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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满心中一暖，唐玖月虽然用人头吓她，但最终还是因为自己的害怕而将它丢了，虽然也不知道留着会有什么用。“晚上有没有吃的？”
唐玖月的肚子应景地“咕噜”一声，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言简意赅地答，“没有。”
话音刚落，就见沈满吸了一口气准备舍弃毯子，可是刚到舱口一掀开帘子就又顿时后悔地缩了缩脖子。尴尬地回舱内再捡起那条毯子，看样子是要在外面呆一会儿。
唐玖月忍不住抬眉问，“你去做什么？”
沈满道，“天色已晚，我们都没有吃过东西，我去钓鱼。”
“我不吃鱼。”
“可是目前我们只有鱼，”沈满劝解道，“咱们今晚就将就下，说实话，能在这种天气钓到一尾鱼也是难得，熬上一玩鱼汤暖暖身子免得感染风寒。”
唐玖月抬眸道，“你熬不了鱼汤，因为锅子被我丢了。”
沈满，“……”
“再说，方才的‘鱼汤’还没喝够吗？”唐玖月心想着自己不能吃喝沈满也不能，最好是两个人都饿着肚子这样才够公平。
果然，沈满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神色有些颓败。
外面传来几声野鸭子的叫声。
沈满眸色一亮，“捉鱼不成，捉鸭子总行了吧？这儿有现成的炉火，我们来烤鸭。”
唐玖月不知道为何总想泼冷水，“你以为捉鸭子比捉鱼容易？”说完这一句也不管沈满脸色究竟如何了，还不忘添加道，“我也不吃鸭子。”
沈满瞬间就垮了，她原本觉得和唐玖月单独出行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但此刻却觉得这完全是一种折磨。青柠门监跟了唐姑娘那么久，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沈满深深地替青柠门监感到悲哀。随手抓起一盒摆在角落的围棋在手里把玩着，虽然这里暖和，晚上也暂时可以过夜，但饿着肚子这回事实在是令人纠结得难受。
“咕噜噜——”沈满的肚子也在叫。
唐玖月清理了下喉咙道，“棋子拿来。”
沈满好像猜到了她的意思，急忙就把棋子递过去。唐玖月说的对，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小动物晚上定然是躲起来了，要去钓鱼或者是捉鸭子着实不太实际。但唐玖月身怀绝技，论功夫可是一等一的高手，有这么一盒子棋子在，不就是她手中的暗器，杀鸭子捕鱼的好帮手！
唐玖月看了看矮桌桌面，思量道，“漫漫长夜，既然大家都饿得睡不着，那么就陪我下盘棋罢。”
沈满实在无语，“大门监！不吃点东西我们明早连爬都爬不起来！”
唐玖月捏着棋子翻来覆去，支颐思量半晌叹气道，“好罢，我去打点鸭子，不过我们说好，你负责烤，我负责吃……一点。”
沈满得了她这话简直如蒙大赦，笑眯眯道，“您放心，我必定烤好这顿鸭子。”
过了一刻钟，唐玖月在快要睡着的时候闻见了一阵阵香味，微微睁开眼睛，用余光瞧着火光映照下的沈满，她正耐心细致地烤着抓来的一只野鸭。
那野鸭子刚捉来的时候还带着臭味且浑身脏兮兮的，但没想到此刻变得金黄灿灿，香气四溢。沈满还找来了酱料刷在上面，配上蜂蜜，烤得“滋啦、滋啦”响，让人食指大动。
唐玖月咽下一口口水。
她从来不吃鸭子，是因为鸭子身上总也去不掉的土味。但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来日方长。
唐玖月心想，自己总不能在这个梦境里的头一夜就饿死罢。
所以当沈满烤好了鸭子并将金黄酥脆的鸭腿递给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接下并咬在口中，然后挑了挑眉。
没想到——还真的挺好吃。
夜里，小船晃悠。
只有一条毯子可以保暖，沈满揣着小心思挪到唐玖月身边。唐玖月瞥她一眼，默默地拿出袖子里的瓷瓶子，将瓶塞打开，随手丢了一片烤鸭肉进去。
沈满一想到那瓶子里的东西就觉得恶心，“这黑血蜈蚣吃烤鸭肉？”
“我也不知道吃不吃，”唐玖月道，“但饿极了是什么都吃的。”说罢就看向沈满，就像将例子举在她面前。
“那平日里它是吃什么的？”
“死人肉。”唐玖月道，“死人肉是最好的，但邙山深处很少有人，所以它吃的是死掉略有腐烂的动物的肉。”
