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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满到后来才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嘴中嘟囔道,“我本以为长老所说的关我们一夜没什么大不了,按照如今的情况看来,这是活受罪。这个地方既窄小又潮湿,肚子还饿得咕咕叫,这么一晚上下去,肯定会患上风湿病。”
她说罢小心翼翼地偷瞄唐玖月,她也不是从未吃过苦,在相府的时候她也曾在寒冬腊月里洗过衣服打过水,还赤脚踩过泥坑。但如今或许是在太阁被宠坏了,人也逐渐变得金贵起来。她此刻还能忍受,但一直处在大丰朝最奢华地位的唐玖月就未必能承受了。
但唐玖月却出乎意料的冷静,她抱着手静静地靠在洞口,凝视着外面,安静得就像是落在湖面的树叶。
“唐姑娘,你有心事?”沈满忍不住问。
唐玖月破天荒地冲着沈满微微一笑,“有——”
沈满心跳兀然一停,“什么心事,能和我说说么?”
唐玖月优雅地打了个哈欠,“你能不能再挪一挪,洞内唯一干燥可以睡的地方被你占了,我方才在想怎么样才可以让你自愿地挪开。”
沈满的嘴角抽了抽,“你可是要收我为徒的。”
“对,”唐玖月挑了挑眉,“但是徒弟不应该孝敬师傅?”
沈满无言以对,只得让出一小块空地,还用外衣将那地方铺好,拍了拍那块空地道,“师傅您老人家不介意的话就和徒弟睡一块儿吧。”她原本就是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自己却先脸红了。自从入梦以来,这是第二次她和唐玖月一起睡了,若放在现世,恐怕到死也没有这个机会。
沈满甚至能联想到青柠和连依见到或者听到这件事的吃惊的表情,青柠应该会受了刺激导致神经失常,那么角徵门里夜夜不会太平。至于连依……
沈满暂时想象不出连依得知此事的后果,但不会那么平静地接受就是了。
正胡思乱想间,鼻间嗅到了一股莲花的清香。余光瞥见,这神仙一般的人物竟又躺在了自己的身边。沈满内心在澎湃地叫嚷:时间,请你多停留一刻吧!
“睡罢,”唐玖月静静地道,“免得等一会儿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不好的东西?”沈满不禁联想到他们就在这悬崖之下,而在他们的上方,正累累摆放着各朝各代留下的苗族先人的骸骨。或许,在入夜之后,这群先人会很无聊地爬出来,然后坐在湖边悠闲地钓鱼和聚餐,聊天和打麻雀。
但是今夜有她和唐姑娘在这里,先人的灵魂会好奇地过来瞧瞧,挑个顺眼的下手吸吸阳气补足自己的皮肤弹性。
“唐姑娘,你说的不好的东西该不会是……”
“你想瞧瞧?”唐玖月平静地反问。
“不——不,”沈满心虚,“我只是问问那会是什么,我好做准备。”她仔细想了想,又问道,“唐姑娘,阴阳道中有没有辟邪的法子?或者我们画一道符贴在洞口以防止那些东西进来?”
唐玖月鄙夷地瞥了沈满一眼,淡淡道,“你以为我是道士?再者,哪里来的符,我们用什么画符?”
沈满眼珠子咕噜一转,计上心头,“我撕片衣服来做符,至于画符的颜料嘛……”她眼珠子又一转,兴奋地抓起唐玖月纤纤细手,两眼放光道,“用你的血呀!”
唐玖月翻了翻白眼,抽回手道,“不行!”
沈满再要言语,脑门上一疼,原来被唐玖月敲了个暴栗,“你以为我的血能辟邪除魔?”
“你是大门监……”
“就算真有鬼怪,他们也不认人间的官儿!”
“哦……”沈满悻悻地躺了回去。
安静了一会儿,唐玖月那边又轻轻地道,“凤麟珏可还带在身上?”
