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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姆托上校不再硬撑了,听从了埃芬博格院长的劝告。
一路上,穆姆托上校克制着昏昏沉沉和浑身乏力的衰弱体质的表现。他终于跨进了四周已经被扎实的木栏围着的橄榄树营地。他抬头一望那由四根巨木支撑着的高耸的瞭望楼。这一望,穆姆托上校眼前一黑,竟差点栽倒。坚强的意志和超强的运动能力,最终令上校无须别人的搀扶,自己走到了帐篷里的床铺前躺下。
这一躺,穆姆托上校再也爬不起来了。
在虚弱的朦胧中,上校听到了基弗里中校牺牲的噩耗。他猛然支起身子来想问个究竟,没想到一用力之下,浑身象虚脱一样,立即软了下去。他喘着气,心脏在怦怦的跳。
穆姆托上校不得已,只好苦笑着老老实实躺下去。
“你发烧了。上校,请好好休息吧。”
队中几个医生都来了。面对着穆姆托上校奇怪的病症,他们集中商讨起来。
第二日,早晨,穆姆托上校的体温在头孢注射液的强力作用下,已经恢复了正常,可是,上校的体质,似乎显得更弱了,呼吸不畅,连心律都时时出现失常。
“剧烈运动后大约24小时内,会出现免疫抑制情况。小感冒也可转变为病毒性心肌炎。这似乎是症状的一个最合理的解释,但是还是不能完全解释上校的奇怪病症。”
一共三个队医,现在表态的是首席医务官科宁教授。
“这是上校的血液化验表,血红蛋白量偏低,不到110g/L。其他暂时没有发现什么。”
“比女子的最低值还低,上校有贫血史吗?”
“没有。大概是病理性减低吧,比如感染,炎症。”哈特博士犹疑着说,“我再用高倍放大镜看看。”
埃芬博格院长和科宁教授几人,静静的等待着哈特博士的回音。
“奇怪,在上校的血液中,好像有一种不知名的镰状病毒。”
科宁教授等哈特博士一让开,立即贴上了电子放大镜睁眼细看。
教授又往血液里放进了一些试剂。
等他离开放大镜时,脑子里似乎有了一些答案。
“应该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镰状病毒。它缠在血红蛋白上,阻止氧分子的结合,或者说,它与血红蛋白的亲和力,犹如一氧化碳一样,强于氧分子。”
哈特博士立即走到穆姆托上校床前。
“上校有恶心呕吐的感觉吗?”
博士翻开上校的上下唇检查唇粘膜情况。
“偶尔有一点,但是我,好像一直没吃什么东西呢。想呕吐也吐不了。”待博士停止,上校有气无力的说。
科宁教授与哈特博士交换了一下意见。
“现在,可以初步确定,除开感冒,麻醉液中毒后遗症等症状外,穆姆托上校主要是感染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病毒。我们把它叫做——斥氧病毒,它阻止氧分子和血红蛋白结合,从而使人如煤气中毒一样。现在,上校的情况,相当于轻型中毒。随着病毒的自我复制,数目增加,后果很难预料。作一个大胆推见,这种病毒可能是通过血液传播的。”
“那,教授的意思是,我们只要抑制这种病毒或者除掉它就可以了。”
“你说的很正确,索莫斯中校,有这么一条医治途径。但是,人类用了整整五十年时间,来降伏AIDS病毒。要降伏阿喜星上的斥氧病毒,并不能制定一个明确时间表。”
“等等,教授,”第三位医生巴莱尔说,“阿喜人是不是也会感染这种病毒呢?”