沈满于是不想再聊下去。
两个人相安无事地躺下，沈满全身酸痛无比，将毯子往唐玖月身边多凑了点去。没想到她这么一动，唐玖月自动靠拢过来了，就挨在沈满的身边。沈满和她近距离接触，方才的睡意一扫而空，瞬间就瞪大眼睛精神起来。
只听唐玖月在耳边轻声道，“方才遇见的那两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我不……不知道。”
“他们是五行门的人。”唐玖月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他们千方百计地去邙山捉黑血蜈蚣，肯定是有原因的，我想，可能是五行门中有重要人物中毒了，只有黑血蜈蚣才能解毒……”
“既然如此，为何你要夺走黑血蜈蚣，这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
唐玖月没有回应。
沈满侧首去看，接着不禁一笑，原来她已经睡了。沈满今天格外有胆子，心想这不就是一场梦而已，大家都是在做梦，既然是在做梦，何不做些自己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于是趁着唐玖月睡着的时候翻了个身，面对着唐玖月的侧脸，然后慢慢地将手盖在了她的肚子上。她暗自告诉自己，冬夜是最为寒冷的，为了唐姑娘和自己的身体还是这样睡比较保暖。
唐玖月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沈满心漏了一拍，但幸好她没有醒来。于是靠在唐玖月的肩头，沈满面带笑容。
既然睡了那就好好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061章（）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沈满发现唐玖月一早就不见了，伸了个懒腰出去，果然见她立在船头。
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貂裘长袍，束着发，莹白的肌肤在金黄的阳光下带着点别样风情，美的像是一副泼墨山水画卷缓缓地在沈满面前铺开。
“你为什么不穿黑色？”沈满走上前问。
唐玖月侧了侧脸，“因为穿黑色的看不出脏，青柠常让我连穿一个月已经脏了的衣裳，我再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了。”
沈满忍不住偷笑。
小船晃悠，竟然也靠到了岸边。望着面前绵延起伏的山峦，沈满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钻回船舱。过了一会儿，手里捧着一包鼓鼓的油纸包出来了。
“你拿了什么？”
“昨日吃剩下的烤鸭，”沈满笑眯眯道，“带在路上当干粮。”
“山中多的是人家，这里是村寨，我们不必担心食宿的问题。”唐玖月丢下一句话，足尖一点，稳稳地跃到了岸上。
沈满捧着一包烤鸭，小心翼翼又踉跄地也上了岸。
“唐姑娘，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呀。”
“嗯。”
“为何你会这么熟悉？”
唐玖月心情似乎不错，回答道，“因为当初我从四川入都城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
“你一路都是用走的？”沈满纳闷了，难道唐玖月并不是名门子弟？但看衣着与举止并不像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暴发户和贵族虽然在金钱可以相差无几，但贵族从小养成的气质以及人脉是突然暴富的人无法比拟的，这便是贵族天生的优势。唐玖月无论从那方面看都不是官场上的暴发户，而是一个十足的贵族子弟做派。从前沈满对唐玖月一无所知，现在既然她心情好，不如借此机会多探听一些。
“嗯，”唐玖月行走如风，“因为身上的盘缠用光了，又迷了路，只能借着方向感一路步行到京都。”
“你带了多少盘缠？”
“一袋。”
“一袋银子？”沈满用余光瞅着唐玖月，心想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上路带着一袋银子，又不懂得人间疾苦，怪不得会随便用光。
