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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此症,乃是积劳成疾,又恰好外感寒邪,诱发了时症。”
念云蹙眉道:“御医也是这般说,但如何过了这些日子还不见好转?”
柳泌道:“御医所用之药想是不会错,但陛下乃真龙之体,凡药的效力自然不够,需用些真龙之药才能迅速见效。”
念云问道:“何谓真龙之药?”
那柳泌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来,拔开塞子,倒出两粒朱红色的药丸来,递到李淳面前:“陛下和娘娘若是信草民,便服了这两粒丸药为药引,再将御医的方子一日三服改为两服,三日之内当有奇效。”
念云仍旧是不信任他,打算把那药丸先拿去给梁御医验一验。李淳却没有耐心了,劈手夺过来,便直接放进了口里。
念云一惊,连忙去掰他的嘴,但那药丸圆溜溜的,已经落入喉咙。
念云将那锐利的目光在柳泌的脸上扫过,语气有些森冷:“柳泌,你若是在本宫和陛下面前耍什么花招,本宫定不饶你!”
柳泌倒是冷静得很,不徐不疾地收好手里的瓷瓶,退后两步,伏下来磕头道:“草民知道,草民不敢。”
念云只得把柳泌先安顿在蓬莱殿偏殿,挨着太监们住的屋子。
到了次日,念云上完早朝回来看李淳时,竟见他正靠着榻边的柱子坐着,看起来精神好得很。
念云有些诧异,连忙上去行礼,问道:“陛下今日可是觉得好些了?”
李淳点点头:“好多了,头也不觉得那么昏沉了。那个柳泌啊,是个神医。”
宫里的御医诊治了那么长时间都没见明显的好转,这柳泌就这么胡乱诊治了一下,给了两粒药丸,就好起来了,看起来有几分不可思议。
念云心中犯着嘀咕,脸上也没显,笑道:“既然如此,是该好好奖赏。”一面转头吩咐道:“去请柳先生进来再替陛下看看。”
柳泌就住在蓬莱殿的偏殿里,因此很快就过来了,给陛下和贵妃见了礼,又拿出两粒药丸来给李淳服下了,道:“陛下龙体正在康复,若无意外,应当再过一两日便可正常上朝了。”
李淳十分高兴,念云便当着他的面赏下了许多钱帛物件给柳泌,又问道:“柳先生用的是什么药?药效这样的好,回头本宫也叫尚药局去陪些来。”
柳泌道:“此药乃草民家传的秘方,一来祖训不可外传,二来,里头有几味难得的,全凭机缘巧合,便是皇宫的尚药局,怕也未必能配得齐全。既然陛下已经大好,再过两三日就不必再服,草民手里的这些还够用,娘娘不必费心。”
念云想问他的方子自然不是费心不费心的事,实际上还是不信任他,想拿去给几位老御医看看的。见他这样推脱,也不好强要,况且陛下的病也确实要好了。
陛下因为听见他说自己再过一两日就能上朝了,心情大好,在念云去外间见六尚局的人时,他又特地留了柳泌聊了好一阵子。
柳泌的判断倒是不错,到第二日,李淳便已经起了身,甚至到御花园里去走了一圈。
待第三日,一大早,念云起来的时候,李淳便醒来了,吩咐六福替他更衣,他要去上朝。
念云有些不大放心,但李淳坚持如此,念云便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她这监国的贵妃实际上算不得十分名正言顺,那些老臣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还是怨念满满的。
这上朝的事,既然陛下要亲临了,念云也就不必再去。她只能命人去叮嘱太子留意着些陛下的状况,若有什么不好要及时命人来回禀她。
陛下却是一去便没有再回蓬莱殿,念云派去查探的人一拨一拨的回来回禀,说是陛下照常早朝,而后这早朝一直持续到午膳时间,陛下还命赐了廊下食,
念云几乎可以想象到众臣发现陛下终于回归了朝堂的欣喜和兴奋之情,前几日她临朝的时候又不见他们有这么多事要奏,想必是在她面前能省则省了。
她临朝的时候好像也没积压什么事吧?可惜,她不是李家的男子,于是她做得再好,也是牝鸡司晨,这些养不熟的狼崽子!