“这还用说。——应该说肯定会。”
“那么,阿喜人是靠概率和运气,来躲避斥氧病毒的侵害呢,还是在自身体内,产生了抗体,从而获得天生的免疫力。”
“我想,应该是后者。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某些阿喜人具有免疫力,而另外一些人没有。噢,上帝,巴莱尔医生的想法真够独特。”
哈特博士接上话赞道。
科宁教授也露出了笑容。“如果取得阿喜人的血液,提出血清,注射入上校身体,问题似乎能够解决了。不管怎样,都要试一试。不过还有两个问题,第一,阿喜人会让我们抽取他们身体内的血液么,他们的文明恐怕还没有达到能够理解或者容忍抽取血液这种做法的地步。第二,是不是每个阿喜人,准确说是这里的河口六肢人,都有这种免疫力,否则,这些人血清是无用的。”
“事不宜迟,马上派人去取。”埃芬博格院长说。
“我立即带人去。”队副索莫斯中校急着说。
“这不行,中校,你只能委派人去。”埃芬博格院长果断地否决了索莫斯中校的请求,现在穆姆托支队不能再缺少指挥官了,“语言学家还在河口六肢人的村落里,他会帮助你们的。”
“这趟任务,就由我走一趟吧。”哈特博士说,“中校再派一个人给我,多了没用。我们尽量多取几份血样来。”
“好,我同意,哈特博士快去快回。”
高大的瞭望楼上,四只眼睛在睃巡。哈特博士他们没走营地多远,就消失在树林之间。
“末日审判时,我的灵魂将被接纳进天园,还是进入火狱。”
昏昏沉沉中,穆姆托上校迷迷糊糊地想。他还没有完全陷入昏迷。头痛和眩晕,心悸欲吐,使上校想入睡一会儿都不能。
“金银色天堂别墅在哪里?从其身旁蜿蜒而过的淌着蜜汁的河流在哪里?怎么没遇见长着硕大果实的宽叶树木,还有那美丽的少女,可任由享用的处女在哪里?”
穆姆上校偶尔睁开一下眼,好证实一下他的所见是不是虚妄的臆想。
“啊哈,基弗里兄弟,好久不见。兄弟的眼睛怎么都变成灰色的了。哟,不理我就走了。以无花果和橄榄果盟誓,——”
穆姆托在迷糊中摇着头,脑子里浮现着《古兰经》麦地那的尼萨仪章中的词句。
“以西奈山盟誓;
以这个安宁的城市盟誓;
我确已把人造成具有最美的形态;
然后我使他变成最卑劣的;
但信道而且行善者;将受不断的报酬。………”
穆姆托上校的意志在和病魔抗争。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索莫斯中校出去后又进了营帐。
“哈特博士快到阿喜人的村落了吧?”索莫斯看着时间说。几乎每个主营帐中都悬挂着显示地球和阿喜星两套时间的软屏电子钟。
“中校不用着急。哈特博士一进村庄,会立即用卫星电话通知我们的。急也没用。”
在科宁教授说话的当儿,巴莱尔医生继续查看穆姆托上校的内唇,穆姆托上校嘴上浓密的胡须稍微阻挡了观察,但是经验老道的巴莱尔医生还是看出,上校唇内粘膜出现了樱桃红色,这是中型煤气中毒的表现。
穆姆托上校不再呓语,昏迷过去了。
“教授,需要立即输氧,是不是注射冬眠素,减少体内氧的消耗。”
科宁教授一声苦笑,只得点头赞同。
一天,在紧张的担忧中过去。
第二天一早,哈特博士终于有了回应,河口部落的六肢阿喜人,同意抽血了。第一个抽血的人是勇士暴鲁库。
埃芬博格院长松了一口气。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
哈特博士带着十多份血液样品一路狂奔。
“反射消失,四肢厥冷,血压下降。”现在值班看守的是巴莱尔医生。可怜的医生,两眼吊着显眼的黑眼圈。他让人去叫醒了尚在晨睡中的首席医官科宁教授。
氧气罩已经取下了,为了不阻挡呼吸动作,一根细管插入了鼻孔。随着呼吸,穆姆托上校的嘴一张一合,双唇发出噗噗的声音,络腮胡被空气时时吹起。急促的呼吸揪动着每一个在场的人的心。
“能熬到哈特博士赶来么?”
