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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这二人一路上争锋相对,势如水火,沈满不得不再次出面调停,“咳咳,前方有雾,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宁韬和江秋笛同时停了下来,四目相望。云天罡一见那雾,观察了一番后顿时变色,用袖子捂住口鼻道,“这雾气有毒!”
于是除了沈满之外,宁韬和江秋笛都迅速遮掩口鼻。
三人忽然发现沈满脸上没有丝毫的错乱,想问,但又不免会吸入毒气。
沈满看穿了他们眼底的困惑,解释道,“我百毒不侵……”
云天罡蓦地瞪大眼睛,若不是在此绝境,若不是沈满是他的少主人,他必定要抓人放血,仔细研究为何她能够百毒不侵。
前方雾气弥漫,小道本来又窄又急,稍不小心可能会滚落谷底。沈满往前走了几步,又觉得地上又湿又滑,仿佛长了些青苔。分神思考时,便不慎滑了一脚。才惊觉旁边竟然是幽幽深谷,深不见底。
沈满倒抽一口凉气,“你们小心,这里的路很窄,一侧是万丈深渊。”
“怎么会忽然出现万丈深渊?”宁韬道,“这不太可能吧,之前走的明明是平顺大道,而且张紫花给我们的路线图里,也并没有说要走悬崖峭壁。”
沈满道,“还真有可能。”她暗自捏了指头在算,又盯着地上的石块瞧,“我觉得我们可能中招了。”
“什么?”
“雾气有毒,使我们产生了幻觉。地上的石子列阵,引我们走不出这个循环。”沈满捏到自己的第二根指骨,目光一定,指挥江秋笛道,“你能读到哪设阵之人的心思吗?”
江秋笛凝神片刻,缓缓摇头,“不能。”
宁韬挑眉道,“江小少爷的读心术越来越不灵了哈。”
江秋笛扼住他的手臂,以眼神示意宁韬——他的武功却还很灵。
宁韬面如土色,却又不敢张口大声呼救,只能忍疼往肚子里咽。
沈满想要去破地上摆着的石头的阵法,却又一头莫展。隐约之间见到一个飘忽的人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沈满心头一凛,暗道,这人是人是鬼?
那人影渐渐靠近,原来是一个锦衣的公子。他头戴玉冠,玉面俊俏。瞧见沈满,便爽朗大笑,“朱朗有失远迎,差点有负大门监所托。”
宁韬警惕道,“大门监知道我们要来?”
朱朗轻松笑道,“当然知道,否则我怎会来,又怎么替你们解开这毒雾之阵?”他说着又随脚踢开路边一块大石头。许是石头比想象中的硬气,七皇子朱朗有些踹不动,咬牙硬撑之后觉得脚尖估计要废了,可是却面不改色地继续笑吟吟地冲着几人无耻地笑。
沈满分析道,“七皇子一直在龙虎山修行,而龙虎山与琅苍山并不远……”
朱朗含笑,“不错。”
“这山间忽然而来的雾气,不像是阴阳监的手笔,难道是龙虎山高人的手笔?”
“你猜的真准,”朱朗背手走了过来,他比沈满高一个头,微微低头望着她,觉得这真是个秀气且聪明的女子,怪不得能被唐大门监看上,收她为徒。“布置这毒气之阵的,的确是龙虎山的一位高人,也就是我的师父——一阳道长。”
云天罡道,“一阳道长竟然在龙虎山?”
沈满问,“那是何人?”
云天罡解释道,“曾与你祖父、邹衍并称三宗师的道家掌门,一阳道长。当年周丰大战之时,一阳道长销声匿迹,想不到还在人世,且就在龙虎山上。这么说来,当年丰朝皇帝赢取大战的胜利,也不完全是邹衍的功劳,一阳也出了力!”
朱朗道,“这你可污蔑我师父了,师父虽然擅长的都是奇门遁甲,下毒下三滥,但实际上也是个很有情义之人。说起来我先辈赢的也不甚光彩,因为他偷了师父多年来培育的……蜘蛛……”
云天罡道,“这就难怪了……”
宁韬问,“怎么回事?难道丰朝是靠蜘蛛军赢得的胜利?”
