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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满也深有同感,郑重地点了点头。
青柠索性将桌上的枣子都抱走了,甩门而去。
连依看着沈满的包裹,果然也道,“别的都不用带,唯一一样你必须带上。”
“什么?”
连依秀目中有凌冽的光一闪而过,“凤麟珏。”她顿了顿,睨着沈满道,“听说这次参加‘斗会’,甚至加入大皇子阵营,都是由一个姑娘撮合的?”
“嗯。”
“她叫什么名字?”连依问的似乎很不经意,抠指甲的动作却停顿了下来。
“她叫吴念念。”沈满感觉到空气中一丝微妙的变化,不免抬起头,注视着连依。
连依的笑很僵硬,“怪不得她叫我来。”
“嗯?”沈满奇怪,“难道你认识吴念念?”
连依摇头不答,只在起身离开的时候道,“我会易容成别人的样子在暗中保护你,你只管做你该做的事情,权当做我不在。”
“好,但是你会变成谁,是男是女?要不要约定个暗号,好叫我能及时认出是你。”
“你不必认出我,若需要你知时,就定会让你知道。”
沈满犹豫了一下,惴惴问,“连依门监……你该不会又去剥人皮吧。”
连依莞尔一笑,眯着眼睛道,“你倒是正好提醒了我,这当正经门监太久,真是许久没有练手了,也不知道我那‘夺舍’奇术是否已经荒废。”她就地拉伸了下胳膊,似笑非笑,“不如晚上我就去抓个人剥皮试试?”
沈满正色道,“万万不可!”
连依挑眉,饶有兴趣问,“为何?”
沈满指了指庖厨道,“我今天不小心买了一只黑羽鸡,正想杀了呢……”
连依呆愣了好一阵,最终咬牙翩然而去。
沈满在卧室里嗅到一股连依留下的香味,想着她方才说来保护她的话,闷笑得意了一阵,继续收拾行装。
接下来在崆峒寺的三天,将会异彩纷呈。
翌日,都城内来来回回的人马似乎又多了。沈满背着行囊等在街口,却见一个卖酥饼的老奶奶已经蹲在了墙边,酥饼篮子盖着布,冒着热腾腾的热气。
沈满看着那银发老奶奶,心里想连依那么爱漂亮的人,应该不会变成一个皱巴巴的老奶奶吧?而且这样的老奶奶,无论如何也是无法跟去崆峒寺的。
吴念念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老远就叫沈满的名字,一路蹦蹦跳跳。沈满见她纤衣束腰,乖巧伶俐,不禁笑道,“你真是多变,害我快认不出了。”
吴念念吐吐舌头,左瞧右看,“青柠姑娘呢?她既不跟你也不送你?”
沈满摇头轻笑,“她又不是我的尾巴,接下来的路还是要我自己去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也是。”吴念念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近来都城内巡防的队伍好像越来越多了。”沈满盯着一个领队的将士,想着连依也不会扮成一个臭烘烘的男子。
“我听到风声,说是因为皇宫里有些异动。”吴念念压低声音,“你知道宁贵妃吗,她似乎病得很重,已经回天乏力。圣上天天下了朝就守在她的身边,但贵妃蒙着轻纱不见圣颜,说是怕病容憔悴,令圣上记下她临死的面容,徒增悲伤。”
“宁贵妃一死,朝局就会有变动。”沈满道,“那么这几日在街上骤然多出来的人,究竟是谁的人?”她看着来来回回的的官兵,那官兵其中的一个,竟然也斜眼去看她。沈满陡然一精神,犹疑这个小将士会不会是连依。
那小将士却突然“呸”地一声朝地上吐了口痰,又朝沈满翻了个白眼恐吓。沈满也翻了个白眼表示真真看走眼了,对不起连依。
很快接人的马车摇摇晃晃地来到了街口,上面拿着马鞭赶车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见过的钟非。钟非今日青衣素雅,清俊的面庞洗的白白净净,散发细致地梳起,用浅蓝发带绑着。
沈、吴二人上了马车,才知道里面空间拥挤,左右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沈满无奈,只能蹲在马车正中空地上,姿势极其不雅。
吴念念找到一个看起来好欺负的软柿子,厉声道,“喂,你给我挪一挪,这边上不都空着的吗,挪一下你的大腚这就可以又坐一个人啦!”