念云在心里暗暗地骂了几句,又忍不住担心起陛下的身子来。他这时候是大病初愈,可经得起这样劳累吗?
陛下在紫宸殿午膳的时候,往往是当着许多人的面,菜式也必定是要按照规矩的份例来。念云到底是不放心,这规定的份例里头荤菜极多,陛下这会可吃得下那样油油腻腻的东西?
算着午膳撤下的时辰,念云便又命人将蓬莱殿小厨房里特制的酪浆和各式粥拿了些,并几样陛下素日里喜欢又容易消化的点心,送到紫宸殿去了。
用过午膳,紫宸殿的大殿里又讨论了半个时辰才散了朝会,又有好些个大臣另外有事,又在侧殿里耽搁了好些时候,直到晚膳的时间,李淳也没回来,索性又在紫宸殿赐了晚膳。
念云只得又替他送了些吃食过去。
又等了些时候,李淳却还是未回来,却派了一个小太监来,说要召柳泌去紫宸殿,还说索性便叫柳泌住到紫宸殿那边去。
念云想着毕竟还是柳泌治好了陛下的病,陛下如今的身子怕是还要那柳泌看着些,因此便命柳泌收拾了东西跟着去了紫宸殿。
那晚李淳并没有回蓬莱殿去,听说留着柳泌谈了大半夜,只是不知道到底都谈了些什么,陛下好似心情不错的样子。
到了次日,陛下仍是没回蓬莱殿,又同柳泌聊到大半夜。
一连五日,都是如此。
念云渐渐的有些坐不住了,陛下同柳泌那一介白衣到底在谈什么?即使柳泌治好了陛下的病,那也用不着这样啊!
就算柳泌是来自民间,陛下想了解些民间疾苦,这一连五天每日都谈到深夜也有些太夸张了吧?
第二百零四章 疑心()
陛下没来蓬莱殿的这五日,念云却丝毫也不敢放松,始终都在紧盯这紫宸殿,或者说是紧盯着柳泌这个人。
甚至于,她不惜暴露于六福面前,让四顺去同六福联络,问陛下的情形。
虽然六福是全心忠于陛下的,但念云明白,正是因为这样,六福才最不能容忍陛下的身体有哪怕是一丁点儿问题,所以,在这方面,六福是肯同她同气连枝的。
而这几日,她从紫宸殿探得了一些不太寻常的消息。
六福说,陛下自从病了这一场,脾气好似越发的急躁了,甚至于有些暴躁。从前陛下哪怕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过就是摔两只茶碗生一会儿闷气,不至于太过于迁怒身边的人。
可就在这几天里,紫宸殿里先后有两个宫女受了罚,挨了板子,不敢再去御前服侍。
而他们受罚的具体原因,在念云看来都有些牵强。一个是因为陛下嫌她端来的茶水太烫,一个是因为服侍陛下洗脚的时候袖子挽得不够高,沾湿了。
李淳向来是不爱在这些小事上同近身伺候的人计较的,甚至于他平时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上头,这段时日为何会这样?
若不是他另有安排,那就是出了什么问题。
而且,他和柳泌到底都谈了些什么?
若说另有安排,那柳泌到底也就是个白衣方士,念云把他祖上三代都调查清楚了,也就是个村里行脚的游医而已。而且他这段时间都待在紫宸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动向,陛下也不至于要借他来做什么。
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柳泌给陛下服用的,又是什么药,效果比宫里尚药局的方子还要显效?而且据说这些日子以来,陛下仍然每天都在服用柳泌给的药。
念云不放心,她对那柳泌实在是大大的不放心。
她便命四顺去给六福通气,看那柳泌到底给陛下服用的是什么药,设法去偷一粒来。
算算时间,这会陛下应该已经上完早朝,并且用过午膳了。他既然不来,念云也只得自己在蓬莱殿用。
今日小厨房做的奶豆腐很不错,味道虽然偏酸了些,但奶香浓郁,入口即化,又是助消化的佳品,念云命人留了一碟子,并几样别的小点心,准备待会让重楼给紫宸殿那边送去。
重楼还没出门呢,就见一个紫宸殿的小太监匆匆忙忙跑进来,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带着哭腔:“求娘娘救救六福公公!”