朱朗缓缓摇头,“这倒也不是,师父培育的蜘蛛……其实根本没毒性,而且仅此一只,并不能对大军做什么。但我先辈卑鄙之处就在,偷走蜘蛛的时候设计嫁祸给了周乾,就是当时周朝的皇帝,然后我师父就疯了……发誓与周乾势不两立。”
“那蜘蛛究竟为何如此重要?”沈满还是不解。
朱朗缓缓张口道,“那蜘蛛是师父的小宠物啊……师父将它当儿子一样养着的……这是夺子之仇,不共戴天。”
众人,“。…。。”
云天罡暴躁道,“我如今真想见一见一阳道长……”
众人瞪他。
云天罡咬牙切齿,“然后甩他一脸蜘蛛!要什么种类的都有!”
众人,“。…。。”
这时候还是沈满脑筋转得快,既然唐玖月让七皇子来接他们,那必定已经有所安排。他们若轻举妄动,恐怕会带来麻烦。
于是便问,“大门监有什么安排?”
朱朗却摇头,“只说让我来接应你们,带你们出毒气阵,其余的并没有透露。”
宁韬插嘴道,“看来大门监对大婚之事另有打算。”
朱朗的目光黯了黯,“你们可能不知道,皇上昭告天下之后,天文门和角徵门的门监自不必说,气象门的曾元庆门监、丹门的观勤门监、算门的顾焱门监还有医门的张培首门监都纷纷劝皇上收回成命……”
他扭头望向宁韬,“宁相爷也持反对态度。”
宁韬抱手冷哼,“他一定会反对的。”
祖父想要的是彻彻底底扳倒太阁,而不是让唐玖月换一种身份来保护太阁。祖父的想法向来就是如此,能掌握的便去掌握,不能掌握的便要毁掉,如此的干净利落,不顾人情。
朱朗苦笑,“如今父皇可是几乎要和群臣都分裂了……”
江秋笛的脸色动了动。沈满注意到了江秋笛的变化,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在担心大门监。若是皇上承受不住压力,干脆放弃了她,那么她的处境将更加为难。可我们目前还没有办法,若是能先见上她一面……”
江秋笛淡淡道,“那便去见大门监一面,我陪你。”
第163章()
琅苍山顶,行宫。
占地约二十顷的宫殿沿着绵延的山势而建,主殿之前,有宽广的一片平地,中间以青石磊道,两侧辅以臣道。
西南侧殿与别的侧殿似有不同,殿外过道时有持戟的将士来回巡查。门口更站了两个身穿武将服饰的人。一高一矮,高的皮肤黝黑,身材健硕,脸上眉间隐有刀疤。矮的那个虎背熊腰,浓眉大眼,显得凶神恶煞。
“吱呀——”两个人之间的门开出了一条缝,里面一个娇俏的人儿眼神滴溜溜地在门口的两尊门神身上转。门神丝毫不理会这点动静,巍然不动。
里面的人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背着手走出来,左瞧瞧,右看看,终于挑定了较矮的门神,送上一盘表皮烤的金黄香脆的烤鸡,美滋滋道,“将军,我们大门监说吃不下了,慰劳你们。”
矮门神道,“有迷药,不吃。”
送鸡的人是青柠,青柠瞅了眼他手中已经抽出了半截的明晃晃的刀,自觉地退回殿内。
“大门监,青柠无能,不能救你出去……”她转身冲着殿上高座之人哭丧着脸狂奔而去,跨上台阶绕过桌案准备倒在她怀里哭诉的时候,却被一个红衣女拦下。
红衣女似笑非笑地抱手挡在她跟前,媚眼如丝,“都没有用的,他们连我的媚术都可以抵挡,怎么会为区区一份烤鸡动心?”
唐玖月翻过手中的一页书卷,淡淡道,“青柠,把炉子收起来,还有,似乎有东西烧焦了。”
青柠一扭头,果然见放在殿中的一口小炉竟往外跳出了零星的火光。瞬间变了脸色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着去救场。
连依不改出挑的风格,到哪里哪里带着一件红衣。只是头上包裹着头巾,因为头发在崆峒寺忍痛给割了,至今未恢复。她此刻扣着鲜红的指甲,悠闲地给唐玖月出主意。
“你送走了小满,留我和青柠,是个什么意思?”
唐玖月余光一瞥,“没什么意思。”
连依道,“你应该让我们一起走才对,尤其是我。”
唐玖月正了正身子,将书放在了桌案上,平静温和地问,“让你走,是为了保护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连依扭过头,“我是五行门之人,这点改变不了……”她顿了一顿,终于还是道,“不过我多谢你,不计前嫌,如此信赖我。”
唐玖月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连依却忍不住替她担忧,“明日皇上就要举行祭天仪式了,祭天之后,就会和你完婚,你难道真的一点也不着急吗?”