那人的确很胖,看起来却也老实,听话也不吭声,只默默地往边上挪了一寸。
吴念念气地炸毛,“再挪过去一点!”
那胖子看看吴念念,再看看边上的人,慢慢地摇了摇头。
外面的钟非听见了里头的动静,撩开帘子冷冷道,“马车前头还有一个位置,你坐到前头来,让这位吵闹的姑娘坐在地上。”
他指的是沈满。
沈满一愣,众人也是一愣,更加愣住的自然是吴念念。
钟非是此次大皇子府的领队,代表着大皇子府,手上握有一定的决策权。能在马车上坐在他的身边,无疑是给了接近他奉承他的机会。只可惜这个人冷漠冰冷,滴水不进,车内的考生没能借机接近罢了。却不想他此刻自己提出来,让一个无名无姓的姑娘坐在了他的边上。
这些考生一般都是男子,除了沈满与吴念念只有一个姑娘家,那姑娘长相普通,此刻咬牙暗想定然是自己的长相不如这坐在地上的女子,否则钟非应当挑她坐身边才是。
沈满不知自己占了好处,只觉得里面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肃穆诡异。见钟非还在等待,便对吴念念说了一声,“中间的位置其实挺宽敞的,你坐吧。”然后不管吴念念的脸色如何怪异,兀自出去与钟非同排而坐了。
“你脸上抹的是泥?”钟非突然问。
沈满一愣,点了点头。
钟非递给她一瓶药,道,“这是毁容丸,阴阳监丹门所出,服用之后有七日药效,能够使你皮肤变黑,长些斑点。”
沈满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药瓶子,暗想丹门怎么还搞这个玩意儿,但还是欣然接下。
一路上钟非再没有开口,沈满也没主动去询问,她总觉得,钟非好像认识自己似地,对待自己格外不同。
第137章()
一车人摇摇晃晃走了一阵之后,沈满突然一激灵,瞪大眼睛怔忪地瞧着钟非。钟非轻轻挥动马鞭,路边的尘土飞扬。沈满伸出手,在他眼前晃动了一下,钟非巍然不动。沈满端正坐直,余光斜着钟非,几番犹豫挣扎后,倾身低头去瞧钟非的下颚处是否有粘合的痕迹可查。
钟非终于不耐烦道,“你在做什么?”
沈满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连依?”
钟非面色不改,“谁?”
沈满顿了顿,然后嘿嘿一笑,“我不小心认错人了,不过钟先生,我听说您天生双目失明?”
钟非点了点头。
沈满看着他手中的鞭子,和牵引的缰绳,再观察了下四周,马蹄如飞,尘土四扬,嘴角抽搐了一下。
大皇子竟让一个瞎子赶车?!
马车很是时候地颠簸了一下,沈满整个人腾空了片刻,再坐稳的时候,手已经牢牢地抓住了马车。沈满唇色惨白,看着周围的景致在渐渐倒退,山路变得狭隘,一边是陡峭的山峰,另外一边是几乎垂直倾斜的山崖。
“钟先生,您以前赶过马车?”
“没有,这是第一次。”钟非平静道。
沈满心里蓦地一沉,仿佛跌入了不幸的深渊。“那您赶的这样稳当,一定是有某种方法对吧?”
“大概吧,”钟非仔细一想,道,“凭直觉。”
沈满闻言整个身子一抖,差点就跌下马车。她吞下一口唾沫,看着马车后头。这些人既然知道是一个瞎子赶马车,竟然也不担忧,难道真的是艺高人胆大?
钟非冷笑道,“你怕我赶不好?”
沈满没有立即回答,钟非却索性将手里的缰绳交给了沈满,自己舒舒服服地歪倒靠在一边,“那么就你来提缰吧。”
沈满看着手里已经磨损了的缰绳,一下子愣怔。着急道,“钟先生,刚才是我无礼了,对不起。我不会驾车,还需要劳烦你继续……”
钟非却仿佛睡着了,半卧在车上一动不动,鬓角的一缕发丝微微飘飞着,好似与世隔绝。
沈满无奈至极,本想求助马车内找个会驾车的来,在转身的时候却骤然停住。
自打钟非将缰绳交给她之后,她未做任何动作,这马儿却能见弯就拐,收放自如,隐约之间还非常嘚瑟,嘶叫着昂扬着马头,让头上柔顺的红棕茸毛肆意飘扬。
“这些马儿……识途?”沈满恍然道。
钟非“嗯”了一声。
沈满不由得惊叹,“我本以为是钟先生本事,没想到是这马自己聪慧,不用如何驱赶便知道如何上山,实在神奇!”
