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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宫妃策-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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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着头,但郭太后已经清楚地知道,这个孩子是恨她的。郑乔乔在倾尽毕生的精力教导他的同时,也把一份怨恨深深地种进了这个孩子的骨子里。

    “你喜欢,就拿去吧。另外……”郭太后想了一想,“叫杜秋把素罗和软烟罗各拿十匹给郑乔乔送去罢。”

    其实她并不像相信郑乔乔当真过得那么惨。杜秋同她可是旧相识,宫里的老人都知道。有那么得脸的一个堂堂杜典衣在尚服局,至少尚服局的人送衣裳和布料,哪里敢从她们母子身上打主意?

    李怡的神色也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按着礼节谢过太后,见太后好像没有别的话要说了,正要告退,郭太后忽然又叫住了他:“怡儿,等等。”

    他正准备往后缩的一条腿于是僵住,默然立在那里等着下文。只听郭太后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大宫女,忽然道:“玉竹,从今天起,你就去跟着怡儿吧。”

    玉竹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说话,从她身后走了出来,对着她拜了一拜:“奴婢听候太后娘娘差遣。”又向着李怡行了个宫礼,“奴婢玉竹,见过四皇子。”

    众人都知道玉竹是郭太后身边的四大宫人之一,跟了郭太后二十多年,平素在六尚局也是有些威信的。她这么做,到底是叫玉竹去看着那郑氏母子,还是因为方才这孩子说底下人克扣他们的东西了,所以才派玉竹过去的?

    李怡咬了咬嘴唇,“谢太后娘娘。”

    郭太后点点头,抬手示意他回座位。玉竹向着郭太后再次行了个礼,也跟了过去。

    她身边这四大宫人,茴香她是舍不得的,重楼略愚钝了些,不如她们变通。绿萝和玉竹两个,思来想去,还是玉竹更合适一点,她是当初李淳亲自训练的人,兼有绿萝的稳重和茴香的机灵。

    李怡这个孩子,一来身边的确需要这么个人帮着,二来,也可以再观察观察他的秉性。

    七夕的家宴,虽说只是家宴,但请的人不少,话传出去也极快。很快满朝文武都已经知道在那一天郭太后让一直幽居在深宫里不得宠的四皇子露了脸,而且看起来太后好似还对他颇为赏识,赏下了不少的东西,连自己身边的大宫女都赏给了他,这可是连陛下当初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陛下膝下虽然已有子嗣,但年纪都还小,连说话走路都还没学明白的小奶娃娃,至少在现在看来,竞争力根本没法和快要成人的四皇子相比。

    于是众人纷纷猜测,难道郭太后有意要开始培养四皇子么?有人于是赶紧上书,请求册立四皇子为亲王。一时间朝中的风向大变,无数人都在盯着郭太后和陛下的一举一动。

    然而,一连大半个月过去了,除了七夕那日赏过之后,郭太后似乎已经浑然忘掉了这件事,那些请求册封四皇子的折子也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于是众人的心又渐渐安定下来,开始猜测或许郭太后只是觉得这些年来有些亏待了四皇子,所以才一时发了慈悲罢了。毕竟陛下还年轻,就算太子还只是个奶娃娃,那又怎样?等着陛下慢慢年纪大了,乳娃娃也就长大了。

    她不提,她是故意不提的。李恒病重的事,为了朝局的稳定,至今还没有向外头公布,知道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寥寥数人。她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最坏的打算,选定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以防万一。

    但李怡并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即使他一切都足够优秀,能够为大唐谋福祉,但他也一直都是被排除在外的,除非万不得已。

    毕竟,他并不真的是李淳的血脉,而且他的母亲是郑乔乔,那个恨她恨到了骨子里的郑乔乔。

    只是,目前她真的找不出一个更好的继承人。她惟有寄希望于梁御医,希望他能带来一次奇迹,只要恒儿没事,这些也就根本不是困扰她的问题了。

    她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对李怡有太大的兴趣,她明白,人的野心是不能轻易勾起的,一旦勾起了,就很难灭掉。无论是对郑乔乔也好,对李怡也好,还有那些企图投机倒把的大臣,在李恒真正驾崩之前,她都不能让他们有旁的想法。

