一会儿,逐渐熟稔起来,时渊崎问道:“师姐,你有父母吗?”
素青渔道:“自是有的。”
时渊崎揉了揉脑袋,“我是没有。”
素青渔宽慰道:“来的路上,我曾问过恩师,说过你的一些事情,师弟你固然命苦,但想想有些人,生来就没见过父母,岂不是更苦,相较起来,师弟幼时还有阿娘陪伴,这已是一笔极为珍贵的财富了。”
素青渔毕竟没经历过世事,这宽慰的话,说来中规中矩,拿更苦的人相比,希望时渊崎摆脱思苦之念。
孰料,时渊崎满不在乎道:“我一点也不苦。”
素青渔一怔,不解时渊崎这般凄惨的幼年,怎会不苦?她不禁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不想他们啊!”
素青渔听罢,更是不解,哪有子女不想父母的,她满心疑惑,莫非这世上,真有烦忧不挂与胸的人?美目望去,“师弟真是豁达。”
“不是豁达,是我想通了。”时渊崎缓缓道:“我不曾见过爹爹,故而丝毫不想他,但却是极想阿母,曾经我期望阿母能待我好一些,像别人家的阿母一样,待自家孩儿,直到她去了好几年,我还是对往事有深深的遗憾,直到后来,我才渐渐想通了。”
“师弟想通了什么?”
“从我入道后,接触了一些事物,长了见识,心思便越发灵敏,就像再次开慧一般,能想到一些我以前不曾想过的事情。”时渊崎徐徐道:“我这条性命,是阿母给的没错,只是我的出现,并非是我的意愿,是稀里糊涂来到这世间的,我想阿母既然那般待我,想来也不是有意专门就为了生下我时渊崎。我是无知无觉降世的,或许会经历种种苦难,甚至会死去。如此种种,师弟我自觉,我的出世绝不是阿母的恩典。前段时日,我读了几本闲书,上书道“夫妇合气,非当时欲得生子,情/欲动而合,合而生子而已。”师弟深感此为妙理,故此阿母与我,又有何亲?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想他们,既然不想,又有什么苦的。”
时渊崎为八部龙塔转生,此点宁舟因种种考量,没有对他道出,若是宁舟在此,恐也会惊异,自己这个二徒弟,竟还有这样一番见解。
实则时渊崎有此念,也是受了八部龙塔的影响,只是此为秘事,旁人均不得知。
素青渔早已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时渊崎竟会说出这般,在俗世中为离经叛道,大逆不道之言,她张了张嘴,有心反驳,可是往细里一想,却是觉得时渊崎这话,还是有些道理。
一念及此,她不禁额头冒冷汗,暗想,“莫非我内心也是这般想么?”
时渊崎讶道:“师姐怎么了,很热么?”
“不是。”素青渔晃了晃脑袋,把方才的念头扫出,看向时渊崎,““既然你这般想,那无论恩师待你好还是不好,你也不感恩了?”
“自然不是。”时渊崎认真道:“若父母与子,是贪一时欢愉,或是养子防老,亦或是望膝下有子承欢,抱有私念而生子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