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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匪首领冷冷地看着他:“你这老头倒是不笨。不错,本将原是莫卧儿大汗手下的亲兵。”
“大汗亲兵!堂堂正正之师!为什么要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大夏的洪武皇帝将莫卧儿的军队打的七零八落,我们这些人早就找不到归属,隐藏在这片草原,当然要想办法谋些营生,谁来管我们死活?”草匪首领看着眼前这几个还活着的人,眼见一大批财物即将到手,心中说不出的快意,暗想今夜真是个美好的夜晚。
巴雅尔本来还指望对方能顾及军人的身份,留下自己这几个人的性命,至于财物,他早已不敢奢望留下哪怕一星半点。然而听对方如此说,那是摆明了毫无顾忌,看来今夜自己这些人注定是生还无望了。
他觉得挺对不住王岳,这个奇怪的少年人突然出现在这里,跟自己说了几句话,吃了一顿饭,就要给他们陪葬。他想跟王岳说声抱歉,然而当他看向王岳时,才发现对方此刻似乎有些不对劲。
王岳头疼的厉害,早已站立不住,蹲在地上全身颤抖,双手紧紧地抱着头,像一头野兽般发出闷声的嘶吼,而在他背着的包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下一刻,草匪下达了再次冲锋的命令,三角阵型发起最后的冲刺,巴雅尔无暇再去看王岳,“今天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他下达了人生最后的指令,带领着最后几名手下向草匪冲去。
突然,他的身后发出一声震天价的怒吼,巴雅尔只觉得一阵狂风吹过,似乎有什么从身旁嗖的冲了过去。下一刻,他发现那阵风是王岳带起的——此时的王岳早已冲到了草匪阵型之前,速度比战马快出不知多少倍。
这是去送死啊!
巴雅尔大急,张口叫他回来,然而王岳却置若罔闻,直愣愣往前冲。可是下一刻,巴雅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在草匪的尖兵撞倒王岳之前,他一跃而起,足有数丈之高,落下时已经跨在了草匪的马头上,草匪处变不惊,弯刀急速旋转,想要切下王岳的头颅,待那弯刀将将要撞上之时,却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猛地一把抓住!
草匪骇然抬头,就对上了一双血色眼瞳!
王岳的这一双手死死抓住了对方的双肩,用力一拉,只听撕拉一声,草匪的血肉之躯竟如同一张薄纸般被撕了开来!
鲜血喷射而出,溅了王岳一脸,惊天的惨嚎中,他用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血浆,嘴角低低溢出一声嘶吼,血液香甜的气息似乎让他更加兴奋。他身后的包袱里突然散落出无数的纸页,围着他不停飞舞回旋,纸面隐隐流淌着无数光纹,在黑夜中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下一刻,只见王岳从马头上跳起,迅若风雷般落向另一匹马,如法炮制,将另一匹马上的草匪也撕成了两半。不过一瞬间,已经有五六名草匪被他送上了西天,一时只听得咯吱咯吱的撕拉之声,在暗夜里让人心生恐惧。
而随着他杀的人越来越多,血光弥漫中,围着他身边飞舞的纸页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亮。
这一切几乎只发生在一瞬间,巴雅尔早就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如鬼似魅的王岳,痴痴地说道:“长生天呐,您看到了么,这是魔鬼啊!”他身后的手下看到这般杀人的场景,震撼无言,有的人已经弯腰呕吐了起来。
纵是草匪首领自恃凶悍,也从未见过如此景象。顿时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顺着脊背直入肺腑。
眼看自己这里尚有人马,而对方仅有一名单薄少年,草匪首领压制住心头胆寒,神色一拧,高举起刀狠声道:“兄弟们,上!”
说着从阵型中间催马而上,草匪之中以他武功最高,他试图以自己冠绝草原的武力杀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奇怪少年。然而刀锋尚未抵达王岳面前,那些飞舞的纸片已经纷纷附着在了他的刀壁上,那些纸片似乎有极强的黏力,草匪首领努力挥刀,刀却变得似有千斤重一般,压得他差点抬不起手来!
这时王岳已经跳上了他的马,草匪首领心中大骇,一声惊呼,声音中说不出的恐慌,下一刻,只听得胸骨崩裂之声响起,他已被生生撕成了两半!