这可把念云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起来说。”
那小太监仍旧跪在地上咚咚地磕头,一边道:“陛下那边龙颜大怒,要把六福公公拖下去打死……”
六福可是从小就跟着陛下的,比她在陛下的身边时间还要长得多,陛下竟然说要打死他,这情况可就够严重的了。
念云嚯的一下站起来:“有没有听见陛下说,到底是为什么事要打死六福?”
小太监摇摇头:“具体的奴才不知,只听见好像说是什么……药……”
念云在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
她顾不得自己午膳还没用完,随手拿起一杯茶水漱过口,便匆匆往门外走去:“重楼,带上东西跟上来,快一些。”
紫宸殿离蓬莱殿很近,念云走得急,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已经到了紫宸殿的大殿前。
站在汉白玉的石阶下,便听见里头“咣当”一声脆响,好像是摔了什么瓷器。
是摔,带着愤怒用力摔在地上发出的那种声音,而不是不小心碰掉到地上的碎裂声。
念云的脚步略顿了一顿,便提起裙角,拾级而上,一路走到大殿里去。
此时的大殿里一片狼藉,案几被李淳推翻在地,案上原本摆着的奏折也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已经批阅过的和没有批阅的胡乱混在了一起。
六福跪在地上,身后还跟着跪了几个小太监宫女。他的头虽然低着,但念云看见地面上有血迹,并且还在一滴一滴的增加——应是从他额角上滴下来的,他身边还有一个粉碎的花瓶。
陛下衣衫有些凌乱,发冠歪斜,满面怒容。
念云只觉得他紧紧拧起的眉头,好似拧着她的心,让她心里一阵抽紧。她走上前去,柔婉地行了个礼,低声轻唤他,“陛下……”
这么多年来,她的声音依然似一泓清泉,似三月的晨曦,有一种神秘的魔力,让他心里躁动的怒气慢慢地融化消散。
地上的六福感觉到空气中的威压好似不那么强烈了,他不敢抬头,只是拿眼角的余光带着感激看着地上那海棠色的裙摆和高头绣履。
他慢慢转过头来。
念云看清他眼睛有些发红,似一头刚刚扭断了猎物脖子的狮子,可不知为什么,他看向念云的眼神中却又一丝莫名的茫然。
念云心里疼了一下,走上去握住他的手,“淳……”
她好似有很近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这一声,显然让他的心忽然柔软了一瞬,伸手去将念云揽在怀中。
念云连忙朝着六福等人使眼色,六福便带着身后的太监宫女迅速退了出去。
她什么也没问,就这样抱着她的陛下,轻轻抚摸他宽阔的背脊,好似在安抚一只张狂的小兽。
她的掌心似有什么宁静的力量,让他慢慢地平静下来。
过了许久,念云感觉到他的怒气已经平息,才轻声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六福如何惹陛下动了这么大的气?”
李淳又有些激动,道:“这些人,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不希望朕好!”
这又是气话了,六福的忠心旁人谁还能比得?要说六福都不希望他好,她是万万不信的。
“陛下想是误会了,这大明宫里谁敢对陛下不敬,谁敢不希望陛下好!”
李淳指一指地上一个摔成三片的瓷瓶儿,“服侍了朕这么多年,连一个药瓶都拿不稳,不是故意的是什么?柳先生说了,这药难配得很,现在只有这一瓶,下一次的药恐怕最快也要等三个月之后才能有,你看看,你看看他们干的好事!”
原来是六福不当心把柳泌给他的药瓶给摔碎了。
但他恭恭敬敬地称柳泌为柳先生,为这个药发了那么大的脾气,难保没有柳泌在其中推波助澜。
柳泌到底想要什么?甚至于不惜为难他身边的亲信,这是想把他的亲信都赶走吗?
但念云最关心的还是药,既然柳泌说药没有更多了,那么陛下这一段时间,是不是就没有柳泌的药可吃了,那么陛下的身子会出什么毛病么?
念云连忙问道:“那柳先生可有说过,陛下的身子如何,没有药了可如何是好?”
李淳有些孩子气地朝她眨眨眼睛,邀功似的从怀里摸出一个手帕,摊开在念云面前,“朕把药丸都捡起来了……”
虽然说紫宸殿的地板每天都有人清理擦拭,可这是药,入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