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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我不走,我不会离开你的。”绿珠挣开杜秋娘的手臂,缓缓向后退去,摇了摇头,“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她跑上楼去,重重关上门,声音之大,哪怕在楼上都能听见。一枚玉珠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停在邢羽身前。
“公子。”杜秋娘作势再拜。
邢羽急忙扶住杜秋娘,重重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谢公子,公子大恩大德,奴婢只有来世再报。”杜秋娘不顾邢羽阻拦,还是叩了下去。
邢羽低叹一声,弯腰捡起那枚玉珠,快步跑上楼去。
杜秋娘看着邢羽离去的背影,忽然开心的笑了起来。
次日清晨。
绿珠脸带泪痕,和杜秋娘抱在一起低声说着女人家的话语。一旁的苏小小见此无奈一笑,“邢公子,时间还早,不必急的。”
邢羽站在马车旁,面上感慨,微微点头。邢红梅则是毫无离别前的伤感,正一一从红袖招的姐姐们手中接过送给自己的零嘴。
过了许久,绿珠从杜秋娘怀中走出,但还是抽搭着鼻子。杜秋娘用手帕为她细细擦去泪痕,勉强一笑,“莫要再让邢公子见笑了,你走吧。路上不要给邢公子添麻烦,不要使性子。”
“嗯,我知道。姨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绿珠抹了抹眼角,颤声说道。
“嗯。”杜秋娘点了点头。
苏小小走上前来,将一个荷包塞入绿珠手中,轻轻抱了抱她,“路上注意安全,姐姐没留下多少金铢,这点金铢你就拿着路上买点吃的吧。”
“嗯。谢谢小小姐,小小姐早些寻个好人家嫁了吧,不是好多公子都是有意为你赎身么。”绿珠抱着苏小小,泪水忽然又流了出来。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苏小小无奈摇了摇头,索性直接用袖子将她眼泪擦干。
绿珠眼角通红,宛如兔子一般,惹得苏小小不由笑了出来。苏小小替绿珠擦干眼泪,牵着她来到邢羽面前,“那些公子再好,又怎么好的过咱们邢公子。邢公子,我们家珠儿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照顾好她。”
绿珠忽然一愣,旋即脸上变得通红。邢羽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小姐,你就别打趣我了。”
苏小小轻轻在绿珠腰间捏了一把,旋即将绿珠向前一推,“哪里,公子能够在楼下守一整夜,其他家的公子哪里有人会做。”
女人们闻言都是一笑,绿珠脸上却是红的滴血,低着头不敢说话,最后索性从邢羽身边跑过,登上了马车。
“好了,你们也该上路了。”杜秋娘走上前来,拉住了苏小小,“邢公子,一切小心。您没有必要为皇帝做那些事的,那些罪业不该由您来承担。”
邢羽微微点头,转身登上马车。
马车起步,邢红梅透过小窗不舍的看着红袖招的诸人,她们最终都消失在了清晨的大雾之中,于是邢羽也便没有看到徐松策马带着官兵来此意图捉拿绿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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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黄巢(上)()
九月三十,立冬,齐州,济南府。
细雪飘洒,落在城外的马道上,道旁的杨树上还残留着几枚枯黄的老叶,在风中瑟瑟发抖。披着大氅的将军缓缓驱马前行,眺望着渺无人烟的四野。他在寒风中举着白铁的酒壶,时而仰首饮下一口,苍青的面庞宛如生铁铸就,在身后亲卫的眼中宛如武神。
将军驱动座下青骊,时而往左,时而往右,漫无目的的走着。他像是在寻找往日的回忆,渐渐驶离了马道,朝着远处高低不平的山群走去。
身后的亲卫一刻不停的驱马,以求能够跟上将军的步伐。风越来越大,雪花也渐渐变得浓密。将军似乎感到了身后亲卫眼中的焦急,停在了山脚的一座破旧土地庙前。
土地庙狭窄低矮,勉强能够容纳两三个人站立。庙边立着一棵不只有多少年岁的大柳树,大柳树枝干遒劲,树下堆积着一地早已腐烂的不成样子的落叶。
齐州隶属河南道,位于古代齐国境内,境内虽然山岭交错,但除了五岳之尊泰山之外,尽是些低矮的山陵。
将军身前的这座小山就是其中一座不知名的山陵,山下的土地庙不知在风雨中矗立了多久,青黛瓦片的边缘都早已经变得参差不齐。
“时间过得真快啊。皓儿,当年我和你父亲离家参军的时候,就是在这座土地庙前拜别的你祖父和祖母。”将军感叹一声,蓦然翻身下马,掠入土地庙中。身后的亲卫微微一愣,急忙下马跟了上去。将军的青骊独自走到大柳树下,打了个喷嚏。亲卫的白马则是站在原地,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土地庙中摆放着的雕塑上漆料掉落,露出后面发黄的泥土,将军走到雕塑一旁,蹲下身去看着身前木台上的刻字。
木台上刻字极多,尽是些求姻缘的刻字,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求官求金榜题名者的留字,接近地面的地方,刻着两列以刀作笔刻下的小字。
“永庆九年春,黄巢与兄黄毅离家留字纪念。”
“至今算来,已有三十多年。”将军摇头一笑,伸手拂去字上的灰尘,起身走到香炉前方,拿起了三根大香,点起插在香灰之中。
将军负手而立,远望南方云天之中那座隐约的高山,忽而摇头一笑,“算来我黄氏一门,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个济南府,当年又何必离家远赴汴州参军呢?”