钟非冷冷道,“你是说我没有本事?”
沈满哑然一阵,忙道,“不,您误会了。您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却会‘预言术’,我们望尘莫及。”
钟非道,“天分越高,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我会‘预言’,就要接受失去双目之痛苦。”他面向沈满,用一双空洞无物的眼珠子看着她,安静地道,“你也一样。”
沈满听见这最后的一句话有些心惊,“钟先生,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是不是先前认识我?否则在大皇子府前见面的时候,您对我说的话如何解释?现在对我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钟非的耳朵动了动,低沉道,“他们来了。”
沈满回首,见到很远的山道上,模模糊糊有几个影子,它们速度极快,应该也是几辆马车。
“你看见了什么?”钟非问。
沈满答道,“一辆靓丽鲜艳的宝顶马车,四角挂着香囊。”
“这是德成公主府的。”
沈满细眯了下眼睛,看到后头去,“这一辆马车样子与都城街道上的没有什么不同。”
“臣子使用的马车规制不比皇族,这辆应是宁相爷府的。”
沈满看见随后而来的一辆马车,不免“噗嗤”一笑,道,“这辆马车好有趣,上头似乎载了很多人,行驶沉重,这四匹马都在喘粗气。”
“六皇子生性贪婪,车上装的人一向最多。”钟非嘴角也隐隐有了笑意。
沈满点了点头,尽力再往后面看。
“你在等的是大门监的马车?”钟非坐直了,端正问。
“我只想瞧瞧大门监的马车会是什么样子。”沈满不好意思地笑笑,遮掩自己的心虚。
“大门监派的人一向少而精,只怕你就是望穿秋水也看不到她派来的马车。”钟非语气不善。
“得儿——驾——驾——”一个利落的影子忽然越过了后头的所有马车,风驰电掣般就掠到了沈满马车的边上。一匹红棕色的骏马背上坐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这少年容貌俊美,眉如剑、眼如星,穿着淡蓝色的锦缎华服,看人的眼神带着一种骄傲,从头到脚透露着一股凛然盛气。
沈满看着他缓缓朝着自己而来,隐约觉得他身上的气势像极了一个人。
少年经过沈满的马车的时候,时间仿佛放缓了,只见他上下打量了沈满一眼,鄙夷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接着又双腿一夹马肚,继续疾驰而去。
“你瞧见了,这骑马的少年便是大门监此番派出来的人。姓江,名秋笛。”
“江秋笛?”沈满略一挑眉,心里掠过一丝不悦。唐玖月何时找了这么一个人来,又怎么从不知会自己一声?青柠知道吗,连依又知道不知道?她派来了江秋笛,是什么意思?难道也想收他为徒?
“早前听说大门监私底下收了一个弟子,至今为止还未有太阁之外的人见过他,这个暂且不谈。眼前最要紧的是他——”钟非抬手遥遥一指,道,“他出身正统名门世家,祖上七代都研习阴阳道。他爷爷是太阁元老之一,连大门监都要迁就三分。江家门庭显赫,更有一门独门绝技……”
他等着沈满来问。
沈满却默默伸过手,握住了钟非的手腕,然后稍稍挪移了一点方位,低声道,“钟先生,你指错了,他在那个方向。”
钟非脸上一僵。
只听沈满又道,“呃,现在人已经跑没影了。钟先生,您的手酸不酸,要不然放下来吧。这只有一条山道,我知道他往哪里跑……”
钟非牙咬得紧紧地,“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江家的绝技?他可是你即将要面对的敌手!”
沈满诚挚地点头,又突然想起钟非是个瞎子可能看不见,于是又回复了一句,“江家有什么绝技?”
钟非扶额道,“他们能读心,不过我不知道这小子学到了几成。”
“读心?”沈满惊呼出声,这世界上最难懂的就是人心,若是有人能够读懂