王岳此时却是神智模糊一片,头痛欲裂,眼中几欲滴下血来,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都看不清了,只能隐约感觉有几道模糊的人影向自己冲来,凭着本能知道那几人是自己的敌人,胸中似有莫名凶煞之气乍起,手起手落,一地残骸。
战斗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不多时,所有的草匪都变成了满地散碎的肉块。漫天血雾中,王岳站在原地,口中不停地呵呵有声,后背起伏不定,他在剧烈的喘息。
巴雅尔带着手下慢慢向他靠近,小心道:“少年人,你没事吧?”
王岳猛地回头,脸上糊满了血浆,那双眼带着无限杀意扫了过来,血色骇人,他无声地咧了咧嘴,口中竟已生出了獠牙,巴雅尔被吓了个半死,下一刻,王岳的双手已经抓住了他的双肩!
“不要”巴雅尔只来得及呼出这一句话,便被撕成了两半!
王岳心中戾气弥散,手里并不停歇,短短几息之间,漫延的血海中,已无活人。
天空中突然一道炸雷,又一道身影出现在王岳身边,他本能地反手去抓,却没有顺利地抓住对方的双肩,反而却被人制住了手腕。
“妖孽敢尔!”那人一声大喝,他身穿靛青布衫,头挽方巾,留着一绺黑色胡须,正是国子监院长——散宜生。
第四章 天下第一高手()
王岳虽然神智已失,却本能地察觉出眼前这人与那些被他杀死之人完全不同,让他隐隐感到极大的危险。他一个扭头想要逃离,可那只手却如铁钳般深深钳住了他的手腕,刺痛无比,竟有种要被扼断之感。
他根本动不了。
那些围绕周身飞舞的纸片,想要帮助自己的主人对抗眼前这人,却也是无济于事。那人周身隐浮一圈白光,纸片徒劳的打在白光之上,啪啪作响,却根本无法靠近。
散宜生心里此时也是震撼难言,从看到遮天蔽日的血雨开始,他就有所触动,心下知道这北方草原必是出现了一个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
似他这等修为,已经可以模糊地感知到一些未来的讯息,他在这个人身上竟似感到一阵血光冲天而起,隐隐暗藏着毁灭世界的可能。为此不惜动用极其耗费法力的无上神通咫尺天涯,以最短的时间赶来阻止此人。
但是当他亲眼看到王岳,却发现原来这个人的毁灭性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可怕。
这,是一个魔鬼。
魔鬼必须抹杀,惟其如此,才能保证这个世界的安全。可是当他看到对方茫然的面孔,看到对方眼底深处若有若无的一丝迷惘和恐惧,不由心有所感,潜心细辨这人气运,似乎又感觉到或许存在着另一种可能性。
没有时间犹豫,散宜生松开手,绕到王岳身后,双手在瞬息之间连续使出几个法印:“子,寅,申,卯,辰,未,亥,封邪法印!”
一声大喝,他的双手按上了王岳的后颈,掌下现出洁白圣光,下一刻,后颈中便出现了一个玄奥的银白封印,一瞬间激得王岳身体里的血液疯狂地沸腾了起来,一股浑厚的气流随之涌入。
这股气流浑厚不绝,一点点碾碎他的寸寸血肉,丝丝缕缕驱赶出暗藏着的阴暗气息,正是这些阴暗气息,导致了之前的爆发,然后这股浑厚气流再一点点促使破碎的血肉在躯体中重组捏合,碾碎、驱赶、捏合,再碾碎、再驱赶、再捏合。
痛痛痛痛痛!
那深入骨髓的刺痛几乎连混沌中的王岳也坚持不住,脸都扭曲了。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阴暗气息渐渐注入封印,封印光泽越来越盛,体内的阴暗气息渐渐稀薄,王岳终于开始略有缓解,虽然眼前还是模糊一片,眼中还残留着未褪的凶横戾气,但身体已微微松弛,脑中也有了一丝清明,可还没等他完全清醒过来,却再也支持不住,一仰头,彻底晕厥了过去。
那些飞舞的纸片似乎失去了驱动力,如柳叶般纷纷散落,径自飞回了包袱中。
眼看一切都很顺利,却忽的一声轻笑传来,散宜生心中一凛,以自己的神觉,居然没有发现此人的到来。虽说刚才全副精力都在施展封印上,但此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场中,避过了自己的耳目,这份匿踪潜行的本事,实非等闲。
当下面色不改,只冷冷喝道:“谁?”
