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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时候因为车后座上摆上了一箱酒精,车前篮子里还堆着一些黄色油纸包着的瓶瓶罐罐。只得小心推下山去,一路上磕磕碰碰,叮叮咚咚,总算将东西运载到了曹楼。
和师兄小心搬上楼,锁进属于师兄的狭小白木柜子里。
“上午就到这里吧,吃饭去吧。”师兄和蔼的说道。
“我准备了面包,师兄你先去吃吧。”
因为曹楼是个远离食堂的地方,所以我午餐经常啃上三两片切片面包了事,就像考研那会一样,早上买上一袋切片面包就够吃上一天了。
中午坐在窗台边上,波长400-800纳米的电磁波畅通无阻得透过窗玻璃洒进实验室里,将室内加热到正好能催化睡眠反应的适宜温度。正准备趴在窗台上休息会,师兄跑了进来。
“师弟啊,你去配一下洗液吧。配方在这里,下午我们洗几个瓶子,然后该开始做下一部分实验了。”
“哦。”我毕恭毕敬得领过师兄给的配方,视乎那是一部能掀起江湖上腥风血雨武功秘籍一样。
穿上白大褂,晕晕乎乎的走到水池边,摊开那张配方。望着黑绿色油乎乎的瓶子,先戴上一个薄薄的乳胶手套,然后带上家里父母洗衣服用的厚橡胶手套,把手保护严实了,才敢去揭开玻璃烧瓶上的塞子。曾经在往上看到有好事者用鸡爪试验几种化尸水,这铬酸洗液功效不比能溶解黄金的强酸之王——王水差多少。想起那在铬酸洗液里抽搐、变形、直到化为一缕轻烟的鸡爪,我就感到不寒而栗。
将失去氧化能力的洗液倒入水池,顿时冒起了一连串带着刺鼻气味的白色气泡,钻进鼻子里,顿时驱散了心头的困云。扭开水笼头,灌入大量清水冲洗,然后再将玻璃瓶反复冲洗干净。按配方称取重铬酸钾溶在一定体积的水中,然后量取足够的浓硫酸。
第十四章 毕业设计(下)
这浓硫酸可是毁容圣物,滴在手上,轻则皮肤烫伤红肿,重则脱水坏死。多少青春的靓丽面庞在它丑陋的面目前扭曲变形,伴随着受害人的惨叫声,施暴者狰狞的笑声,这硫酸瓶下,演绎过多少爱恨情仇。杨玉霞泼人的惨剧,刘海洋泼熊的武功,全仰仗于斯。爱之愈深,恨之愈切!
接下来我小心将两者混合,刚想将溶液倒入浓硫酸中,猛然醒悟过来,双手在半空中定格。我在干什么?初中生都知道要将浓硫酸小心倒入水中,而不能倒过来。好险,惨剧往往就发生在无意识的那一念之间。关于这点,后面还会有更加惊心动魄的悲惨回忆。
将浓硫酸顺着玻璃棒倒入重铬酸钾溶液中,原本清亮橙黄的溶液顿时像生了脓疮一般变得污秽不堪,努力用玻璃棒搅匀溶液后,看着溶液变成油乎乎的红褐色,小心盖上玻璃瓶塞。我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仿佛这玻璃瓶中的东西是一个禁锢的恶灵一般。
剥下那些新的玻璃器皿身上的油纸,拿洗液泡上一泡,顿时感觉如同沉睡千年的美人一朝沐浴清泉,洗去身上的陈年污垢。一个个玻璃瓶子如同新生了一般,内外都是亮闪闪的,看不到一丝污迹。再拿清水冲洗几遍,晶莹的水珠挂在瓶壁上,丝般柔滑,煞是可爱。
将瓶子做上标记,一一放进处于24小时开机状态的烘箱中,这个烘箱已经上了年纪,风扇哗哗作响,因为总是塞满了东西,也不知道是谁的,所以也没人敢关机让它休息片刻。
还没等我摘下手套,擦一擦鼻尖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紧张而渗出的汗水。师兄跑过来说道:“还缺巯基丙酸,试剂科没有,要去华东医药买。”
华东医药,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哦,想起来了,不就是高中时每天上下学的必经的路上那个颇有气势的门面么?