“一袋金子。”唐玖月也瞅了眼沈满，心想她今日问的未免多了些。但既然日后要做师徒必定是要长久在一起，今日让她多知道一些也无妨，免得日后解释起来麻烦。“这一袋金子是路上莫名其妙就用光了的，那些地方人欺负我，一碗面就要一块金。”
沈满惊讶地嘴巴合不拢，按照唐玖月的这个吃法，恐怕大半个大丰朝都要被她坐吃山空。看起来唐姑娘的确出身不俗，于是就问到了点子上。
“唐姑娘，你说你来自四川，那到底是四川的哪户人家？”
唐玖月额前的碎发在轻轻飘动，漫不经心道，“四川蜀中唐门。”
沈满愣怔了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人就走远了，于是急忙追上去，“唐姑娘，你真的是四川名门唐门之人？怪不得，怪不得我觉得你很不一般，不单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丰朝的大门监，而且因为你的气质……”
沈满眼里闪耀着精光。
蜀中唐门，这是全天下都知晓的制药世家！因为蜀地一向闭塞，所以唐门也显得分外神秘。但有人说，唐门中人个个精通药道丹门。出自蜀门的弟子要不就在阴阳监丹门任职，要不就去了医门，可谓风光无限。
但是唐玖月从未提起这件事，青柠也对此事缄口不言，可见唐玖月不愿人知道她是唐门中人。
“唐门准许外姓子弟走仕途，但是不允许本姓子女在朝为官。”唐玖月似乎看出了沈满的疑虑，主动解释。接着脚步一顿，停在了前头仰望山峦道，“到了。”
沈满也抬头，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望去。层上叠峦，山中雾气萦绕，偶尔有青鸟飞过，或独自掠走，或成群结伴。百花盛放，好似繁星点点缀在这青翠的绿色海洋中。山外寒冷严冬，这山内却暖如初春，实在是人间胜地。
山坡的缓和处，有角楼四立。这是苗人的山寨居所，他们穿着特有图案的服饰，顶着今日的午膳行走在山路间。
“唐姑娘，这就是你所说的山寨？”沈满问，她还从未见过这等景象。
唐玖月颔首，眼神一黯道，“别看他们现在如此辉煌，十年之后，这里就不复存在了。”
沈满讶然，“啊？！”
唐玖月指了指一座山头，“你瞧，这里本是极好的地脉，四季如春，是因为地底下有暖流经过。但也正是因为这暖流导致地下土层岩石被腐蚀造成中空，久而久之……”
沈满眼前似乎浮现了这场末日灾劫，那一日，地面裂开一条条大缝，这依山而建的山寨会因为地面的震动而坍塌，祖祖辈辈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会在瞬间失去居所和生命。
“如果我回到现实，还能找到这里吗？”
唐玖月摇头，“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湖，湖水掩埋了所有的惨象。”
“当时你能预料到这些吗？”沈满问，“要出现这样的灾难，天象必定会有所异动，难道阴阳监就没有人能站出来提示这些苗民逃生？！”
“当时我还没有进太阁，如何能阻止这场灾难？再者，天文门又不是白摆设的，他们的人自然知道会有这场灾难，用不着我一介平民去插手。”
“为什么？！”沈满觉得心口有个东西堵在那儿，“为什么不救他们？”
唐玖月淡淡道，“这群苗民……他们不信任朝廷和阴阳监，他们依存于五行门。”顿了一顿，唐玖月开始继续往前走，回首还见沈满立在原处，问道，“还不快跟上来，我们进苗寨中买一些水与干粮，继续上路，希望天黑之前能赶到下一个小镇。”
沈满捏了捏拳头。
唐玖月看见了，放柔了语调道，“这只是一场回忆往的梦罢了，即使你现在出手相助，他们也未必感激你。而且，你也救不了存在现实的他们。小满，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该放开，不必耿耿于怀。”
沈满点头，目光悠远，“倘若我能好好研习阴阳道，是不是能帮助很多人避免这样的厄运？”
唐玖月先是一愣，然后微笑，“当然能。”
沈满释然，“走罢，去买点东西路上用。”话音刚落，沈满就瞅着路边的一样东西发呆。
“嗯，又怎么了？”唐玖月诧异。
“这里好像有些野萝卜。”
“那不是野萝卜。”唐玖月下意识道，“这田埂明显是有人整理和开垦过的。”
沈满一跺脚道，“这就是野萝卜！”然后打量四周，低低道，“我们挖一点走。”
唐玖月，“……”
沈满说罢就撩起袖子开始吃力地拔萝卜，见到唐玖月还立在田埂上，催促道，“唐姑娘，拔了这几根萝卜能帮我们省好多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