    她不能再重蹈一次当年李恽的覆辙。

第二百五十五章 内忧外患又起() 
陛下的身体暂时还看不出太大的端倪来,只是近身伺候的人知道他会时常吐血、发热,而这也成了郭太后的一块心病。

    从得知陛下的病情以后,郭太后就暗中命郭家众人四处搜罗珍稀的医学古籍往尚药局送,试图从中找出一点治疗的线索。而尘积多年的长阁,因为其中颇有一些孤本,她也命亲信去整理,然后将其中的医书送去给梁御医看。

    就在郭太后发现陛下的发病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的时候,尚药局有了新的进展。

    在长阁找出来的一本孤本里头,找到了一个失传已久的方子,或许可以治愈陛下的病。但年代久远,关于病症多少有些语焉不详,梁御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而且,那方子里头有一味珍贵药材,生长在昆仑上之上,十分难得,世间难觅其踪。

    梁御医将这件事汇报给了郭太后,郭太后道:“恒儿是哀家唯一的子嗣,也是大唐的帝王,若恒儿这个时候有事,恐怕朝局又会动荡不安。所以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哀家都得去尝试。哀家这就命人去寻药,你看这药需要多长时间能配得?”

    梁御医苦笑一声,“若真是这样简单,老夫就不必来向太后娘娘说,早已派了药童出去寻药了。这药不但难得,更是难于保存,采下来必须在两个时辰之内配药,不然将药效大减,无甚用处了。”

    郭太后沉吟了片刻,问道:“那么尚药局……可还有信得过的人能办这件事?”

    这个方子本身就已经失传已久,书上写得也不是很明确,连梁御医自己都没有十成的把握能把药成功地制出来。即使制出来了,也未必就能确保治好陛下的病。作为尚药局最好的御医,他并不认为还有谁能胜任此事。

    梁御医并没有回答,他沉默了片刻,像在做一个极大的决定,然后向郭太后深深鞠了个躬,道:“老夫活到这把年纪了,该看的,该享受的,都已经经历过了。老夫亲自请缨,愿前往太行山替陛下配药!”

    郭太后吃了一惊,他这把年纪,莫说是跋山涉水去寻药配药,就算是出一趟远门恐怕都未必出得了。虽然陛下龙体要紧,可……

    “你还是起来罢,陛下的病一向都是你看的,你在哀家身边,哀家还能放下几分心。你若出什么事,叫哀家怎么办?”她亲自伸手扶起梁御医,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帮了她和淳太多。

    梁御医摇了摇头,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想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道:“老夫这衰朽之身,留着也无用。若是舍老夫一人,能为大唐的江山社稷做一点贡献,便是死,也死得其所。老夫心意已决,太后不必再劝。”

    郭太后站起来,向着梁御医郑重地鞠了个躬:“如此,哀家便拜托你了。尚药局的人,你可随意挑选,哀家再命二十名侍卫护送你。”

    梁御医点点头,没说半个谢字,拜别而去。

    梁御医离开之前替李恒开了半年的药方,然后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长安城。

    自知晓李恒的病情以后,郭太后为了不让他太过于操劳,每天又开始了持续的上朝,垂帘听政。众臣不解其意,但太后自先帝驾崩以后便经常听政,倒也算不得太反常。

    这天的早朝,郭太后正与众臣商议,猜测今年江淮一带恐又有水患,因此需提前准备出赈灾经费。正说着,只听得外头长长的一声:“报——”

    众人脸色都变了,上朝一向是不许人打搅的,只除非一件事,那就是六百里加急兵报,可是随时打断朝堂,送进来请皇帝定夺。

    郭太后藏在袖底的手轻颤,但她还是保持着镇静,命外头的人进来说。

    “启禀陛下,启禀太后娘娘,成德反了!”

    成德?那片地方一向就不大安稳,从前和镇海、淮西等几个地方都有勾结,要反,恐怕也是迟早的事。但郭太后还是有些诧异,“成德怎么会这个时候反,不是刚刚派了田弘正去赴任,继任成德节度使的位置吗?”