亲卫却是笑了,“叔叔,当年我们不过是一户家有田地几十亩的士绅,见到县官不仅得磕头下跪,还得准备酒宴。如今叔叔却是成了齐州刺史兼济南府知府。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再见了县官,下跪磕头准备酒宴的可就不是我们了。”
将军顿时失笑,点了点头,“黄皓啊,有时我真的想不懂你到底是不是你父亲的儿子,你父亲的端正持重到你这怎么就没剩下一点。”
亲卫闻言一愣,旋即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都是叔叔的错。叔叔教导我的时间长,父亲教导我的时间短,所以父亲的端正持重我才没有学来一点。”
“端正持重没有学来,指责我的脾气却是学来不少。”
“叔叔向来都是教导我要究根逐源。”黄皓摊了摊手,面上颇是委屈。
将军摇了摇头,拿起白铁酒壶饮了一口,“皇帝的使者就快到齐州了。你猜他是为何而来?”
“考察姚翎潜藏的山洞?或是给叔叔送来陛下的封赏?”
将军摇了摇头,“我觉得都不是。姚翎虽然潜逃已久,但是从未谋划过什么叛乱,这次若不是他带人袭击了邱道长,也不会被我们抓住。至于陛下的封赏,怕是要等到年关考核的时候一并送来。”
“那是为何而来?莫不是陛下要上泰山封禅?故而派人来让叔叔早做准备?”黄皓听着黄巢说完之后好奇的问道。
他虽然是黄巢的亲卫,但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心性好动,被黄巢一般引诱之下便是按捺不住性子。
一向自诩算无遗策的黄巢闻言却是一愣,他伸手用力的拍了拍侄子的肩膀,笑着说道,“黄皓啊黄皓,你现在倒是比以前聪明了不少。”
黄皓闻言一愣,揉了揉生疼的肩膀,“叔叔何出此言?”
他虽然不喜读书,自小便随着黄巢在演武场上练习刀剑,但也不算愚笨,之前黄巢围剿姚翎手下的战斗还是他亲自指挥的,至于黄巢,则是根本没有参战。
黄巢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微微眯眼,沉默许久,“陛下倒真有可能是要封禅。”
见到黄皓不解的样子,黄巢不由一笑,旋即解释道,“陛下宣化年间一统中原,这是三年来又是接连平定了各地的叛乱,使得大魏铁桶一片。大魏四代帝王,除了他,你说还有谁更有资格上泰山封禅?”
“高宗?”
黄皓的回答顿时让黄巢面上一愣,“皓儿,你不是在打趣我吧?”
黄皓摇了摇头。
黄巢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高宗皇帝在位时连灭数国,功绩的确不低。但是你知道登泰山封禅的要求吗?”
黄皓闻言一愣,“要求?皇帝最大,难道不是想登泰山封禅就封禅么?还有人敢阻拦么?”