沈满摸了摸腰身,苦闷道,“入梦之前还在,入梦之后就不见了。”
唐玖月喟叹道,“你真是个彻彻底底的倒霉鬼。”
第064章()
“啪嗒——”
“啪嗒——”
沈满在梦中忽然被脸上来的一阵凉飕飕的感觉惊醒。她立即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手上的黏糊糊的液体她的小脸儿瞬间就白了。
这……这该不会是某种野兽的口水吧?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身边的唐玖月此刻也被她的动作惊醒了。她睁开美眸,有些慵懒又有些迷离地坐了起来,接着伸伸胳膊,然后打了个哈欠。
“嗯?你怎么了?”她问。
“我的脸上不知道沾了什么……”沈满拼命和她使眼色,示意如果有危险的话千万不要不顾自己先逃。
唐玖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脸的岩浆水,还不擦擦?”
“岩浆水?”沈满微微诧异。这么说她的身后没有恐怖的野兽,也没有什么鬼怪?这样一想,沈满的心稍微定了定,用袖子擦拭了下小脸。
外面天已经大亮,山间布满了雾气,耳边传来阵阵鸟鸣,伴随着溪水潺潺。
唐玖月深吸了一口空气,紧接着尴尬地咳了咳,“真臭。”
沈满也闻见了一股臭味,皱眉道,“奇怪,这乡野山中,早上的空气应该不错才对。可这里又是雾又是臭味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玖月脸色变得严峻,但声音还是淡淡的,“山有雾气,这臭味是……”
“铿——铿——”安静的清晨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锣声,伴随着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和急促的叫喊。
“他们在说什么?”沈满皱眉问。她完全听不懂这群人的话语。
“是他们的长老失踪了。”唐玖月抓住了栏杆,凝视着外头道。
“你懂苗语?”
“我不懂,但是我经历过。”唐玖月静静道。手上的力气猛然加强,但听见清脆的“啪嗒”一声,这有一臂粗的藤木便被她生生捏短了。在沈满惊诧的眼神中,唐玖月往外推了推已经碎裂的“门”,弯腰从破开的口子中淡定地走了出去。
“还不走?”唐玖月回身问。
沈满急忙跟上,一路疾走一边盯着唐玖月的背影在想,她既然能够这样轻而易举地出来,为何昨晚不走?她说经历过这些事情,但究竟经历过什么?为何长老会无缘无故地失踪,为何唐玖月要在此时此刻出去?
前者脚步一顿,沈满也停了下来。观察四周,这似乎并不是往外走,而是正往村寨的中心去。
“唐姑娘——”沈满略有迟疑,困惑地问。
“你们,你们怎么逃出来了?!”很不巧地,站在二人面前的正是被沈满偷萝卜不成的其中一位大娘。她此刻神情慌张,有些举足无措,似乎是在想究竟捉住这两人比较重要还是先找长老重要,毕竟此刻失踪的是长老,按照往常的经验,长老失踪的越久就越凶多吉少。
“阳大娘,这两个人就交给我,你们先去继续找长老。”一个冰冰冷冷的声音从大娘身后传来,大娘见了他,点了点头,抡着锄头继续着急忙慌地跑去寻人。
四周都是在奔跑的人,他们手中都拿着武器,脸上的表情同样都是焦灼的。根本没有人理会站在这里的唐玖月和沈满。
来“迎接”他们的是丁楼。
“你不去找长老?”沈满抱着一丝侥幸问。
丁楼勾起嘴角,冷冷道,“你们一来长老便失踪了,你不觉得这太巧合了么?”
“我们昨晚被关在你们的囚牢中,怎么可能捉走你们的长老?”
“你们这不是逃出来了吗?”
沈满被呛住,稍稍镇定后继续道,“我们逃就逃了,捉你们的长老有什么用?再说,我们能将他藏在哪里?”
丁楼阴恻恻道,“那就要问你们了,”他慢慢走到沈满和唐玖月面前,用不善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们,“你们将长老藏到何处了?”
有那么一会儿四周是平静的,唯有脚步紊乱和那锣声刺耳。
平静的湖面上掠过不少慌乱的人影,不知道从何处开始有了微微波光,一圈又一圈。水底下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渐渐靠近水面,但见到一个人之后,那黑影又迅速地沉了下去。
沈满再要开口,唐玖月却上前一步,用更加冰冷的声音慢慢说道,“你们的长老,就在这悬崖峭壁之上,某一处的裂缝里。”
沈满不可置信地扭头盯着唐玖月的侧脸。
她怎么可能知道……莫非是她趁我睡着的时候绑架了苗族长老?不,这实在不可能,唐玖月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情,也没有道理去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她究竟为何这么清楚长老的下落?她选择在黎明时分逃走不就是因为此刻人才刚醒,防备很疏松吗?还是因为她早就知道长老会失踪引起一片混乱,故而借机逃走?