“我去买吧,我顺路。”我自告奋勇的揽下任务。
“也好,你先拿发票回来再拿经费折子报销吧。”
骑了大半个小时的车,终于买到了传说中的巯基丙酸。瓶身上有如加勒比海盗电影里的海盗旗上大大的骷髅标识告诉我这一小瓶绝非善类,须小心对待。
回家小心包上几层塑料袋供在桌上,生怕一不小心就搞出一个有毒化学物质泄漏事件来。
周一带去见师兄,正式开始我们的实验。
“唉,师兄啊,这个氯化镉溶液怎么长毛了啊,这还能用么?”我指着一个容量瓶,但见里面一些白色的絮状物体正在上下漂浮着。
“能用,这是我上周新配的,国产的试剂,就这质量,将就着用吧。”
小心在通风柜里拧开巯基丙酸的盖子,从铁盒子里取出一个茶色玻璃瓶来,用老板从葡萄牙带回来的高级洗耳球小心吸取所要的分量,加入到小锥形瓶中。
虽然我尽力加快操作速度,不过还是闻到了让我终身难忘的巯基丙酸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据说煤气里就是加了一点巯基类化合物才有报警作用的。
刨去这些,接下来的实验过程就比较愉快了。纳米荧光量子点听起来很玄乎,其实也就是将几种配料逐一加入三角锥形烧瓶中,按照不同的配比,会显示出不同层次的色彩来,从活泼欢快的嫩黄直到比鲜血更加浓艳的深红,这也正是化学实验最让我着迷的地方。
回想自己的过去,似乎真的和化学有缘,在我刚能识字,还在幼儿园那会。我就喜欢把喝完的蛇胆川北口服液的瓶子收集起来,再在里面灌上菜油、酱油、醋、墨水等不同的液体。虽然还不知道化学反应这个名词,但是看着瓶子里的不同液体混合后变色,心里总是格外的开心,仿佛自己有了重大发现一般。那些盛满各色古怪液体的盒子,就像宝贝一样被我放在枕头下面,仿佛里面真的有某种魔力在吸引着我。
将一批混合均匀的小瓶子放到水浴摇床中固定好,在预先设定好的温度下,设定好频率就算是大功告成了,打开开关,听上了年纪的摇床发出吱嘎吱噶的有如摇篮曲一般的旋律,8个小时后,就算大功告成。
我们研究材料的,就如同炒菜,将各种作料放在一起炒熟后,这滋味如何还得靠后期测试。对于我们这个发光材料,最重要自然是光学性能。小心得倒出一些还带着一股怪味的溶液,盛放到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石英比色皿中。开关,读数,冲洗,换样,如同机器人般,按照设置好的程序进行。
实验室的生活虽然略显平淡,早上9点半跨进实验室,直到下午5点半收工。午餐从简,晚餐经常去校门外解决,最爱东山弄的知味观分店。此刻也正是附中放学下课的时间,不大的店面里总是挤满了穿着校服的略显稚气的面孔,高峰期要找到一个座位都十分困难。有时候排上大半小时的队才能吃到一大碗汤面。不过比起校内的食堂,这里的味道还是好上一大截,这也是我之所以不回食堂吃而在这里就餐的原因。辛苦了一天了,总该慰劳下自己吧。有时候早早做完了实验,也会兴致盎然得独自骑车去不远的杨公堤,找一片干净的青草地躺下休息,扯几片白云当作被子,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感觉自己是一棵会光合作用的绿色植物,吸收了阳光的能量后就觉得信心满满的。
第十五章 事故
虽然考研失败早已成为定局,我也为此付出过足够的努力,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了。但是当看到寝室的各位在经过一个忙碌的学期后纷纷有了好的出路后,我的内心又开始起着波澜,虽然很细微,但是根据蝴蝶效应,南美的蝴蝶扑扇一下翅膀,可以在遥远的地球的另一端引起一场风暴。内心的一点涟漪都会在生命中投下阴影,直到某一天爆发出来。我没预料到,一场灾难正在毫无征兆地朝我一点点迫近。
随着我的心态的逐渐的变化,实验进展也不尽如人意。我开始变得有些颓废起来,除了按实验进度完成实验外,平时也就读一下师兄扔过来的几篇文献,早上有时也不按时去实验室,或是师兄打电话过来催后才想起今天还要去做实验,一回寝室就窝在小猪电脑前看他下载的“超女”或各种电影。
做实验的时候也经常显得心不在焉,老是笨手笨脚地犯一些低级错误。终于自己的低迷状态险些酿成一场大祸。
那是不久以后的一个周末,师兄去爬山毅行,留下我独自做一些探索性的工作,今天的实验内容是尝试用热的烧碱溶液溶解硒粉。
在滚烫的锥形瓶中,翻腾着漆黑的硒粉和烧碱的混合物。原本只是想试试看硒在烧碱中的溶解能力。因为硒粉一直也没溶解,所以我就一直这么加热着,但是我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我居然塞上了塞子;这一个不经意的低级错误酿成了后来的惨剧。
记得大三上数值分析课的时候,像听笑话一样听老师绘声绘色得讲一个学生因为没注意压力的变化而导致爆炸的事故,当时想来近乎荒唐。但是真的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差点连哭都哭不出来。
事情是经过这样的,大概半个小时后,一个师姐想用磁力搅拌器了,看到我在煮东西,就叫我过去。后面的事情有些记不太清楚了,只在脑海里依稀留下了一些碎片,只记得我的手刚接触到瓶子,听到砰地一声巨响,里面所有的液体在压力作用下喷射出来,径直喷向我眼睛。然后我的眼睛就模糊了,只感觉热辣辣地疼,根本不敢睁眼,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一生就毁在这么一个不经意的错误上了,难道我真的要在黑暗中度过自己的余生么?