    那兵士喘了两口,好不容易把气稍微顺了顺,回道:“王庭凑自立为留后,杀了田弘正!”

    什么?郭太后半天才回过神来,先前田弘正去赴任的时候,带了两千多牙兵,这不符合规矩,而且朝廷也不允许一个节度使有这么多自己的势力,因此不许,遣散了他手下的两千多牙兵。

    哪知道,这才刚把牙兵遣散,田弘正就遇害了。

    郭太后的眉头拧了起来,“怎会这样?”

    那兵士沉默了片刻,道:“据属下所知,田弘正从前东征西讨,恐怕与成德地方的部分将士有旧怨。故王庭凑抓住机会煽风点火,以致于节度使被杀。田节度使正是因为顾虑到这一处,才会带两千牙兵赴任以求保全……”

    如今朝廷里的内忧还没解决,外患又来了。

    郭太后忍不住扶额,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她身为太后这么长时间,竟没有一件不难办的事,可惜李淳不在了,把这么一个大明宫,这么一个大唐扔给了她!

    早朝就这样仓促地散朝,她再也没有心思去讨论什么未雨绸缪的事,连眼前已经发生的几件事都足够她头痛的了。

    在散朝之后,郭太后并没有马上回蓬莱殿,她就这样沉默地坐在已经空无一人的大殿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底下的空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郭鏦没有走,他缓缓走过去,绕过紫宸殿的高台,走到珠帘后头,站在她身旁。

    “三哥哥,我总是觉得力不从心……”念云看见他,两个食指在太阳穴上用力地揉着,眉头紧锁。

    郭鏦沉默了片刻,好似在回味她话里的无奈,良久方道:“你……可有好的人选么?王庭凑既然已经反了,朝廷总没有不征讨的道理……”

    “我知道。”念云依然保持着揉太阳穴的姿态,眼神越发的疲惫,“可是派谁去?如今朝廷里,你看看,哪还有几个可用的人?宫中我还必须留着人,以防万一,不能把真正能用的人都调开。毕竟……”

    郭鏦知道她说的“毕竟”指的是什么,他是那知道陛下真正情况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

    可是,又能如何?朝中必须留下人来以防陛下出现万一,那么王庭凑,难道就纵容他这样自立为留后,纵容他在成德做当地的土皇帝了么?他都已经诛杀了朝廷命官,这,就是谋反的罪。

    郭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去吧。”

    念云诧异地抬起头来,“你?”

    郭鏦笑了笑,“你不信任你三哥哥么?”

    他在朝中这二十多年,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而且他身为驸马,一向都不大显山露水。但是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念云相信,文韬武略,这朝中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人恐怕也没几个。

    这一次不同于往日,相比地方势力谋反,朝中的局势才是更重要的。她并不是不放心或者不相信他,而是此行太过于凶险。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根本给不了他多少人马,也许只有几千人马,那么他的安危怎么办?

    郭鏦似乎猜到了她心里所想,笑一笑,“念云,你忘了,咱们郭家是武将世家,也最擅长打以少胜多的仗。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不战而胜呢?”

    他故意把语气放得很轻松,告诉她,郭家的声誉不能到现在还在倚仗已经去世好几十年的子仪公。郭家是武将世家,倘若真的找不到合适的人了,众人可能最后还是会把目光投到郭家来。

    与其这样,不如郭家的人主动请缨。

    不战而胜的当然有过一次,那一次,他带着她一起出征,那时候薛七喜也还在她身边。那是三哥哥离她最近的一段时间,他保护着她,亲密无间,并肩作战。

    但这一次……这次怕只是说说而已了。

    念云仍是不放心,“可三哥哥,你若不在,朝中……可怎么办?”

    他伸出手来,轻轻抚摸她高耸的发髻和发髻间沉重的金饰,“朝中还有大哥。”

    大哥袭了父亲的爵,他的才略,以及对她的维护,未必会比他差,只是这些年来她一直同三哥更亲近。

    她有些忧伤地看着郭鏦,她真是没本事,过郡夫人的时候总是要他帮忙,做贵妃的时候仍然要他帮衬,等到现在做了太后,宫中再无能威胁她的人,可她还是保护不了他,她还是需要三哥哥为她出生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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