唐玖月却见烛火一动,眉头稍攒,“连依。”
“嗯?”
“我希望你不要做任何事。”
“什么?”连依的目光在躲闪。
唐玖月看着她的眼睛,眸光中,有些东西在变化,“我有自己的计划,你若胡来,可能会拖累我。”
连依被袖子遮住的手轻轻捏紧,好一会儿,才笑道,“好啊,我倒是真的想看看大门监的计划是个什么样子的。”
是夜,星子零零。
唐玖月一人留在殿内,伏案练习符咒。
门口两尊门神,眼睛瞪大如铜铃。
即使周围把手之人再严密,却也想不到侧殿之后,峭壁悬崖之上,会有几个人影在悄悄地上爬。他们的腰间都系着绳索,若是一个掉下去,还有另外几个拉着。
沈满脖子后头钻入了一阵冷风,整个人身子瑟了瑟,分了神,手上自然也就没有劲儿。一个不小心就滑了一只手,周边的细碎岩石速速而落,噼里啪啦掉到了下方无穷无尽的深渊里。
沈满只手攀着崖壁,忽而想起在梦里苗家山寨的悬崖之上,是唐玖月抱着自己一路到了顶,想来那时候唐玖月费了不少力气。她又抬头看看上方不远处的殿宇,活生生的唐玖月就在上头,只要咬咬牙,便能够见到。
一行人谁也不是吃素的,养尊处优的宁韬竟然也没有拖后腿。江秋笛开了头,到了顶部便跃了上去,轻松自如。他站在崖壁边缘,背贴着侧殿的墙壁,低头望着接下来爬上来的人。
“你们在外面等着。”沈满抬头看见了侧殿朝外的一个窗扇皱眉。这窗扇造的高,她无法徒手爬上去。
却见江秋笛忽然半蹲了下来,冷冷道,“站我肩上,我驮你上去。”
沈满也不扭捏,直接领了他的情,依言站在他的肩头,堪堪能够够到窗扇的边缘。手上用力,腿脚在墙壁上乱蹭,好不容易咬牙硬挺着爬了上去,刚喘上两口气,朝下打了个安全的手势,然后就往窗户里面看。
这扇窗很小,原来只是个气窗,但好在沈满纤瘦,刚好能够勉强钻入。但是一钻入沈满就傻眼了,这气窗原来不单外部看来略高,离屋里的地面也有一些距离。窗户往内是侧殿的主梁,沈满便上了房梁,亦步亦趋地小心翼翼地往中心位置挪动。
因为她不知道这屋子是否恰好就是唐玖月的,也不知道屋内是否还有其他人。
侧殿之内最不缺乏的便是烛光,龙延香让人的心情变得安稳,正是深夜好睡眠的时候。但沈满在状似卧室的地方并没有见到唐玖月。她心下疑窦,暗想倘若唐玖月还没有入睡,那么必定就是在书房阅卷。于是又绕过主梁继续沿着四通八达的房梁前行。
却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个房间内,有人在交谈的声音。
“朕是天子,说的话是圣旨,看在阴阳监上下人等的份上,望大门监好自为之。”话音落,便见到一个穿着明黄色衣袍的男子走了出来。
这人显然便是皇帝。
待皇帝走后,沈满摸索进了书房。她今日总算找到了自己的长处,那就是做个梁上女子。动作竟然比猫还轻,比一根羽毛还虚浮。完完全全让人觉察不到她的存在,更绝妙的地方在于,她竟然平衡感如此之好,即使房梁中间隔了一根立柱,她也能够轻轻松松绕过去。
由是,她就不知不觉找到了唐玖月,并且,就在她头上的房梁之上。
不知道为何,沈满忽然不想下来了,她半靠在立柱之上坐下,托腮凝视着下方。
此处能看见唐玖月,她并没有戴着那副冰冷的面具。她正端坐在桌案之后,左手执书,右手写字,似乎是在做注释。
丝质的柔软绸缎做的白衣,顺着窈窕腰线剪裁得体的束腰,袖口用金线绣了流云纹路。她梳着并不繁杂的发髻,额前的发都被撩起,长发披在肩头,干净利落模样。
沈满在上头呆了一刻钟,她在下头写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