好在这个时候脑子还算清楚,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拧开水笼头,让尽量多的水冲进眼睛里,忍住撕心裂肺的疼痛,把眼睛睁大点,再睁大点。但是除了看到一片血色模糊,我什么也看不见。那时,心又一下子沉到了底。刚才瓶子炸了的时候师姐就在边上,不知道她有没有伤着,如果伤到了人,我更是一辈子都会活在负疚感里了。
冲了大概半个小时,我努力睁开眼睛。很疼,真的很疼。摸黑摸到实验柜前,摸到一瓶小苏打溶液,稍微混点水,又冲了一阵。冲的时候还是剧痛难忍,当时真觉得自己已经完了,想想既然上帝要这样残忍对我,当初还不如让我直接飘逝在紫金港的夜空中呢。
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是那个师姐好像只是衣服被喷溅的液体弄脏了,别的没什么事。大半个小时后,我觉得可以看见一些光亮了,于是我决定直接去校医院看看。半眯着双眼,一片朦胧地走到校医院,惊魂未定的我大致和医生讲了发生的情况,可惜这个值班医生是个菜鸟,对我的描述没有一点概念。最后就给我配了一些粉红色的黏糊糊的药水打发了事。
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室,也不敢告诉寝室的人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人独自爬上chuang,开始用那黏黏的药水涂抹到眼眶周围,然后就在默默为自己祈祷,祈祷自己的眼睛还能重新看到,并且默默对自己说,我一定能睁开眼睛的。
半个小时后,当我试着睁开眼睛,发现疼痛减少了不少,这个药水还是有那么一点效果的。更重要的是,我似乎能够看清楚东西了,尽管还有点模糊。再过了一会,我确定我能够看清楚东西了,我给师兄打了个电话,大致描述了事故经过,听到电话那头师兄不住在自责,不该去毅行而放我独自实验的。我的心也不是个滋味。
再次回到实验室中,整个实验室已经和平时大不一样了。整个实验室从地上到墙上,到3米高的天花板上到处都是一团团乌黑的硒粉留下的痕迹以及经过烧碱腐蚀后留下的印记。看那情景,就好像刚经历了一场火山爆发一样恐怖。而我的实验服,就如同碳化了一般,大部分暴露在外面的部分被染成了黑色。
见到了L师兄,他很关切地问我伤到没有。因为已经可以看清楚东西了,所以我感觉问题应该不大了,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我居然要感谢一直被我鄙视的国产试剂,正是低质量的烧碱让我捡回了光明。
和师兄一起将现场简单收拾了以后,用清水擦去墙上新生的黑点,反正这经历过无数次化学药品洗礼的墙本来就是斑斑驳驳的,所以看上去也没那么扎眼。师兄小声吩咐我不要让老板知道出了事故,万幸只是一点皮外伤,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
几天来眼睛一直处于充血状态,整天红红的,有一种灼痛感,我一直在担心是不是烧碱还没渗透到眼睛深处,等到哪一天突然爆发。但是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半个月后,随着眼眶周围的疤痕褪去,这次事故并没有给我带来更多的麻烦。
想起这件事一直很后怕,想象当时如果瓶子碎了,那我的眼睛肯定完了,也许还会有更严重的后果;更让我揪心的是边上的师姐也会一起跟着遭殃,这罪孽就深重了。而最终我却毫发无损,莫非真有神明在暗中相助?
这件事后,我对于生活的不顺和坎坷就看的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