巴莱尔医生小声地问,其实他明白,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的事情,也不可能有人给他更确切的回答。
“就算赶到,来不来得及,有没有效果,都是未知数。”科宁教授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象是飘渺的空气。
营帐内变得很安静。
“该给上校修个面的。”看着穆姆托上校的面庞,科宁教授说。
“上校不会同意,他很珍惜这副络腮胡。”
索莫斯中校说。
橄榄树营地,艳阳高照,四周葱茏的绿色展现出一片勃勃的生机。但是营地里,处处都透露出寂静来。
“好啊,快去看,多么壮观的场面,炸坝了,洪水奔流汹涌,一泻而下,势不可挡。快去看。”
营地通讯官阿仆杜拉上尉一路激动地叫着,跑进了医务营帐。
一进营帐,上尉刹时哑了。罗贝尔上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帐内,已经没有了穆姆托上校呼吸时的噗噗声。
除开外出执勤的密罗辛中校外,营地所有重要的人物都在营帐里;默默地站立着。穆姆托上校,平静地躺在地铺上。
阿仆杜拉上尉低下头,加入了默哀的行列。
第五集
信使聂伟上尉全身都被挂满了。
一大包烤牛鹿肉,三个黄果,还有一些其他水果,脱水压缩过的野菜,六枚煮熟的鸟蛋,总计准备了三天多的食物。和橄榄树营地,火山城堡相比,诺亚营地现在的食物是最单调的,种下去的作物,蔬菜类刚刚发出嫩芽来,粮食类则还遥遥无期。
武器装备有,可收缩折叠的望远镜,两颗卵形手雷,匕首,激光枪,夜视镜。上尉原打算不要激光枪,可是徐豹上校坚持要上尉带上,好防备草原上一些食肉类野兽的侵袭。
可是聂伟上尉认为最重要的,是藏在胸前,阿莱斯上校传发过来的,用巴拉比文字写成的信件,地球人致毕喜国的友好信件。信件是用深蓝色水笔写在轻薄的土灰色帐篷布上。这是能够找到的最坚韧的“纸张”了。
“兄弟保重。我们能够一直看着你前进,但是无法通知你,也无法给你帮助。”
告别时,徐犳拍着上尉的肩膀说。因为距离的原因,短距离通话器已经用不上了,而卫星电话太少,不能随意带走。
但是,聂伟上尉对于此行却充满了信心。
当浑黄汹涌的洪水开始淹没趵突河两岸的时候,聂伟上尉已经深入草原四五十公里,连趵突河与雪河的交汇处,都远远地落在身后了。上尉估计,按照目前的速度,至多后天,就能遇上毕喜大军。他猜想着自己会遇上什么样的一个统帅。
一想起毕喜人的娇小模样,聂伟上尉就想笑出声来,他内心实在是被信心和勇气填塞得满满的,容不下半点担虑和紧张。
前面似乎有活动的物体。
聂伟上尉绕到一个稍高的缓坡上,蹲下来,举起望远镜搜索着草原。
果然,四五公里之外,有十多头牛鹿,六七个毕喜人在行走。他们似乎就是被打散的毕喜牧民。
这群人正好挡在南去的路上。要想超过他们而不被发现,聂伟上尉得从西边绕好大一个圈子。东边不行,有雪河挡着,再远也远不了多少。绕远道,又会碰上什么呢?上尉否认绕道而行这个想法。
如果从相距一两公里的地方过去呢,即使被发现,毕喜人未必就一定会来追赶,而且,相距这么远,他好像也有机会逃过追击的。
和毕喜人面对面的接触,也是早晚的事,早一点,可能并不是什么坏事呢。
这样一权衡,上尉决定直插过去,保持一点安全距离就行。慢吞吞跟在毕喜人后面,是行不通的。
聂伟上尉开始专拣地势起伏较大和草较深的地方赶路。
高大壮实的乌躁神情沮丧,像一条丧家犬。自从损失了牛鹿群的绝大部分,和不少跟随的部落牧民后,他在部落联盟中的威望一落千丈,甚至他魁梧的身体也成为讥笑的谈料。他非常愤怒,他感到自己在草原上不可能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幸好他一个忠实的崇拜者隐藏起了本不应该属于他使用的激光枪,否则,勇士乌躁真的一无所有了。
但是,能说我乌躁不勇敢吗?在那种情况下,他唯一能保护更多人生命的办法就是撤退,就是借机逃跑。丢掉牛鹿是必须的。
这竟然成了乌躁一生的莫大耻辱。
如今,除非他能够独立地,不依靠任何原属部落的帮助,取得一场令人瞩目的胜利,勇士乌躁,再难恢复昔日荣光。
毕喜大军开发的消息,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传到了草原上。大军沿雪河溯流而上,进军到敌人营地处,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夹在两侧山峦之间的,最窄处宽仅二十公里的狭长平原,雪河还将这平原一分为二。乌躁的机会来了,投靠大军,建立军功,弥补他的名誉的缺陷,重整雄风。
所以,乌躁和聂伟上尉,不约而同地走上了这条路。
当聂伟上尉前行到将和乌躁等人平行的时候,被发现了。这时,他们彼此相距在一千米以上。
那时候,乌躁正停下来休息,一边习惯地举起他的单筒望远镜四处巡望。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一群人身后,竟然会有一个大胆的敌人尾随而来。要不然,乌躁会更早察觉的。
牧民们顿时紧张起来,如惊弓之鸟,但是,当他们弄明白敌人居然只有一个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