黄巢无奈叹了口气,“黄皓啊,皇帝封禅是要认可的。一要天下一统,二要国泰民安,天下太平。能做到其中一点的皇帝,便是有了登泰山封禅的资格。但是有了资格不代表一定可以封禅。太平皇帝封禅虽多,但是前朝也只有明帝一人最问心无愧。其他皇帝虽然也是成功登泰山封禅,但却没有得到百姓以及当朝官员的认可。至于那些有心封禅却没能付诸行动的皇帝,要不是被官员劝退,要不就是被民间流言逼退。少有人没有功业就胆敢登泰山封禅。高宗虽然功业不低,但是他在位时,天下既没有一统,民间也不是国泰民安。高宗怎么敢登泰山封禅呢?只有当今皇帝符合。”
“原来如此。”黄皓点了点头,“那我们是不是要开始准备?”
黄巢摇了摇头,走出土地庙,此时落雪已经渐小。青骊当即极有灵性的小跑过来,停在土地庙前,黄巢翻身上马,摆了摆手,“不急,等使者来到再说。不过,倒真有可能如你所说,真的是要封禅。”
黄巢策马奔向济南府,身后黄皓驱着白马费力的追赶着。两人便在雪地里留下了一行连续不断的行迹,直通向济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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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黄巢(下)()
济南府城内,街上行人寥寥。孩童们趴在窗户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眼中满是对外面的憧憬。两匹骏马绝尘而过,留下一地杂乱的马蹄印。孩童们眼中的向往更甚。
济南城内严禁策马奔行,除非是官府中的将士,否则一律收入狱中监禁半月。
齐州历来民风彪悍,光武初年的齐州百姓十户之中有九户的男丁尽数从军,以至于光武十年后秦兵败国灭之后,齐州十户九空,民间生产无以为继,高宗不得已免了齐州百姓十年赋税。到承乾十年,齐州的赋税才堪堪达到江南道的四分之一。
“是刺史。”街上的行人认出了黄巢的青骊,当即高呼起来,黄巢也不停马,朝那人略微一笑便是继续向前赶去。
转过一个墙角,路上行人多了起来,黄巢勒紧马缰,驱着青骊小步走着。行人们接连向一边让开,为黄巢叔侄二人让开道路。
“叔叔,使者今天会来到么?看这天气,至少还要下上一天。”黄皓问道。
“说不定。”黄巢摇了摇头,微皱着眉望着天空上密集的乌云,“就看这次所来是为何而来了。若是为了封禅,哪怕再大的雪,使者也得赶来开始安排。毕竟,修理登山封禅的道路所耗甚巨,齐州一州之地是负担不起的。”
“我们现在还没有从附近诸城的刺史那里听闻陛下要封禅的消息,或许使者这次来,是给叔叔您封赏也说不定。”黄皓期待的说道。
“无缘无故封什么赏。”黄巢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姚翎在逃多年,陛下也从未遣过大军缉拿。这样看来陛下并不重视姚家的后裔是否会举起大旗反魏。毕竟,姚氏父子得国原本就不正,民间对他们也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若是前秦赵家的人举起反旗,倒是可能会聚起一大批人。”
走到刺史府所在的街道上,黄巢索性下马牵着青骊,街上值守的士兵见到黄巢当即小跑过来,黄皓也是下马跟在黄巢身后。
“将军,使者到了。大少爷正陪着使者在正厅饮茶,夫人让您回来后立刻过去,免得使者等的急了。”
“好,我知道了。”黄巢点头一笑,转身看向黄皓,“走,我们去看看使者。”
“是。”黄皓点了点头,将缰绳一并交给士兵,快步跟了上去。
黄巢背着手走向刺史府,脸上些微有些凝重。
“叔叔,你怎么了?”黄皓好奇的问道。
“我感受到了一股子灵魅的味道,这使者不简单。”黄巢走下台阶,眯眼望向正厅。
“灵魅?那不就是妖精么?我去召集军队捉了他?”黄皓搓了搓手。
“捉?不捉你就不错了。这可是皇帝的使者,即使是有灵魅,也是皇帝派来的。”黄巢摇了摇头。
“可是,山上的道长们一直说灵魅是妖精,是祸害……”黄皓愣了愣。
“谁告诉你的?又是许由?”黄巢瞪了瞪眼,“他连最基本的道术都没有学好,哪里知道灵魅和妖怪的不同。”
黄皓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一会进去不要随便开口,说不定我能给你求个副将职位。”
“谢谢叔……”黄皓闻言大喜。
未等到黄皓说完,黄巢便摆了摆手,“别给我来这一套,一会对使者尊敬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