那个人倒也无意掩藏自己的身形,只见虚空之中缓缓现出一袭黑袍,看不清面容。声音如同夜枭一般沙哑难听,阴恻恻的:“天降血雨,黑天书现世,这是冥王子降临啊,好兆头啊好兆头。”
散宜生缓缓收回按在王岳后颈的双手,转身背手看着那人的方向,“魔族余孽,居然敢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怕我让你灰飞烟灭吗?”
黑袍呵呵一笑,笑声中透露出自得:“院长是人世间最强,要杀死我自然毫不费力,可那封邪法印是不应该存在于凡人世界的封印,你强行开启封邪法印,十成修为耗去了七成,在三个时辰之内,你没有本事杀我。”
散宜生被他道破现状,只淡淡一笑,他是天下第一高手,自有自己的底气,不然他凭什么做这个天下第一。
“你自可来试试。”他左手负于背后,右手缓缓地伸向腰间的剑柄。身侧有清风吹起,带着他的长衫随风舞动。
黑袍并未行动,目光一闪,继续说道:“冥王之子天生具有强大的阴暗气息,实在是修行我圣道功法的美玉良材,老夫见猎心喜,赶到此间,原本是想收他为徒,传我衣钵。可惜还是比你院长慢了一步。封邪法印既然已成,我想要破掉封印就需要动用全族的力量。代价太大,这个人,我暂时不想要了。”
“胡吹大气,”散宜生嗤之以鼻,下一刻,他拔剑在手,稳稳遥指对方:“来战!”
黑袍面色一动,低笑了一声:“现在还不是我出手的时候。但是你既然没杀了他,就得负责看守他,封邪法印封得一时,能封得了一世吗?自诩逍遥不问世事的散院长,从今以后与囚徒何异?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自困于长安,我心甚慰,不亦快哉!”
黑袍话音刚落,便随之隐去身形,黑色人影缓缓消失,终于不见,似乎从未出现过。
散宜生还剑入鞘,沉默不语。自己一时犹豫,没有杀死这少年人,从此以后看来真的要看守着此人度过余生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地上躺着昏迷的王岳。“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对自己叹了一声,似乎是安慰,又似乎是确信。
这悠长一觉,黑甜得王岳差点醒不过来。
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只觉虚脱无力,全身血肉似被撕裂又重组过一般,刺痛难当。耳边传来草叶燃烧的劈啪声,他努力斜眼望去,隐约可见一堆篝火正在身旁燃烧,传来阵阵暖意,此时尚在黎明,东方尚未泛起鱼肚白,正是草原上最冷的时候,如果不是这堆篝火,自己想必早已冻死了。
他强自定了定神,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闭上眼睛回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记得自己面对着草匪的三角阵型冲锋,吓得动都没法动,在这之后,记忆就忽然消失了。这会儿他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平躺在这个地方,身体疼痛万分,可这清晰的痛感和篝火的暖气分明是在提示自己,他还是活着的。
难道那帮草匪竟然好心放过了自己,还给自己生了火取暖,怎么可能?
微微动了动脑袋,他挣扎着坐起,刚抬头,却赫然发现远处站着一个人!
薄雾晨光中,那人身穿靛青长衫,负手背对自己看着东方即将放亮的天空,身形飘逸,周身气势隐而不动,自有一番高卓的气度。
“好帅”王岳心中暗叫了一声好,这难道就是世外高人?
那人似乎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转过身来,长眉入鬓,目如闪电,虽已是中年模样,却依旧英俊无比。那人淡淡看着他:“你是何人?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
王岳要是个哲人,还就真被他给问住了,这究极三问问死了多少脑子被烧坏的哲学家啊。
奈何他莫名来到这个地方,又莫名晕厥再醒来,自己的脑子也是一团浆糊,只手抻地努力站起身来,“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从一个莫名奇妙的地方来,没地方去。”
那人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只静静看着他,王岳不知道他想要作甚,也就抬眉跟他对视,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那人一声长叹:“我要收你为徒。”
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