丁楼的脸色也愈发阴沉了。
“果然是你们……”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沈满连忙解释,“是吧,唐……姐姐?”她正在使劲地冲着唐玖月使眼色,希望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也好趁早离开这里。
但是唐玖月一如既往的不领情,“不是我们,但我知道他就在悬崖上,而且已经死了,信不信由你们。”
沈满一捂自己的脸,糟了,这下要倒大霉了。
唐玖月看出了沈满心里所想,轻描淡写道,“不是我害你倒霉,而是你命中犯煞,是你一直——一直牵连了我们。”
沈满不满道,“都沦落至此了,你还有心情数落我。”
丁楼叫了两个人押着她们,“你们跟我一起去。”
苗民们正围着这个地方,中间特地空出了一块地,让站在中间的沈满和唐玖月能更加显眼一些。
几个身上缠着绳索的苗民回头看了看这两个人,不以为意道,“就是他们?看起来很娇弱,他们能将长老运送上去?这岩壁又滑又陡,就算是我们几个自己上去都甚为艰难,很难想象这两个小姑娘能够办到。”
沈满的视线沿着绳索往上瞧,看见很高很高的地方打了几个孔洞,想必这是先民留下的印记。这一代又一代的苗民用最古老也最聪明的方式将整个棺椁运送上去,虽然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不能扫墓,但可以在悬崖的地步空地上祭拜,这也是沈满此刻站着的地方泥土颜色不太一样的原因。
“你们将这两个妖女带上去。”丁楼命令那两个苗民,说罢也将自己腰上缠绕上绳索,看样子是要一起上去。
“丁楼,你要小心呐。”一个大婶忍不住叮嘱。
“你可是村长的儿子,你不能有事。”另外一个大爷颤颤巍巍地走过来道。
“嗯,你们放心。”丁楼说罢,就瞪着悬崖开始往上爬。
唐玖月在那苗民就要靠近的时候,一记手刀迅速地敲晕了他,然后自己缠着绳索带着那苗民顺畅地上去了。但在下面的人看来,自然是认为依旧是苗民带着唐玖月上去。
沈满有些模糊地看见了唐玖月那边的情况,她没有唐玖月那样的身手,只能让身后这个大汉带着自己上去。
一路惊心动魄,沈满看着自己的脚离地面越来越远,就越来越担心会掉下去。苗民似乎发现了她的紧张,本着善良的初心安慰道,“小姑娘你别担心,我在这上面呆的时间比走在路面上的还要久,你绝对不会掉下去的。”
沈满咽下了一口口水,问道,“你们多久上去一趟?”
“这可说不准,”苗人汉子笑了笑,“有人死了,我们便要上去一趟。偶尔遇到特殊的时期,也要带点家属的祭品上来,但这样的花费很大,很少有人能付得起费用。”
“你们将人放在这里,不怕被飞鸟吃掉吗?”
“被飞鸟吃掉是他们的福气,这是上天垂怜,命令飞鸟使者来接他们渡往永生了。”
正说话的时候,他们路过了最低的一个裂缝,沈满忍不住往里面瞧,但见里面杂乱地排放了两个棺椁,最里面得那个竟然只用草席裹着。草席因为年深日久,已经有些腐烂了,露出一截森森的腿骨……
沈满吓得脸上的血色尽褪,别开眼不敢再去看。
“小姑娘,别怕。”
沈满问,“崖葬的高低可有讲究?”
“凡事都有讲究,”苗人汉子耐心解释,并未将她当成妖人,“像我们住的寨子,越是在族人中有地位的人就越是住的高,住在地势低的地方会有水洼,下了大雨会漫水,谁都不愿意住在那儿。”
“这么说,越高的地方葬的人就越重要?”
“可以这么说。”
“那么最高处的那处缝隙里,葬的是谁?”沈满遥遥一指,指向了雾气深处。
苗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那里没有人敢去,我们苗人最高也只到它下方三丈远的地方。”
“这么说,没有人上去过?”
“没有,”苗人神色紧张,“那里据说是一个诅咒,谁敢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